“照你这么说,为什么我师尊她不是宋长老的弟子呢?”白米粥问道。
花从风活动几下被白米粥包扎好的右手:“听说是因为宋长老自知修为低下,这才把她送到风藤山的。不过有什么关系,苏长老现在不也还是天天往白鹤山跑。”
他完好的左手手臂勾住白米粥的脖子,好像他们是亲兄弟:“据说这送长老生得极美,且温文尔雅,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救过你师尊的命,苏长老会对他动心很正常。”
正常?哪里正常了?慕闻卿杀宋甜醋的时候,苏簌簌可是最大的帮凶。
无论怎么想白米粥都觉得这事蹊跷,苏簌簌不是会恩将仇报的人,看见那两把伞时白米粥还以为是宋甜醋见苏簌簌人老珠黄就把人家抛弃了,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这样。
按说慕闻卿应当会在今晚一鸣惊人才对,这天都要亮了,慕闻卿那边咋还没个动静呢?
“行了,这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该打听的事,你还是踏踏实实去送药吧。”花从风同老父亲般拍了拍白米粥的肩膀。
“师兄!”一浅蓝衣袍的瘦小少年连滚带爬跑到花从风身边,“那边……那边还有蛇。”
这少年并不陌生,就是上回给花从风抄书的人的其中一个。白米粥望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慕闻卿的所在!
白米粥自嘲的笑笑。果然他还是想太多了,该来的总会来,该成为焦点的人早晚会出众。
“还有……”没等他说完,花从风已御剑直奔他所示的方向而去。
“……白鹤山也有吞脏蛇。”
白米粥后背一凉:“你说什么?”
那少年可算顺了气,重复道:“白鹤山也有吞脏蛇,在坟地。”
白鹤山山后有一片巨大的坟地,鹤云岭几百年来所有的弟子死后,都会按照死者的要求安葬,若未留下遗言的,由家属带走,没有家属的,则全部葬在白鹤山。
据说白鹤山坟地是七百年前宋甜醋他爹带领弟子守山的时候留下来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加上妖兽撕咬,死去的弟子没留下几具完整的尸体。于是,战争结束后,打仗的那一片地区便成了万人冢。
因万人冢中都是战场英灵,煞气太重,极易化成鬼怪妖魔。
现如今的白鹤山坟地在万人冢靠前一些的位置,往日里去祭拜都是无事的。可能因为时间太久,煞气早已一点一点散去了吧。
白米粥撑着伞下山时慕闻卿几人在风藤山练武场,这里地势空旷,几人围成一圈,有吞脏蛇出现能第一时间发现。
“米粥,快过来。”曲世谙见他毫无防备的下山,心都要跳出来了。
“小心。”花从风挥出一道剑气,正击中白米粥身后缓缓靠近的吞脏蛇。
吞脏蛇反应灵敏,迅速将脆弱的头部缩回坚硬的外壳中。
花从风右手的伤口又流血了,苏簌簌抓住他的手,用力一甩把他甩到白米粥的伞下:“去白鹤山。”
花从风背靠着白米粥的背,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白米粥同老父亲般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有这把伞就不会有吞脏蛇靠近我们。”
那被花从风打了一下的蛇又探出脑袋,不过也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白米粥能看出来那条蛇憋着一口气,在找一口咬破他们脖颈的时机。
“别管他们,我们去帮宋长老。”
花从风不解道:“长老还要我们帮?”
“要。”苏簌簌替白米粥做了回答,“宋鹤云是个废物。”
花从风脸皱成一个苦瓜:“我能不去吗?”
“不能!”
一路下山,跟着他们的吞脏蛇愈多,可没有一条蛇敢再靠近一步。
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跟了他们一路的吞脏蛇四散奔逃,千百只白鹤将风藤山染得雪白,山间除了鸟鸣,便只剩吞脏蛇的惨叫。
邓俗说,白鹤山是鹤云岭最安全的地方。
见了这一幕,白米粥才知宗主所言非虚。他真的把最安全的地方给了宋甜醋。
宋甜醋就跟在白鹤之后,一手拿弓,另一手虚拉着弦,弦上一箭头朝地下,仿佛随时会掉落。
宋甜醋低头站在白鹤山下的沼泽中央,全身被月白色的灵力包裹。灵力化做白色光点四散开来,飞舞至每一只白鹤的羽毛上。
“上次打人的小豆丁,他就是宋长老?”花从风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发呆的白米粥。
这一下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白米粥将伞扔下,一脚踩进沼泽里。
“喂!”
幸好花从风眼疾手快,才没让白米粥在发懵状态下掉进沼泽淹死。
花从风喊他:“你怎么了?”
白米粥一身冷汗:“我听见他说要我过去。”
花从风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宋长老施法的时候会让周围的人产生幻觉,不过很微弱,一般有法力傍身就不会中招。”
可能因为原文中慕闻卿对战宋甜醋时已是法力高强的一方宗师,宋甜醋的幻觉他完全免疫,是以,对宋甜醋这一能力没有细写,白米粥也就不知道。
白米粥纳气吐息,脑子里的昏沉感果然很快便消失了。
出于信任,白米粥对宋甜醋毫无防备,差点丢了小命。
“对了。”清醒过来后,白米粥叫住花从风。
“又有什么事啊?”
“白天在藏书室,你怎么没认出他来?”
花从风双手抱胸:“因为没见过。”
“啊?”
“啊什么啊,宋长老是咱们鹤云岭守沼泽和坟地的,我即不喜欢鹤又没有离世了葬在坟地的家人朋友,自然不会到这里来。白鹤山相对较偏,宋长老不爱走动,不会到我爹和我师尊那去。没见过不是挺正常的吗?”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显然鹤云岭没见过宋甜醋的人不在少数。
花从风又补充道:“不过听说白鹤山是抓虾摸鱼逮山鸡的好去处,我小时候来过一次,差点被这些凶得要死的鹤给啄瞎了,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白米粥略惊:“啄瞎?”
花从风撩起一边头发,露出额角一块许多年前留下的疤:“你是没见过这些鹤有多凶,一只两只的全盯着人眼睛啄。你看,现在这疤都没消掉。”
白米粥腹诽道:这么凶的鹤,宋甜醋是怎么把它们给驯服的?留这么大个疤,也怨不得花从风不愿意再来。
吞脏蛇嘶鸣声渐小,又是一阵白鹤振翅声,空旷的沼泽地重新热闹起来。
包围宋甜醋的灵力散了,宋甜醋一抬手,弓与箭一并化做白光消散。
白米粥正欲上前,有人比他更快:“宋鹤云,你脑子好了?”
宋甜醋摇了摇脑袋,似乎在确认里面的水是不是还跟之前一样多。摇了半晌,他微笑着:“没有。”
苏簌簌差点一拳打过去。
还有心思开玩笑就说明问题不大,苏簌簌正色道:“你找到吞脏蛇的老巢了?”
宋甜醋:“在坟地,不过我一个人没法处理,你们过去看看吧。”
言毕,宋甜醋手在空中虚握,被白米粥落在沼泽地里的油纸伞化为光点飘到宋甜醋手中,又再次汇聚成伞。
坟地在山后,沼泽在山前,几人必须绕过白鹤山。
宋甜醋养的白鹤皆有灵性,只在山前沼泽地与风藤山附近活动,不会到山后惊扰死者。愈往后走,白鹤愈少,花从风愈自在。
已是深秋,山后有莽莽苍苍的枯黄的狗尾草,中央被踏出一条路,沿着路一直走,就是白鹤山坟地了。
一迈入坟地便能嗅到空气中有股怪味,空气也比其他地方潮湿,风过时狗尾草跟着动,惹得人心惶惶。
苏簌簌眺望远方:“很奇怪,坟地与风藤山间隔了一整个白鹤山,吞脏蛇经过白鹤山时定会被宋鹤云养的鹤啄死,可先前白鹤山从未有过吞脏蛇出现。”
白米粥:“不能走地下吗?”
不用苏簌簌开口,花从风抢道:“不能,山前是沼泽,走地下也会被白鹤抓住。且吞脏蛇皆有巨大的壳,是不会钻地的。”
苏簌簌赞扬地笑道:“他说得对。”
苏簌簌又道:“单靠蛇是做不到越过白鹤山到达风藤山的,那就只能是有人在帮它们了,有极大可能是白鹤山自己的人。”
花从风坚定道:“不会,鹤云岭不会出叛徒!那个外来的不是也住白鹤山么?肯定是他!”
苏簌簌还想说什么,宋甜醋已停住脚步:“到了。”
宋甜醋拨开至他腰际的狗尾草,立刻就是一股腐臭味窜入鼻腔。
白米粥只看了一眼,转头便退到一边呕吐。缓过神一抬头,花从风也在,脸色比他好不到哪去。
草丛中是一具男尸,胸口的皮肤已成透明,可清晰看见里面蜷曲的吞脏蛇。
与风藤山横行的吞脏蛇不同,它们是白色的,拇指大小的一只,还没有长出硬壳,十几只聚在一起,贪婪的吞食尸体的内脏。
男尸胸口浸满了白色黏腻的液体,随着吞脏蛇的移动在脏器中留下一道道白痕。
“太恶心了。”花从风痛斥养蛇人,“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苏簌簌道:“凛光门养吞脏蛇也是这样养的,那个来听学的狐狸眼小孩,怕是真跟这件事有关。”
宋甜醋一指前方被狗尾草挡住的地方:“那里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