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咸湿的风吹拂，蕴含水汽的潮湿粘在沉鸥裸露皮肤的汗毛上，她仰头锐利地直视苗洄，这种等待答案的不稳定感，她讨厌极了。
“好，我答应还这笔债务。”
场面静得可以听见落叶声，沉鸥以为她还得辩解争论一番，嘴唇张开又立马合起，无措地快速眨眼。
如此干脆利落的答应接收自己姐姐的烂摊子？
“你肯认就好，”她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环视四周不怀好意的视线，“换个地方详谈？”
苗洄对集市掌管者门点头示意，待全都离开后，他转身往城区内走去：“走吧。”
集市不复前两日热闹，也许是因为刚遭遇较为大的动荡。这里的玩家用民众称呼更为合适，他们的自我意识已经消磨的所剩无几，大多失去反抗意识。领导者的更新换代对他们影响不大，只需要自保和赚钱就好。
再次来到偏僻小院，几天前的对峙似乎还历历在目，艳丽摇曳的花草带着未消散完全的晨露。
推开木栅栏，沉鸥自觉的坐在石凳上，齐云吟谨记教训，绕开花圃，这次没有茶水招待。
苗洄长身站在花圃前，暗红短发与身上穿着的衣物颜色相斥，在人眼内却奇异的兼容，他背对二人：“我姐对你们说过什么。”
齐云吟：“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沉鸥：“无可奉告。”
嗤笑声由小及大，苗洄先是后仰，继而弓下身体捂住肚子，肩膀隐隐颤动：“哈哈哈…应该是被骗了吧，毕竟，连我都蒙在鼓里。”
相同的地点，苗洄的嘲笑似乎隔着时空与苗双流的笑声重合，沉鸥脑仁生疼。
她捏紧石桌边缘抑制自己脾气。
谈生意不适合闹大，冷静冷静。
“不过，她还留下了一颗糖给我。”
手指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珠，苗洄调出主控面板，找出那份移交合约。他转身走向沉鸥，反转浅蓝透明的面板，将合约条例的最后一页字字清晰的显示出来。
【转赠合约：苗双流转于苗洄，与沉鸥建立长期装备供应链。】
沉鸥细细阅读每个字句。这页特意标注了关于她对A级道具装备的需求和半价折扣。在这页角落，签署了苗双流的名字和手印。
见沉鸥看完，苗洄伸手将拇指手印印在苗双流名字下方的苗洄，而后挑眉示意。
“签吧，还债合约。”
确认过眼神与合约的文字没有陷阱后，沉鸥犹疑地抬手，放置在投影下方署名字样。
浮于半空的投影等待沉鸥的动作，在她手指触碰合约的瞬间，沉鸥的名字随手印凝结烙印在合约上。
系统电子音提示：“您已签署商务合约，即日生效，如有异议请联系最高玩家法院。”
心里石头落地，沉鸥这才停下对苗双流的骂骂咧咧，还好苗双流是守信用的，不然她非得把苗双流的坟给掘出来质问。
她转而想到苗双流连尸身都没留下。
永远的消失了吗？
脸颊上的血痕已经干涸，只留一道浅淡的痕迹，隐隐作痛。
颖水门有序恢复以往的流程，签署完合约后沉鸥准备立马打道回府来着，齐云吟劝说她再待一晚。
沉鸥不明所以，待到晚上夜市开摆，打了鸡血似的人就拽着她往旅店外跑。
沉鸥：“……”
隔日打道回府。
沉鸥和齐云吟走至城区外，苗洄穿着深蓝布袍与他们并肩而行。恍惚间，沉鸥总以为身旁的人是苗双流。
“就送到这吧，我还有些烂摊子要处理。”张扬的红发似乎不如沉鸥初见那般耀眼，苗洄对他们笑笑，嘴角隐约透出梨涡。
按理说三人中最感性的该是沉鸥，她目睹过一切经过，情绪纷杂，处理感知的神经似乎宕机了。
沉鸥莹润唇瓣张合，淡然没什么情绪，“好，你回吧，我叫了无人车。”
脱去伪装的齐云吟早已换上简单轻便的短T，他略高苗洄几厘米，修长手指与掌心拍拍苗洄肩膀。
“加油，你姐姐的路由你走下去。”
无人车抵达，沉鸥上前坐进后排座椅，趴在车窗边催促还在絮叨的齐云吟：“走啦，还有机会见的。”
“来啦来啦。”齐云吟回道，侧头对苗洄爽朗一笑，“我们走啦。”
随即坐上副驾驶。
无人车关闭车门，调转方向行驶远去。
沉鸥蔫蔫的趴在车窗边，侧头看见消失的一抹蓝，急速倒退的景物仿若旋转的迷宫。
她好像明白苗双流说的一劳永逸是什么意思了。
浅粉荧亮的车身停在空间重叠点，沉鸥手指轻敲下巴，齐肩发静静躺在锁骨边。
费了这么大劲总算搞定来货源，该去选址落实店面位置了。
“去第二城区。”她开口对导航说道。
第三城区的边缘数据化进行空间转换，藏蓝色的背景中镶嵌各种数字，不断闪现又消失，道路景物也随之变色。
不同于第三城区肆意生长的绿植，第二城区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从转换点通往城区的道路居然心机地制作成悬浮桥梁，显然是要给转换城区的玩家们一个震撼。
几大城区之间的管理层极尽所能揽收高级玩家，或是有潜力的中级玩家。
难得空下来，齐云吟在副驾驶对自己的主控面板一通琢磨：“可惜不能存取载具，逃生必备神器啊。”
看得出来齐云吟有多么惜命，即便沉鸥忙着查询第二城区主街道的人流量，也没忘打击他：“你有载具别人就有喷射悬浮飞行器，空中作战你有地方逃？”
齐云吟：“…至少会有几率逃脱。”
车辆汇入通往市区的主干道，地面标线泛起微光，提示自行驾驶玩家按规定行驶。
“苗双流是怎么死的，太突然了，”齐云吟不知怎么，开始复盘自己错过的事情，“她弟弟很坚强，甚至都没哭。”
沉鸥放在面板上下移动的视线顿住：“突然…坚强…？”
“也许他们早就心知肚明有这一天。”
齐云吟：“啊？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