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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幕(2)·北野亚弥的追忆

不久之后,年事已高的家主大人宣布要开始挑选继承人。他没有儿子,所以继承人要从自己的女儿和亲戚家的儿子里选出。竞争将持续到最小的孩子十八岁为止。所以,留给每人个人的时间都相当充足。继承者候选人的自我展示和见不得光的斗争,在我这个无关人士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滑稽。看着外人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北川家的丑恶面目,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愉快了。

我是北川家的养女,只要低着头做人就够了。

几天后的晚上,家主单独叫来了我和由良老师。

家主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个子不高,但举止投足间的利落和优雅足以显示出不同寻常的教养和身份。他先是盯着我看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走过来摸了我的头。我吓的不敢看他,想象着豪华的地毯下面凭空出现一个洞,让我掉下去逃离这里。

“小亚弥是吧,今年几岁了?”

他突然开口,吓得我差点就跑了。要是那么做了,我一定会为自己的失礼付出代价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就是个随处可见的老头,不会吃人,起码不会吃掉我。

“八,八岁。”

“比德子小十岁啊,还要等十年啊——”

“哥哥,你要做什么?”由良老师猝不及防打断了家主。

“小亚弥的脸绝对是我北川家的王牌,不出意外的话,取代将军大人的正妻只是时间问题。”

“亚弥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她!”

“是北川家收养了她,她来报恩理所应当。”

“哥哥,我再说一遍,她姓北野,不姓北川。你也看得出来,这孩子有那种天赋,她应该走上舞台。把她送出去就是在毁灭她的未来!”

“没有我,她连未来都没有。要怪,就怪她父母短命还偏偏生了一个好皮囊的女儿吧!”

“我不同意!把她带回来的人是我,她走什么路,由她自己说了算!”

“由良啊,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要不是你有两下子,我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由良老师和家主大吵了一架,我很害怕他把老师赶出去。老师是我的恩人,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他伤害老师,绝对不能!虽然我非常害怕,我还是走到他面前,顺从地跪下去,抱住他的腿。

“家主大人,我会听话的,等我长大了,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求您,别对老师发脾气。”我压抑着反胃,尽可能摆出乖巧可爱的姿态以求他的怜悯。

他指了指我,笑着对老师说:“你真替我捡了一个好孩子。”

我看不到老师的脸,我知道她就要哭了。是老师把我从孤儿院的坏老头手里救出来的,我愿意做任何事,如果能帮到她,一点点也好。

争端告一段落,老师牵着我回房间休息。很短的一段路,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我确实牵着老师的手,可我感觉手里抓着的是一阵风,稍微松开一点,就要飘走了。老师为了保护我,和家主吵架。要是没有老师,我该怎么活下去啊。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孤儿院的护工会摸我,讨厌我的孩子会在我的午饭里放虫子,北川家的大人把我视作阻挡女儿上位的绊脚石,家主大人要卖掉我。

我,是不是没有出生比较好。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越想这些,我就越觉得不该活着。听说每个小孩都幻想过利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大人,我也想过杀死自己,不过不是为了惩罚谁,而是抹除自己本身的存在,让讨厌我的声音就此消失。

我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杂物间改造来的,只有一扇又细又长的窗户。木头发霉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就算突然蹿出来白蚁也不会意外。我在这生活了几年,并没有什么不满。别人给的东西,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任性,要好好感谢。这是老师告诉我的。一进房间,老师就紧紧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滴进了衣领。我胡乱地摸着老师的脸,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是我让她更伤心了吗?我也抱住了老师,学着记忆里大人的样子安慰她。

“老师是胆小鬼。”

“对不起,亚弥。我就是没用的胆小鬼。我活了大半辈子,一个重要的人都没保住。我的恋人、妹妹、许许多多的女孩子还有唯一的你——”

“老师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感受着老师骨瘦如柴的脊背,无法将刚才那个和北川家家主正面对峙的凌厉女子和现在这个哭泣的无助老人重叠。老师她,已经五十多岁了。本该是退居二线享受半生成果的年纪,老师却为了生计,仍然坚守在冷清的舞台上。

我听说她年轻时曾是名满天下的戏剧演员,在娱乐匮乏的时代,一个人撑起了北川家的前程。后来,她被诬陷与搭档的演员之间有不伦恋情,害得她至今遭到亲人唾弃、不得不告别属于她的舞台。

他们才不关心老师是不是清白的,他们要的是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把老师拽到地上,和他们一样陷进地里。再假的谣言,传到一百个人耳朵里就变成了一百个不同但相似的谣言,传到一千个人耳朵里就变成了谣言的整合体,最终变成了为人所信的事实里最负面的一种。

至于老师当年的搭档,这个家里不允许提起,我自然一无所知。仔细想一想,能与老师传出不伦谣言的人,友情的意义上,想必也是最特别的一位。老师正是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走过了二十多年,培养出成百上千的舞台人。单说这一点,她就比靠卖女儿换地位的家主强百倍。以至于我时常忘记,她也是一个不幸又脆弱的老人。

“我把你带回来,不是让你受苦的。尽管我一辈子得不到自由身,但我的孩子必须飞上天空。我不能对不起你。你的父母没有错,你的外表更没有错。什么人会把上天的恩赐当做罪过呢?嫉妒你和图谋利用你的人将它贬低得一文不值,但是你要记住,你拥有的东西正是活下去的武器。”

“武器?德子姐姐的武器也很厉害,为什么还要走呢?”

“德子她注定与家主之位无缘啊。”

“成为新的家主,就不用被卖掉了对吗?可我不姓北川啊。”

“我来想办法,亚弥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一日不死,就没有人可以夺走你的自由。”

“那老师的自由,就交给我好了。老师想和那位搭档先生再见一面的吧?我长大了一定找到他,带给老师看。”

“亚弥——我才不想见呢,那个人早就忘了我了。”

“老师没有忘记他呢。”

“别在意无关的人了,总之,我会保护好你。”

老师贴着我的脸烫了起来。真奇怪,明明很想念人家,嘴上却不承认。不说出来的话,搭档先生哪会知道啊。要是搭档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就糟了。我还是快点长大比较好。

“不想离开老师,不想被卖掉,不想嫁给猪头。”

“放心吧,刑部省的大人是我的好朋友,必要的时候我会去求他的。其实,哥哥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自从父亲将母亲送给——”

“送给谁?”

“没什么,以后会告诉你的。”

我对男性的恐惧就是从这一天复活的。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摧毁了我的精神,时至今日依然是驱不散的梦魇,让我夜不能寐。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我会如此厌恶自己的容貌,纵使它真的改变了我的命运。

德子出嫁的一年后,柴田大人和她回到北川家探望父母。这一年间,小初出车祸遇难了。老师替我争取到了上台的机会。我想方设法展示着聚光灯之外的自己,多一个人看到我,就多一点希望逃出去。

柴田大人特意召集孩子们,说是想鼓励鼓励未来的艺术家们。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也要见我。那时我背着北川家的仆人,在比帝国剧院还大的庄园里寻找德子。发现我不见了,家主相当生气,直接派他的小姓来抓我。挨了一顿臭骂之后,我被一个壮得像假山似的少年拎着衣服丢进了会客室。

我进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其他孩子离开。他们手里都捧着一个盒子,盒子上印着柴田家的家纹。家主和柴田大人跪坐在前,身后是一幅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大型浮世绘。

家主大人脸色很不好,看到我过来,嘴角抽搐了一下。反观柴田大人,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微笑。大概是他认为的和蔼。我一见到他那张油腻腻的猪脸,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这双浑圆的小眼睛,看起来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他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好像把我的全身舔了个遍。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德子姐姐也是整日整夜被下流的眼神凝视着吧。

“小亚弥快过来,有礼物。”

柴田大人招了招手,守在两旁的武士将一个礼盒放到我面前。盒子和刚才见到的是同一个款式,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摸一下就会爆炸?碰了就要嫁过去?我提高了警惕,组织语言准备对抗讨厌的家伙。

“柴田大人的贵重礼物,北野亚弥怎敢放肆接受。”

“别见外呀,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别的孩子都收下了,小亚弥也给姐夫一点面子好不好?”

姐夫?你也配吗?就是你抢走了德子姐姐,都怪你,都怪你!小初姐姐情绪失控,连人带车坠落山崖!都怪你,是你害死了小初姐姐,都是你的错,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北野,你别不识好歹。”家主大人突然大声说话,吓得我差点摔倒。

我的对抗即刻以失败告终。我伸出食指碰了碰礼盒,什么事都没发生。柴田大人和家主也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害怕,不敢出手。万一盒子外面涂了毒药怎么办?会留下指纹吧?指纹,是叫指纹吧?,人人都有的那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这个猪头复制我的指纹转移到纸上,随便就能写出想要的任何契约。有一个姐姐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落到陌生男人手里的。

我不要这样——

那一刻的我并不知道,印在物品上的指纹是改变不了空白契约的,而毁掉那个姐姐的,是印在身上的指纹。

“小亚弥身体不舒服吗?”柴田大人问我。

经过大地震一样的情绪波动,我大概清楚自己的脸色有多差了。现在我的脸,估计比家主的脸还像死人吧。他是被我讨厌死的,我是被柴田大人恶心死的。非要说我有什么优势,那便是儿童的心智,即使失言了,大抵受不到太残酷的惩罚。何况,在家主面前的是柴田大人。大人们,尤其是面对地位更高的大人时,都是这样做的。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过能暂时逃过一劫。察言观色,同样是我在一天天的责难中磨炼出来的武器。

“对不起,柴田大人,我,我头晕。”

“头晕就回去休息吧,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在家主责难的目光下,我抱起礼物,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说到底我毕竟是小孩,不可能呢对盒子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心里抗拒着,手已经解开绳子了。这就是有钱人吗,区区一个丝带都是金线编的。我把丝带整理好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盒子里有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好久不见了,姐姐好想你,今天晚上到姐姐的房间来见面吧,晚上十一点半等你哦”。我看到便签,不由地心花怒放,我比谁都想念德子,见不到她的日子,本来就糟透的生活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熬。我没有多想,一门心思期待着时隔一年的重逢。德子真的想我吗?她想我多一点还是我想她多一点呢?德子你要好好抱抱我,我真的好想你。

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有一个手镯,翠绿翠绿的,非常漂亮,看上去是德子挑的,那种猪头绝对没有审美能力。我试了一下,手镯调皮地溜到了我的大臂上,这对于小孩来说还是太大了点。要不送给老师吧,她肯定戴得上。我这样想着,急迫地等待夜晚降临。

德子要见我的事,我没有告诉老师。要是知道我那么晚不睡觉,她一定会责备我的,然后把我关在房间里。我讨厌失信于人,于是,我假装睡着,等她走后,再溜出房间,德子的卧室在过道的另一端。她出嫁之后,家主想将屋子改造成新的杂物间,又是老师阻止了他。老师说,德子说不定会回来,不能让我们家的女孩没地方住。一年来,德子的卧室一直是我和老师在清扫。

德子还在的时候,我就经常偷偷找她玩,对我来说,就算蒙着眼睛也能不被发现地溜进她的卧室。我打开卧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我关上房门,轻声叫道:“德子姐姐,你在吗?”

“我在。”

我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柴田大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等你很久了,我看了你的演出,我发誓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惊艳的女孩,你太美了。”

柴田大人强行搂住我,油腻腻的脸不停地蹭着我的身体。他像呛了水一样发出恶心的笑声,汗津津的手粘在我的腿上摸来摸去。

我害怕地快晕过去了,拼了命地拳打脚踢。他不为所动,伸出舌头舔我的脸。我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骂了一声,将我压在地上,扒下了我的内衣。我大声呼救,却被他捂住了嘴,木屐都不知道甩到哪去了。我好害怕,他要毁了我,就像毁了德子那样。被舔过的地方散发着堵塞的下水道的气味,黏糊糊的残渣要灼伤我的皮肤。失控的野马牵扯着我的四肢,痛得如同身体被活生生扯开,每一个毛孔都有红色的线虫钻入。有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口腔,堵死了我的喉咙,我好想吐,但是吐不出来。我只闻到一股恶臭在口中攒动,渗透进我的气管、我的鼻腔。突然间,我的喉咙感受到一股寒意,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鱼腥味,他将我扔到另一边。我的大脑被蛆虫蛀空,无法思考、无法理解。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心跳声也一片空白。他的狞笑融入了空气,每一次呼吸都让我感到胃酸在翻腾,我开始止不住地干呕。彻骨的疼痛杀死了我最后的意志。好疼啊,让我死吧,求求你们了,谁也好,让我死吧——

我不顾一切地撞击地板,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他终于害怕了,叫我别再这样。他越这么说,我就撞得越狠。眼前的事物一点点黯淡下去,四周像停电了一样漆黑。生锈的大脑顽固地运作着,勉强维持意识存在。

“柴田义和,你在做什么!”

我听到了老师的声音。

“你这个畜生,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就是个畜生!”

“这不是由良女士吗?反正这孩子迟早要落到男人手里,我提前帮她适应适应而已,你生气干嘛?”

“畜生,我就说你怎么会来拜访北川家,你就是冲着这孩子来的。”

“是吗?我不知道啊。”

“我非杀了你不可!”

压着我的重物消失了,熟悉的温暖怀抱包裹了我。柔软的织物擦拭着我身上的血迹,有点疼,但是我不害怕了。我昏昏地抓着她的衣服,忍着不流下眼泪。我的哭声会惊扰家仆,家主要是看到老师羞辱柴田大人,她不会好过的。我不能哭。

“谋害左近卫中将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亲自动手了?”

“什么?”

“赤阪大人会替我们报仇的。”

“赤阪?”

“刑部卿,赤阪光吾大人。”

“就凭你一个卖艺的女人,也请得动刑部卿?”

“不信的话试试看啊,我已经留下影像记录了。你也知道,赤阪大人对侵犯幼童是什么态度!”

“别忘了,我可以随时收回给你们家的投资。”

“你尽管去做,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家变成什么样。我只要我的孩子得到应有的补偿。柴田义和,你不要自以为是了。只要我点一下手机屏幕,你刚才做的事就会发送到刑部卿的私人账号上。你可要考虑清楚。”

我能感觉到老师在发抖。柴田义和没有马上回应她。

“你想要多少钱?”

“我不要你的钱。”

“想做官?女人做官,成何体统!”

“别忘了你们的内府也是女人。我就直说了,我要你想办法让我们的家主同意这孩子参加下一任家主的竞争。”

“那是你们的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做不做!”

“我知道了。”

其实老师根本不认识刑部卿。

就是这样,我暂时逃脱了与德子一样的命运。不过,一旦落败,等待我的就是即刻毁灭的结局。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老师,我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闪失。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毫不意外地变得极度恐惧男性。即使是没有肢体接触,共处一室都让我胃里恶心。我变得没法和男性正常交流,说不了几句话,我就会开始头晕,不由自主地逃离现场。甚至,我痛恨起自己的身体。每天早上看到镜子里的人,我就会回想起儿时的惨剧。恶心的触感至今残留在身上,每晚每晚,我重复着相同的梦境,集结了童年的妖魔,十几年来纠缠着我,夜夜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会慢慢写,和口口斗争到底。谢谢您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