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用清心咒！”羿宁冲孟翩然喊道。
“那是什么？”孟翩然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羿宁诧异，“你不是灵修道吗？怎么最基本的初阶咒术都不知道？”
孟翩然为难地边闪躲边道，“我也才刚接触灵修道，那东西我根本不知道！”
羿宁无奈，“那你还知道什么？”
孟翩然哭着掐诀，试图召唤她的飞剑，可惜依旧不行。
黑气从欧阳秦的眼眶里冒出来，他的整个眼珠子变成了黑色，只是轻轻一抬手，四处角落里的招魂幡仿佛有了生命，直接墙上飞了下来，直接往他飞去。
黑气从他手心里钻了出来，迅速注入招魂幡中。
他这是要用招魂幡来对付她们。
羿宁察觉到这一点，赶忙拉起孟翩然，“解下你的绞云纱！”
“为何？”孟翩然犹豫了一息，也正是这么一息，招魂幡迎面而来，直接将两人裹了起来。
独属于魂灵上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紧接着羿宁感觉自己那刚刚坐稳的灵魂被什么东西撕扯咀嚼着。
虽然比不上刑雷之痛，但被一点一点咀嚼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就算羿宁忍痛咬牙，却依旧被折磨得够呛。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咬出了一个大洞，无尽的精魄在汩汩的往外流。
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她的脑干，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就在刚刚，她的灵魂在芸儿肉身上坐稳时，她便隐约感觉有一股灵气在慢慢疏通着这副身体的灵脉。
原本以为只要成功从这墓室里逃脱，她便能根据这条灵脉择一道而修，没想到这才刚刚感受到灵脉的气息，她的灵魂又要离体而去，甚至要被招魂幡里的各个恶鬼吞噬。
恍惚之间，眼前又出现了从前她在不周山的画面。
那时她刚刚成年，还未悟到修炼法门，道德仙尊便去了趟昆仑，引来了一眼昆仑冷泉，给她洗髓，助她疏通灵脉。
起初她还不太懂冷泉的效用，只知道烧热之后，它会散发出一股如清茶一般的清香，而且那股清香有清除污垢之效，于是她便想用它泡澡洗衣。
然而事实却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这大概是她今生最难忘的一回沐浴。
前一刻热气腾腾的浴桶中还散发着满满的清茶香，她钻进去不到半刻，浴桶里的水便迅速变得冰凉。
冰凉的水刺骨如针，仿佛在她身上扎了无数个洞，那些洞无一不拉扯着她的精元，好像下一刻便要将她所有经脉都咬断一般。
若不是道德仙尊及时发现，她浑身的脉络恐怕一早就废了。
自古是药三分毒，冷泉亦是如此，一旦加热，便会产生一种腐蚀的效用，这世间便又添一样毒物。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冷泉是用喝的。
道德仙尊还怕她嘴馋不够喝，于是便多引了一些过来，甚至在雷云峰做了个泉眼。
羿宁冷笑一声，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还能回忆起当年冷泉腐蚀经脉的感觉。
她明显感到意识在渐渐模糊消退，这是一种她最不想要感受的熟悉的感觉。
当年万劫不复之后，她便是这样眼睁睁地感觉着自己的灵魂慢慢消退，最终消失在漫长的虚空中。
五百年的混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就在没有尽头的虚空里游荡着，直到机缘巧合遇见了芸儿。
意识快要消散地差不多了，那熟悉的混沌又回来了。
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不！
她好不容易从虚空中抓住一丝希望往人间走，她才不愿再回去！
她还没成魔！还没成为这世间最恐怖的存在！她还没将逼她走向绝路的那群冠冕堂皇的畜生碎尸万段！她还没拆了司徒勤的骨头喝尽他的血！她还没清理门户！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挣扎着试图反抗，可所有能发力的地方都好像被封在了无间地狱一般，她根本无处施展。
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羿宁知道自己与苏玉卿的那些谈话定会被孟翩然听了去，但万万没想到孟翩然会将她丢弃在乱葬岗做诱饵，以至于她根本没来得及做准备。
终究是她高估了孟翩然的人品。
虽然此行她得了引魂灯，但她也没想到刚刚将魂灵坐稳，就被丢进了招魂幡，再次尝魂灵被撕裂的疼痛。
等一等，引魂灯！
虽然她利用聚阴招魂阵将其融合并反吸收至自己体内，但那东西可是宝器！怎么可能会屈服于区区招魂幡？
思及此，她开始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灵脉，试图与引魂灯产生感应。
果不其然，属于引魂灯的那股子玄阴之气在慢慢地将她包裹起来，在体外形成了一股屏障。在这种包裹之下，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回升，四肢也开始渐渐有了知觉。
她好像活过来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轰隆声，她试图睁开眼朝招魂幡外看去，谁想眼睛才开出一条小小的缝隙，便有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外面投射了进来。
刹那间，她顿时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羿宁终于从混沌里醒了过来，眼见着眼前一片光明，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照得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她试图动一动手指。
能动。
她长吁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当她看清眼前熟悉的景象时，她突然又愣住了。
这分明就是雷云峰的屋子。
她心里一揪，充满诧异与失望，难道这一切还是梦？她根本没有醒过来？
门被人轻轻拉开，一个粉衣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眼见着她醒过来，连忙将托盘放下，“芸儿姑娘可是醒了？”
芸儿姑娘……
羿宁顿时晃过神，心里又是一喜，她还是芸儿姑娘，所以这一切应该不是梦。
陈曼在她跟前坐下，不等羿宁双目聚焦，伸手搭上了羿宁的脉，好半晌才舒了口气。
“还好，情况还算不错。”她道，“芸儿姑娘，可感觉身子不适？”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就像一股浅浅的暖流从耳腔里慢慢灌入，直到心房，羿宁也随之缓缓找回神识，开口道，“这里是……”
陈曼道，“这里是不周山雷云峰，苍云仙尊将你带回来的。”
羿宁蹙了蹙眉。
陈曼咬了咬下唇，很是自责地解释道，“那日我中了翩然的**阵，没来得及去支援，是我的过失，好在苏公子帮忙破了阵法，只是我们赶到时，城外那一片乱葬岗已经被苍云仙尊给炸平了。”
她紧蹙着眉，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除了不耐烦与清冷，陈曼从未在苍云仙尊身上看到其他情绪，可那日她真真切切地感觉，苍云仙尊是真的怒了。
羿宁虽然醒了，但是气血依旧虚空，说起话来更是轻飘飘的，“那墓室……”
陈曼神色凝重，“欧阳秦长老入魔，已被尊上诛杀，欧阳徐长老尸身早已腐化，只剩白骨一副，逍遥山掌门念及两人这些年对逍遥山的贡献，七日前将他风光大葬。”
逍遥山掌门闵方是一个非常小气护短的人，且疑心很重，据羿宁所知，他与欧阳秦常年不合，怎地如今欧阳秦都已经入魔，他竟为其毕生宠爱的胞弟风光大葬？
这很不合理。
羿宁轻咳一声，柔声感叹道，“闵掌门真是个好人。”
陈曼微微诧异，但还是解释道：“闵掌门已经闭关将近三四百年，如今逍遥山掌门是曾经逍遥山四大长老之首，赵民英赵长老。”
羿宁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不在了这么多年，竟发生了这么些她不知道的事。
“赵长老？”
“说起这位赵长老，不，该称之为赵掌门，他也算得上是这两百年来修仙界出现的人杰了。”陈曼道，“大概是出身原因，初入逍遥山他备受欺凌，很不受待见，但他天赋极高，十几年内便当上了逍遥山长老，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四大长老之首，后来闵掌门决定常年闭关，便将掌门之位让给了他。”
说这些话时，陈曼的神色很是复杂，她来不周山也有一百多年了，随她一道入门的那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要么成功拜师入了内门，要么修为突飞猛进，而她……
虽大部分弟子都要唤她一声师姐，可她如今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比起那位年纪轻轻便当上掌门的赵明英，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曼端起托盘里的药碗，给羿宁递了过去，“芸儿姑娘，先把药喝了吧。”
一回想起那日在仙船上喝的固魂草，羿宁不由得直犯恶心，她嫌弃地往后退了退，看起来十分谨慎与抗拒。
这个样子把陈曼逗笑了，她柔声解释道，“这药是我亲自种的，里面还放了些甘草，放心吧，不苦。”
羿宁撇了撇嘴，像是被揭穿了什么小秘密，试图狡辩，“我……我只是觉着口中无味，想先缓一缓。”
“好，那等姑娘你口中有味儿了再喝也不迟。”陈曼像是哄孩子般将药碗放回托盘，并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没走两步，似是不放心，又扭过身拿出几张符咒给她，并嘱咐道，“这些日子整个不周山都在准备测灵大典，姑娘且安心在此处修养，若是有事，便用传音符传唤我便是。”
每回不周山开山收徒，都会举行一次测灵大典，大典上测的不仅仅是新收弟子灵脉，也测往年外门弟子的修行。那些想收徒的仙尊长老们会以此作为依据，遇到满意的，便会收回去做内门弟子，亦或是亲传弟子。
所以，这测灵大典，无论对弟子们还是那些想收徒的仙尊长老们，都很重要。
陈曼走后，羿宁盘坐起身，望着从窗外漏进来的点点日光，神思往下沉了沉。
一丝丝非常浅淡的天地灵气调皮地钻进她的丹田处，使她浑身都暖暖的。
从前她也是这般修炼的，大概换了一副身子，这感觉要是放在从前，她习以为常，而如今她却觉得十分奇妙。
只是，她已经感觉不到引魂灯的力量了，似乎引魂灯与她融为了一体。
她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
自懂事以来，她便喜欢看这天底下的所有奇闻异事，可宝器与凡人融为一体的事，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五百年来，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