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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嘿,赫里斯,你又被赶出去了!”麦德斯说。

他是隔壁樵夫家的儿子,身材高大健壮,圆脸上总是带着傻透了的微笑,却有着一颗尖酸刻薄的心。

邦德森林的冬天向来残酷,白雪覆盖了森林,也淹没了动物的足迹,猎人赫里斯在这时往往找不到活计,早早上山,早早回村,还在天色大亮时就钻入酒馆和赌场,挥霍一年来积攒下来的铜币。

老板见他来了,就示意看赌桌的人可劲用手段,榨干赫里斯的口袋后,就把人丢了出去。

赫里斯拍拍破皮裤上的雪:“关你什么事?”

麦德斯大声嘲笑:“就你这傻样还想在赌桌上发财?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最近镇上来了不少老爷,要打听那怪物的传闻,你不是经常去森林吗?万一运气好找到了女妖的巢穴,岂不是赚大发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心思微动。

赫里斯是个老赌徒了,最早在赌桌上发了两笔小财,就一发不可收拾,得空时就要去猜两把花色,渐渐上了瘾。

老板并不因为他是熟客对他宽容,该压榨的钱币一分不少,口袋满满地进去又干干净净出去,要不是老板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绝,赫里斯身上早就背负了一笔不小的欠款了。

他被麦德斯嘲讽后,就去了离村庄最近的镇子打探消息。

麦德斯并没有撒谎,镇子里最近确实来了不少达官贵人,花了大价钱派人搜集女妖的传闻,要是能找到女妖的故居或本体,就会给那人能填满伯爵卧室的金币。

女妖是邦德森林流传已久的传说,她长着人的身体,蛇的长尾,在每个月圆的夜晚游荡在森林中,拥有奇异的美貌,鲜血能让人长生不老。

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赫里斯自然不信,但几个熟悉的赌徒一个接一个用小道消息从老爷们手中拿到金币后,赫里斯坐不住了。

他决心在月圆之夜走进森林,编一段最惊心动魄的偶遇女妖的故事,从老爷们手中拿到最多的赏金。那些金币或许足够他在赌场里挥霍一整个冬天。

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谋划。

没人比他更熟悉邦德森林,毕竟那是他赖以为生的地方。他曾因被同伴偷走地图地图在森林中逗留了半个月,因饥饿和疲惫骨瘦如柴,但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那之后他就知道了。没什么地图比得过自己的脑子。

他在最黑的夜晚行走在森林中,记录下熊的巢穴和狼的脚印,那时他还没染上赌瘾,年轻力壮,敢于吃苦。森林的一草一木深深刻在他的心中。

即使他已经是一个落魄的老猎人,在冬天要靠在酒馆乞讨来的一杯热橡子酒过活,但那些过往却是真实可信的。

嘿,谁不知道传奇猎人赫里斯的名声?他曾被称作森林的游子,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靠牙齿咬死一匹狼,喝血吃肉活了下来。

即使他的牙齿不再锋利,为了那能堆满伯爵卧室的金币,他也不是不能再现当年的壮举。

村庄里的人都知道,老猎人赫里斯被麦德斯刺激到,赌场和酒馆都不去了,甚至卖掉了房子,在冬天收拾起十字镐和弓箭,要去森林里找到那个女妖。

怪物的传说源远流长,女妖是否存在也像迷雾一般。绝大多数人都嘲笑他想钱想疯了,今年的冬天尤为寒冷,老赫里斯早就不像年轻时那般身强体壮,说不定这次就要死在森林中了。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卖掉了房子的赫里斯用钱买了一瓶好酒和一把好剑,正待在村口的破草棚里磨他的武器。突然,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从熄灭的火炉里抓出来一个狼狈的年轻人。

他认得这是汤姆,镇子上的惯偷。除了过于贫穷的赫里斯家,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光顾过。被发现时,他拿着一袋钱——里面是赫里斯买完东西后剩下的积蓄——就要从烟囱里溜走。

老猎人的弓箭指着他的屁股,把人逼了下来。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一个小偷。他瞄上了老赫里斯的钱袋,那就要去死。”赫里斯拔出那把打磨好的剑,抵上汤姆的脖子,“我相信这把能斩杀女妖的剑,很高兴第一个饮到的血是人类的。”

“别杀我!”汤姆尖叫道,“反正你都要死了,把剩下的钱给我有什么不好?”

“我会活着回来!但是你马上就要死了。”赫里斯气喘吁吁地说。他把那把剑更凶狠地逼近小偷的脖子,欣赏着年轻人的恐惧与挣扎。汤姆在死亡面前顾不上再保守秘密,大声说:“住、住手!女妖存在,就在邦德森林里!我看到了!”

“卑鄙的小偷,你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我没骗人,”汤姆说,“我记得那个地方,我可以带你去,但那一卧室的金币你要分我一半……不,四分之一。”

一个猎人和一个小偷就这样趁着暴风雪进入了森林。

赫里斯对邦德森林几乎是家一样熟悉,可即使是他,也从未发现过这样一道裂缝。也许是那上面盖满了长藤和落叶,覆盖洞口的泥土已经坍塌,汤姆指着洞口,让猎人从这跳下去。

赫里斯瞪了他一眼,用一根绳子绑住汤姆的腰,先让他下去探路,确认对方安全到底后,才跟着爬了下来。

两人穿过漫长的地下隧道,墙壁上是突出的树藤,还沾着某种动物的粘液,气味并不好闻。

汤姆战战兢兢带着他一直向前,路开始向上升起。穿过了一面石壁后,眼前豁然开朗。

深蓝的天穹上高悬一轮明亮的圆月,月光下所有的树木都呈现焦枯的姿态,就像曾被烈火焚烧。而在枯树的包围中,有一潭清泉,泉水里有个女人坐在石头上梳洗长发,似有所感,转过身来。

“喂,赫里斯!”汤姆奋力呼喊,去拉猎人的手。

穿过石壁后,猎人就和着了魔一样,走入那群张牙舞爪的荆棘里,即使被划破衣物、流出鲜血也没能让他停下脚步。

他深情地抚摸着荆棘丛里一副巨蛇的骸骨,作势要亲吻蛇头。而包围着他的荆棘愉悦地舞动着,将尖刺探入猎人的皮肤,吮吸他的鲜血。

猎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汤姆被这副景象弄得毛骨悚然,见实在喊不回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抢过猎人的包就跑。

石壁上的根须活物般蠕动起来,慢慢往中间收缩,要挤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但汤姆个子小,又是惯偷,身手灵活地从根须的缝隙中溜了出去。

直到双手感受到雪地的凉意,他才将整个身子翻了上来,背后纠缠不休的根茎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住,根本无法冲出那道狭窄的裂缝。

汤姆躺在雪地上,抱着猎人的包,筋疲力尽地喘息。

片刻后,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去翻手里的包。赫里斯陷落在那样一个诡异的地方,两人一同进入邦德森林时更是没有人看见。

他亲眼看到了猎人把钱袋放到了这个包里!什么金币都是虚的,女妖是个人类无法对抗的怪物,虚无缥缈的金币哪有现成的钱重要?

包有些重,但是没关系,他知道赫里斯把武器和工具也放进了包里。

只是……这个形状似乎有点不对劲……

赫里斯的工具里,有这么柔韧的东西吗?

他打开包,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清澈的月光照亮了里面盘踞的蛇,蛇转过身,露出盘在身子底下的人类头颅。

森林中有惨叫响彻,接着是咀嚼骨头的咯吱声,最后慢慢地,颤抖的枯枝归于寂静。

赫里斯发誓,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或许连遥远皇宫中的公主也没有这样的美貌。

那是多么柔弱的神情,多么楚楚可怜的一张脸,眼中噙着流转的波光,月光下**美妙,流水淌过肌肤,折射出某种神圣的光泽。

他情不自禁走上去,女人搂过他苍老的脖子,作势要亲吻他的嘴唇。他将手往下伸,想将女人横抱起来,却摸到一条光滑的蛇尾。他却不觉得恐惧,满脑子都是女人绝美的容颜和哀伤的神情。

怀中佳人朱唇轻启:“我美吗?”

赫里斯痴痴点头,正欲俯身,女人却把手指点在他嘴唇上:“可是你们男人,一边说着爱我永不变,一边又将我囚禁,剖出我的心脏,抽取我的血液,分食我的肉,用我的鳞片装饰永生的冠冕。而你,肮脏的酒鬼,卑贱的赌徒,为了金钱而来。”

“该付出代价了,撒谎的小丑!”

幻梦破碎,蛇的白骨上生出血肉,赫里斯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找不到包也找不到汤姆,只能怒骂该死的小偷,同时奋力分开荆棘丛,摸出身上仅剩的一盒火柴,擦亮火光扔了出去。

这微不足道的光芒却将复苏的巨蛇震慑住了,赫里斯奋力往前跑,身后燃起冲天火光。

荆棘、巨蛇和通道中的根须都因为火光退却,痛苦地哀嚎翻滚,蜷缩成一团。赫里斯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通道,撑着雪地把身体翻了出去。

他的包和钱袋正散落在雪地上,周围似乎被什么猛兽肆虐过,能看到血迹和吃剩的骨头——大约半小时前,那摊东西叫汤姆。

后有巨蛇,前有猛兽,赫里斯不敢逗留,简单捡了东西就趁着暴风雪停下山。

第二天,他拿着剩下的钱走进赌场,花了个精光,顺便向周围人吹嘘自己的传奇经历。赌场老板为了听完他的故事,今天没让他输得太快。

直到最后,钱袋已经变空,他下意识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抵账,竟然真的掏出了一片鳞。

“这就是女妖的鳞片吧?”有人惊叹道,“赫里斯,你的鳞卖不卖?我出一个金币。”

赫里斯已经听不清人群在说什么了,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那片鳞,筹码和空荡荡的钱袋都不管了,小心翼翼把蛇鳞捂在胸口,就往过去曾是他家的房子走去。

房子里已经有人搬进来了,被他拿着剑砍了出去。那人骂骂咧咧,一转头就往镇子的方向走——他家有亲戚在镇子上当兵,刚好能带人管教一下老赫里斯。

很快,赫里斯就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打了一顿。打斗时,那片鳞脱手了,他扑过去抢,却被房主的亲戚先一步捡了起来,对光端详了片刻:“这是——”

达官贵人们震动了,谁也没想到赫里斯能真的带回女妖的鳞片,他们用圣水鉴定过,鳞片上确实有非人的气息。这代表传说是真实的,邦德森林中真的居住着这么一个女妖,无论是死是活,至少尸骨存在。

老爷们命人将赫里斯押了上来,妄图从他嘴里问出更多问题。可失去了鳞的赫里斯已经陷入了癫狂,嘴里翻来覆去“还给我”和“汤姆死了”。

老爷们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失望地让人将赫里斯带了下去,而他嘴里那些反复念叨的疯话反而成了定罪的证据,教士们推测是他害死了汤姆,以杀人罪的名义把他关入教堂下的地牢,愿祷告声洗净他的罪恶,让他死后的灵魂回归天堂。

或许真是受到洗礼,被关入地牢后,赫里斯渐渐清醒过来。

老爷们不死心地看过他几次,可只要一提到那片鳞他就又开始发疯,直到从某个人嘴里说出米拉雅这个名字,赫里斯开始疯狂地对米拉雅示爱,称呼她为“早逝的爱人”和“迷人的怪物”。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达官贵人们只好失望地离开了镇子,连带所有的馈赠一起。而赫里斯的牢房也被狱卒渐渐遗忘。

直到教堂废弃,赫里斯依旧不知疲倦地在牢房的墙壁上写啊写,讫语和清醒时的记录混合在一起,从墙壁到地板,再到天花板。在这种无止境的记录中,他能挺直双腿,收缩身体,将脊柱弯到贴近地板的角度。

他指尖的伤口无法再愈合,变成了森森的白骨,但没关系,这更便于记录。

直到林理枝他们打开牢房的门,赫里斯已经维持着记录时的姿态死去了。牢房中没有镜子,因此他也不会看到现在的模样,更不会发现——自己这畸变的样子,是有多像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