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闲着的日子，叶之遂不是看画本就是在后院闲逛，他觉得自己都快长出蘑菇了。
以前的日子虽然落魄，但也生得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从未有人管他。于是他决定换回之前的布衣装束，去京城里好好玩上一番。
“为何不以皇子的身份？那应该更加便利。”杜绛不解地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叶之遂。
“皇帝都能微服私访，我不行？再说你也看到了那些官员虎视眈眈的样子，怕在京城中也有很多眼线呢。”
“我以为你不在乎那个。”杜绛了解了，也跟着换了身衣服。只不过他本身穿着就素净，即使换了件布料差点的服饰，也掩盖不住他一身公子气。
叶之遂属实有些羡慕，之前在苏州的时候，他还看不惯这人装公子，觉得什么人就应该有什么样，一个乐楼小厮做出那番姿态有什么用。现在想来，有这气质也不错，至少能把好多人唬住。
这里他想起了前些日与李瑄对话的场景……
整理妥当后，他们从后门绕行离开了府巷。阿大身为叶之遂的贴身侍卫这次却没有一同前往，一来是因为他脸上那条长得吓人的疤痕太有辨识度，二来是因为杜绛与他不对付。
到了街上，叶之遂有些庆幸自己换了身便装。因为每条胡同巷口，都有那么几个叶之遂眼熟的面孔。
都是江湖浪客或者漂泊无依的情报贩子，里面牵扯着几个江湖势力，几个朝堂势力，叶之遂已经数不清了。
不知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臂将他拉了一把，力道蛮重，将叶之遂带进了某个阴暗的胡同里。
“姚之遂，到京城做哪家府上的家丁来了？”那人笑眯眯地看着叶之遂。
叶之遂定眼一瞧，眼前人比他矮了半个头，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灰头土脸，手里还拄着根木棒，标准的乞丐模样。
他是阿甲，府上阿乙阿丙的哥哥。
“阿甲？你不是说打死也不来京城吗？”叶之遂面露疑惑，他来京城带走了阿乙和阿丙，阿甲倒是满脸不屑死活不肯来，这回怎么到了京城了？
“不一样，不一样。”阿甲摆了摆手，故作一脸深奥的模样，手往街上某处一指。叶之遂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四五个大汉，全都是平民装束，但他们各个神情紧绷，训练有素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人。
其中一个人活络了一下筋骨，脖颈处被衣服遮挡的黑鸟刺青若隐若现。
“乌鸦的人？”叶之遂皱眉。
他认得，那是夜鸣帮的标志。
夜鸣帮是在江南一带势力庞大的帮会，他们的帮主唯利是图，手段狠戾，什么买卖都做过。在江湖上可谓是人见人厌，奈何谁都不能拿他们怎样，只得叫他们乌鸦，或者报丧鸟。
“他们怎么会来京城？”
“我这不也在调查吗？”阿甲耸了耸肩，“我接了个高价的活儿，调查乌鸦帮最近静悄悄地在干嘛。顺便也能看看阿乙和阿丙过得怎么样了，哦，前些天碰到他们了。我让他俩不告诉你的。”
阿甲自顾自说着，叶之遂往哪儿瞧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向阿甲，面色严肃：“和他们扯上关系没有好处，这活儿你还是别干了，多少钱我给你。”
“有病吧，姚之遂。”阿甲开口骂道，“老子凭自个儿本事挣钱，要不了你可怜，你该想的是怎么不在皇帝老头面前暴露你想造反的事情！”
叶之遂哑口无言，杜绛倒是赶来了。
“说好的到了京城就不要再提那两个字，你们倒是没一个人记着。”杜绛瞥了眼阿甲，“我说怎么逛着逛着，人不见了。”
“切，湖上客。”阿甲看杜绛一来，便叉着腰离开，消失在了细长的巷道里。
叶之遂没有再说什么，他曾经和夜鸣帮打过照面，个个实力都不低，逮到人也总是往死里打，如果阿甲被他们发现，那下场只会是万劫不复。
阿甲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能坐视不管。但阿甲喜欢要强逞能，对于自己的帮助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杜绛笑了笑：“他三天前到的京城，藏身的功夫了得，不愧是白毛鼠的徒弟。”
“你早知道了？”叶之遂愣了愣。
“昂，鼠目寸光，站在高处他就看不到了。放心吧，我在盯着他……还要继续逛吗？”杜绛问。
叶之遂又看了眼刚刚夜鸣帮站着的地方，那几个大汉正准备离开。若是有杜绛帮忙，他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逛啊，为什么不逛？”他笑着走出了胡同。
有了刚刚那一出，杜绛倒是不放心让叶之遂走在后面了。兴许又一个不注意，他又被谁逮了走了。
“干嘛走我后面啊？你比较像少爷啊。”叶之遂转身，不解地看着绕到自己身后的杜绛。
杜绛还未说什么，便听到一声响彻天际的马嘶，只见一匹青黑色骏马发了疯似的往这边冲来，人群纷扰，百姓们躲让不及，被撞倒在地，一片混乱。
眼见着那匹马就要撞到叶之遂了，杜绛来不及反应，倒是有道青色身影及时拉了他们一把，并抬脚向疯马踢去。
只凭一脚，那马就栽倒在地，只能嘶哑地呻吟几声，再起不能。
而后几名官兵赶到，安抚了群众，带走了疯马。
刚刚此人的身手杜绛看在眼里，不亚于任何一个江湖侠客。叶之遂也盯着那人，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那人似乎也是个官，指挥着现场的官兵们。看到一切都妥当后，才想起来刚刚救下的叶之遂二人，便朝二人行了个礼。
“臣乃上将军许丰年，见过十三殿下。”
叶之遂惊讶地看着他，一是未曾想到自己这般打扮，还能被人认出。二来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许丰年。
那个唯一一个身为朝廷中人，却进了江湖风云人物排行榜前十的许丰年。
他见过这人的画像，秀气得不像是个将军，倒像是个文官。
据说当年皇帝纯粹是因为他名字取得好，才让他随大将军一同上的战场。没想到他骁勇善战，直取敌方将领首级，回来直接被封了个上将军的名号。
也是那时，他的名字在江湖不胫而走，被称作“玄武将军”。
“你怎么知道我是十三殿下的？”
“臣几日前向陛下述职，陛下与臣提过一嘴殿下的样貌，臣便记着了。”许丰年抬头看了眼叶之遂，“果然与陛下说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叶之遂有些好奇，问道：“那老……我父皇怎么说我的？”
“陛下称您气宇轩昂，举止不羁，样貌亦有当年陛下的风姿。”
闻言叶之遂嘴角抽了抽，要是和那老头长得一样自己还不如找个河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