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这样一个人来了？”
李行露接过刚倒了热水的一次性纸杯，乖巧点头。
“地址你是怎么找到的？”他记得当时李赋昭也就送他到小区门口而已啊！
“师兄给的。”李行露理所当然：“入职的时候不是让你填了那个登记表吗？”
看来电话也是这样拿到的。沈翼忍不住了：“你师兄把你丢到我家楼下，然后就这样走了？”
你们这也太随性了吧？
李行露摇头，纠正他：“师兄没送到楼下，就送到小区门口。”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礼节性夸奖一下这姑娘的方向感。
沈翼觉得脑壳疼、心脏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要……保护我，替我化灾，才能了结因果？”他揉着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好吧，请问要我配合做什么？”
“啊？”这会轮到李行露一脸茫然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沈翼反问她：“你不是说，你身上有一份前尘因果，如果不断便难以在道途上更近一步吗。所以你现在就来这里找我，说要替我化灾，了却因果吗？”
李行露给他鼓掌：“你概括的挺好。”
尽管她满是真诚，连面上都没有一丝可疑的表情，但沈翼还是有些不自然——怎么听这姑娘都是在阴阳怪气啊。
李行露当然不是像他这样掐头去尾地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
据她所言，前两日宗门考核结束，她师父便告诉她，她命理中有一份前尘因果未了，若不去化解，此生道途再难进一步。虽然李行露本人觉得特别扯，但还是跟着师兄下山来找所谓牵扯因果的另一个人。
听着有点像狐狸报恩。沈翼当时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他当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找那个人？”
小姑娘直勾勾看着他。
“……”沈翼指着自己：“你不会是说……”
李行露拿出刚买的崭新手机，点开一张图片，上面赫然是他当时在办公室填写的表格：“你的八字、籍贯和出生地，没错吧？”
“你就这样拿到了？部门不注重一点**吗？”沈翼努力克制翻白眼的冲动。
“师兄发我的。”李行露推卸责任：“当天师兄就查阅了当时部门里所有人的资料。”自然也没落下他这个马上要滚蛋的家伙。
她还是不解沈翼为什么看上去无法接受，思索许久：“啊，对了，是我疏忽——”她话头一转，眨巴眼看着沈翼：“我竟然忘了问你。”
沈翼还以为有什么转折。
“你是男性吧？”
“……”沈翼没好气道：“你拿到的档案上难道没有写吗？”
李行露贴心为他解释了：去年她某个出国交流的长辈——沈翼不能理解道士出国干什么——中途为民除害帮一户做生意的美国女人收妖，结果按照八字制作的护身符不管用，一细聊才知道这位美国女人生理性别为男，但是是自我认知为女性……最后美国人还要投诉长辈。
长辈也不服气，说你一开始怎么不告诉我你生理性别，美国人说这是在歧视他们跨性别人……总之掰扯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长辈回来后深感如今道门理论方面还落后实际问题，于是闭关研究跨性别人士如何解八字去了，但因为大洋彼岸性别流派已经更新迭代到300多种，至今没有出关……
总而言之，这种事照成的后果就是，宗门人出门解八字还捎带问一句生理性别。
沈翼彻底服气了。
在表达了自己并没有跨性别意识之后，李行露左手握拳敲右手手心，表示如果没有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在同一地点出生的男性，那她因果牵扯的那个人就是他沈翼没错了。
“……”沈翼见她讲的眉飞色舞，默默拿了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递过去：“所以，你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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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会住在这里——直到找到消解因果的办法！”李行露双手合十。
“那你……”住在哪啊？
沈翼很想发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就这样直接问出口的话，有点过于冒犯了。
……虽然对方好像也不是那么在乎。
李行露将一次性纸杯放下，变魔术似的抖出几张符纸：“我不太专精风水，不过现在人房地产开发还是很讲究的，经常会招揽一些有能之人来做风水，你家采光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伸手示意沈翼接着：“所有的门都贴上一张，内外无所谓，不可沾水沾灰，更不可以沾血。”
沈翼如同听从指令的机械一样接过那几张薄纸，内心还在天马行空——她难道要住在我家吗？这会不会不太好？就算他们修道的不在意这些也要尊重一下世俗人的意见吧？他不是对李行露有意见，只是实在无法接受和一个娇滴滴（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小姑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啊！而且这屋子也没客房，她要来只能把书房收拾出来……
“破了不要紧，直接换一张就行。”李行露还在口述，或者说背诵她的符篆使用说明书，语气平铺直叙宛如照搬沈翼才看过的那本《道法实战综合》：“符纸会感应异样，这样我就可以及时赶过来。对了你记得留几张平时放在身上，最好靠近命门位置，这样在我来之前你好歹能保命。”
“？”沈翼敏感地捕捉到了某个词：“你来？”
李行露一脸请你放心我很可靠：每天晚上我就在这栋楼东北方向的宾馆哦！每天早晚我也会来确认你家的状态……不过师兄说，白天要给我安排一些事，所以还请你不要随便去一些危险的地方——一定要去的话，也要带上我啊！”
原来不是要住在他这里啊……
沈翼悄悄松了一口气。
李行露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没有锁屏点开就是主界面，她点开通讯记录：“刚刚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我的号码，你记得保存一下。”
她的通讯记录只有两条，一条没打通，一条只有十几秒的对话，正是刚才打给沈翼的那两通电话。
沈翼一边给她备注，一边忍不住问：“那种情况下打电话能找到你人？而且来得及吗？”
“已经遇到危险的时候肯定来不及了啊！”李行露拍了拍他手上的那一叠黄纸：“有这些符纸，还有你自己的玉佩，拖延时间到我赶来肯定没问题。至于能不能打通电话……嗯，面前还没有理论研究证明邪物能干扰通讯信号，实在不行卫星电话肯定可以的！”
……她知道的还挺多。
“那我先走了，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告诉我啊！”李行露收起手机：“明天早上我还会来的，你记得今晚贴好符纸，所有门都要贴一张。”
沈翼抖了抖这一大叠黄纸：“所有？窗户也要贴？怎么贴？”
李行露扶着门框，思索片刻：“柜门也要。贴牢固点就好。”
她这和没回答也没啥两样了。一转眼便消失在昏暗的楼道内部，就好像沈翼是某个严厉的面试官，下一秒就要问她电车难题怎么解。
沈翼望向门外，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就连那盏比审核还要敏感的声控灯都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贴啊……直接用胶布粘吗？”还是说像电影里一样，要用什么米浆？
沈翼毫无头绪地思考半天，本来想去问李行露，又觉得打电话实在不方便。把她的联系号码放到某绿色聊天软件里搜索，也不出意外地毫无结果。
“她那台手机估计也是刚买的。”没有锁屏，主界面干净地可怜，什么都是系统默认。
沈翼看着该用户不存在的界面提醒，无奈想等明天她过来要教一下她怎么使用聊天软件——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未免太伤话费了。
最后，他还是认命翻开那本《道法实战综合》，说不定他们考试的时候考符篆怎么使用呢？
但是要是考的话，李行露刚刚考完，不应该对这个印象深刻侃侃而谈吗？他翻动着目录页，用手指点阅着。要不然还是效仿电影里说的，先去熬米浆好了。
“啊……”他指尖扫到了某一行，不自觉地念出声音来：“符篆的使用历史演化。”
事实证明，教科书是现代社会最有用的工具书。简洁、详细，方法多式多样还附带效果以及优缺点，比李行露这个半桶水靠谱多了。
“作用于门户上的一次性防御性符篆，使用水或者唾液将其短暂粘贴即可；重复性使用的防御性符篆，使用粘性物质将其固定即可。使用上述两种符篆时，不可将符文粘连、遮挡，以免影响效果……”沈翼认真研读完这一节内容，松了一口气：“看来用胶布就行了。李行露那姑娘，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的？”
在找胶布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电话沟通还是太麻烦了，他们修道的不用那些现代交流工具，为什么不干脆买一个小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