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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夜奔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人面庞之上。

这已经是秦宝扇第三次跪在了顾府门口,她头颅低下,颈项笔直,双手捧起一株冬青的枝条。隔着雪幕,让人觉得对方头上那摇摇欲坠的红色簪子格外惹眼。

前几日她根本就没有看见顾长浔的影子,今天终于算是等到了对方的车辇。董青站在车辇前方暗自叹了一声,完了完了,这个女子,大抵今日是要见阎王了,“殿下,这女子说,那落叶已经长回去了。”

果不其然,那帘子后头纹丝不动,只传出一道稀松平常的声音,“杀了。”

“是……”

秦宝扇看着董青面色不善地朝她走过来,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殿下息怒,民女幼时曾师从一神医,那神医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宝扇虽学艺不精,但是也会了一二。人同树也有相似之处,故斗胆一试,谁知它真的长回去了,求您过目,这便是民女方才折下的枝桠。宝扇自知性命轻贱,不敢欺瞒殿下,若是殿下发现有假,再杀,杀了我也不迟。”

车辇里的顾长浔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怎么有人上赶着撒谎来寻死。董青这几日倒是摸清楚了他的脾气,赶紧将那冬青接了过来,“殿下。”

果然,那车辇的帘子又掀开了。那只带着伤疤的修长的手拿着枝条看了一会,便从上面拆下来了一张字条,上面的字体很是清秀,顾长浔冷眼看着,只见上面写道,“薛照,幽州。”

本来没有表情的脸抬了抬,顾长浔侧目看着窗外,“叫过来。”

秦宝扇站起身,顶着雪往前走了过去。车辇里的热气透不出来一点,只有一道冰冰冷冷的声音,和着车角铃铛细碎如同切冰碎玉的声响传来,“你是薛照的人?”

“殿下误会了。”秦宝扇闻着铁锈和冰雪混合在一起独有的味道,只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这是她想了很久之后想出来的法子。在她长久的记忆里,顾长浔就是陌生的三个字,唯独知道一点的就是他后来征战幽州,燕国宰相之子薛照最后当众揭露出顾长浔同当时城守军的旧仇,还在顾长浔占领城池之后秘密开城门,放敌入内,给了他背后一击。

那一仗代价惨痛,据说顾长浔自己当时差些死了,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但是好在他在大夏军队命悬一线之时及时出现,力挽狂澜。

她当然知道这个现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对对方恐怕是不重要的,但是薛照和他曾经在燕国的时候多少有龃龉,她能确定。她当然也能提醒对方小心大皇子和二皇子,但是顾长浔现在还在蛰伏期,若是她不小心把他的野心说出来了,她安有命在?

“民女自小有异能,能梦见一些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自小就比较灵验。自从在殿内见到殿下的那天起,就做了一个梦。殿下两年之后会被派去攻打幽州,中途血战多日,但是那薛照实乃小人,会从中挑拨,说您曾经在那……屠城三日。”

车内的顾长浔明显一顿,抬起眼来,因着燕国的传闻,世人都知道他打仗时向来铁腕,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人曾经血洗了幽州的一个小城,这件事情当时被燕王压了下来,表面上也做成了当地内斗的模样。

但是这纯属燕国机密。这个女人,怎知屠城的地址?知道这件事情并且敢说出口的,怕也只有燕王和薛照,可目前薛照不至于如此不怕死,燕王也还需要一个好名声,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更别说透露给一个从小在大夏长大的秦宝扇,除非秦家真正勾结的是燕国。可据他这么多年的观察,并未有任何迹象。

秦宝扇自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继续往下说着,“同时,他大开城门,使得城中军民群起而攻之乃至您重伤。民女知道殿下乃人中龙凤,身边不缺有用之人,但是宝扇确实能为常人所不能。还请殿下成全宝扇为人子女的一片孝心,日后宝扇定对殿下唯命是从。”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是最终等到了眼前的一股暖意。绣着祥云纹的车帘被掀开,顾长浔居高临下,眼神从对方莹白发红的手指落到对方那一双澄澈的眼睛上,“唯命是从,要你去死,你也去?”

“若是能换爹爹兄长活命,宝扇愿意。”秦宝扇坚定点头。

对方似乎想了好一会,“本王不太理解。放眼望去,萧珩是国之栋梁,本王两个皇兄也是龙章凤姿,你为何赖上了孤?”

秦宝扇背后一凉,她总不能说她知道他最后要弑父杀兄吧?但是她也突然灵机一动,“幼时在闺中,和徐家田家小娘子有过不睦……这两位应当很快就要成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王妃了……”

“嗯,那萧珩呢?孤听闻世人说萧大人乃有皎月之辉。”他一边品着秦宝扇的答案,一边看着天上的太阳,“皎月之辉,就连这落日较之也逊色了半分。”

秦宝扇尽量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壮着胆子,压低了半分声音,“非常之事当托非常之人。落日虽晚,但是还有再升之时,月亮永远只能是月亮。”

她这话说得很明白了。于是真的从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出了一丝杀意。那琥珀色的眸子凝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她只觉得自己的手一点点慢慢地变得冰凉。顾长浔那一双眼睛傲慢地微微上抬,他缓缓道,“只是孤也不过是个不祥之人,你跟着孤不比跟着你丈夫好。罢了,叫萧府来人,接回去吧。”

秦宝扇往前追了几步,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有零星的雪花,在她的手心里,化成了温水。

还是不行。

可这是她唯一的底牌了。再过一天,她就又要回到上辈子的轨道上再走一遍了。她绝不能这样。

可是第二天,秦宝扇也没有等到顾长浔,只等来闻讯而来的萧珩。

他撑着伞,把狐裘温柔地披在她身上。

萧珩立在她的身侧仿佛是云中的仙君。眼神当中虽有不情愿,但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你若是觉得他可以帮你,明日,我替你去求他。”

一向清高孤傲的萧家公子,竟然愿意为她放下文人雅士的傲骨去求人。

秦宝扇抬眼看着他,见他似乎又回到少年时候的样子,干净纯粹,“我昨夜想了一整夜,终是想明白了,扇扇,我不应该逼你。在你做好决定之前,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我唯独想让你开心些。不论什么时候,宝扇都会是我最宠爱的女子。”

面对如此的萧珩,上辈子她定是会再心动的。她会相信他的解释,会相信他父兄的死和他无关。但是如今,所有的言语在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

一切都是谎言啊。

她只觉得想吐。

见她还在发愣,萧珩索性陪她蹲下,看着前方,似是揶揄,“扇扇若是还不开心,明日大婚可就不是安京最美的小女娘了。”

秦宝扇看了他好一会,似乎从他们儿时看到了如今。

“好啊,大婚。”她垂下眼帘,既然都是欺骗,她骗骗人,也无妨。

不过大婚?她因着巡街,大婚婚礼被推迟了七日。而萧府,怎么会容忍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曾经游街示众的夫人?这多不体面,又有多大隐患……

这一天和上辈子的那一天别无二致。

她搬出了柴房,换上了繁复华丽的嫁衣。那一身嫁衣是阿嬷曾经日复一日近乎一个月才给她做出来的,那上头的一针一线都是阿嬷对她的爱意。阿嬷说,“小姐穿上这一身,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看的新娘子。”

秦宝扇对着铜镜中略施脂粉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她很久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

上辈子最后一次照镜子的时候还是在大漠,那时候自己皮肤已然粗糙,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而如今,除了她的眼神,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稚嫩的自己,她如今正是好看的年纪。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我想再洗洗,麻烦帮我打一桶热水来。”

身后的人虽然不情愿,但是面上还是不好拒绝。于是确实打了一小桶热水。退出去守着门口。秦宝扇见人出去了,警惕地看着门口,并装模作样的搅动了几下,还将一些水撒了出去。接下来搬过椅子,往窗外纵身一跃。

林七今日要过来给她下迷药,府中的看守早就被她引到了别的地方去,这也算是帮了她的忙。秦宝扇在看守不注意的时候飞速溜了,往顾府跑了过去。

心底的求生欲让她陡然升起一股力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游街了这么多天之后还可以飞快地不停地跑这么久。

在顾府门口站着的守卫眯着眼睛,只见一个红衣黑发提着灯笼的女子逃命似的往这边冲来,顿时慌了神,这是什么情况?

等看清楚来人之后,叹了一口气。

这女子,生得这么好看,怎么就是一个疯子呢?哪有正常女子这么上赶着的,王爷都已经拒绝了,她还来。

“诶,站住,别往前走了。”他一把用剑拦住对方,“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求见王爷,我,”秦宝扇喘着粗气,往身后看,幸好没有人追来,“还请大哥通传一声。”

“这大晚上的,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

秦宝扇顺手从头上拆下一根金簪,塞到对方手里,“还请通融一下,性命攸关。”

那沉甸甸的手感让对方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倒也不是我不帮你,跟你说句实话吧,王爷不在府上。上青楼去了。”

“啊?”

对方横了她一眼,“王爷也是个正常男人,没有王妃,难道不能上青楼?”

“嗯……正常,”秦宝扇连忙又将耳坠取了塞过去,“但是大哥,事出紧急,能否给个藏身的地方,或者你可知王爷他何时回来?又或者能否告知何处能等到王爷?”

对方一听,像是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赶紧推拒,“这可不行。我也不敢问,同你说实话吧,我家王爷脾气有些古怪,杀个人什么的几乎都是家常便饭。我有那闲工夫去管这个,还不如好好管管我的项上人头。”

是啊,对方确实也为难。这恐怕是完了,秦宝扇心里一咯噔,萧府上下现在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她现在这幅样子也没有办法去青楼,只能在门口等。看守收了金子,也不好意思赶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站着。

于是她就真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王府的牌匾。

任由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情都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她终于听到了达达的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转过头就看见两个玄衣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雪幕而来。那两人的身姿在雪中若影若现,为首的那位身姿矫健而挺拔,衣袂翩翩。

秦宝扇转身,睁大眼睛,只觉得看到那两人身影的时候心里的雀跃都快要按耐不住。

而骑在马上的顾长浔远远的就看见了府门外面那一抹刺目的红色,那女子穿的是嫁衣,凄美又破碎,“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