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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古画(七)

“传信给卫渠,告诉他我在外面处理点事,让他早点歇息不必担心。”楼近月隔着斗篷靠到玉簪耳边轻声嘱咐道。

玉簪点头,面无表情地出了阁。

云垚死死盯着她手上那张信纸,眼神危险凶狠,像只锁定猎物蓄势待发的毒蛇。

“部分叛徒名单已经在我手上。”

楼近月靠在椅背上,佯装拿到古画,两只手指夹着信纸,向在座所有人展示。

云垚紧紧抿着唇,藏在桌案底下的手握拳,眸中阴郁,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那个男人竟然和阁主也有交集,想来那个新来的临渊王也是阁主手底下的爪牙……

云垚暗自推测着。

叛徒名单一出,阁中炸开了锅,各部首座或义愤填膺或惊慌失措地讨论着怒骂着,阁中的喧闹声竟一时间盖过了阁外呼啸的风声。

“阁主,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将叛徒的名单公之于众,好让长老们早日坐下决断,切莫让朱雀阁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各部首座齐声道。

朱雀阁成立于姜国建国初,渗透朝廷、离间官员、暗杀暴徒……历经百年风雨艰难存活至今。

原本身份煊赫的皇室贵族自呱呱落地便接受泯灭人性的训练,无论男女,皆被无差别地培养成听从命令完成任务的机器,百年间从未中断。

面对新朝的□□,他们暗自安民济物,即使未受半点供奉,依然深沉地爱着他们曾经的子民。

百年来,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同一个目标舍生忘死,因而,朱雀阁容不下叛徒!

众首座目光如炬地等候着她的指令,楼近月突然分神想到了卫渠。

阁中众人万众一心,她若犹豫不决,不仅担不起朱雀阁阁主这一身份,更愧对阁中百年来牺牲的死士……

他,非死不可!

楼近月觉得头好生昏沉,她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十指交叉撑着下巴。

她一直观察着云垚的神情,虽确定了云垚叛徒的身份,但毕竟古画不在她手上,因而始终无法盖棺定论。

所以若想早点杀他,还需让他自己主动暴露马脚。

她扫视了一圈,语气慵懒道,“今日来得匆忙,古画中藏着的名单尚未完全解读出来,等明日名单齐全了,我自会上报长老。令人欣慰的是,已经解读出来的名单里,并没有出现各位。”

云垚长长舒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也逐渐自然了下来,眼睛定向一方,大脑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见他放松了下来,楼静月扭了扭脖子漫不经心道,“介于阁中有些人可能已经忘记对于叛徒的处罚了,还请各位首座回去之后敬告那些有二心的部下……”

楼近月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停留在云垚身上。

“最近晚上睡觉小心点,最好两只眼睛轮流放哨。”

一阵狂风猛然吹来了阁中大门,云垚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心中一阵悔恨。

冯阳将古画交给他后,他本应直接销毁,但他脑子多转了一个弯,想着若能联络到古画中其余人,人多势众,那便无需再寄人篱下,自己便可翻身逐鹿天下。

可直到今日,他都未曾成功解读古画。

阁中风声鹤唳无人言语,楼近月冷笑了两声,懒懒地靠着包了狐皮保暖的椅子上,纤纤素手在案上敲了两下,“约莫明日晚上,我便会派人去清理门户,若那时各地网点出现骚动,还请各位首座莫要惊慌,协助安抚各部。”

云垚紧紧攥着衣角,狂躁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明天,也就是说,还有一天的时间。

他处心积虑地谋划未来,若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实在愧对他铤而走险这么久。

杀了她!

一个疯狂的念头钻进他的脑中,刚平静下来的心中又镭起了阵阵鼓声。

那个男人不允许他动临渊王,但并没有说他不可以对临渊王身后的人下手……

云垚微微合上了眼睛。

卫渠回到王府,府内一片寂静,连白天里最会吵闹的下人都已做完手中的活躺下歇息了。

走过回廊,穿过一片被大雪压住的竹林,卫渠没忍住看了眼那间漆黑的屋子。

她在里面吗?

卫渠停下脚步,在庭中驻足。

“陛下。”

匆匆赶回的玉簪恰巧碰到了呆呆站在门外的卫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漆黑的房间,解释道:“临渊王已经歇下了,今夜风高雪急,还请陛下也早些回房歇息,莫要感染了风寒。”

卫渠没说话,眸中转瞬即逝的失落,转过身去,伴着穿堂而过的尖锐风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庭院。

快到寅时,楼近月才顶着大雪回到王府。

玉簪还没睡,同今夜值班的死士一同隐在暗处守护王府安全,直到看见了阁主回来,她才一跃而下前去迎接。

“阁主,可需些热汤暖暖身子?”玉簪问道,

楼近月摇了摇头,她方才对云垚屡次施压,若他沉不住气派人尾随,今夜刺客便有可能摸进王府。

近些天,她是睡不了好觉了。

“吩咐你找的卜者,你找得如何了?”楼近月换了个话题。

玉簪守了这么晚,正要和她说明此事。

“临渊郡有名德高望重的老神仙,精通占卜算卦之事,我和他约定了时间,阁主明日便可前往。”

楼近月点了点头,让玉簪赶紧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带着混沌的脑袋漫步在庭院中。

鬼使神差地,她的双腿往后院走去。

今夜约莫从子时三刻起,天地间又吹起了骇人的狂风,寒风卷着结了冰的打到人脸上,刮得整张脸麻麻地隐隐作痛。

离了老远,楼近月便看见后院中明亮的灯光,她微微蹙眉,已经这么晚了,卫渠怎么还不睡觉……

她加快了脚步来到屋前,刚要推开大门,便听见里面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楼近月狐疑地放轻了脚步,眼神中透露着冰冷的狠意。

她轻轻推开了门,一阵苏合香扑面而来,浓郁的香气霎那间剥夺了人呼吸的权力,差点让她窒息。

顺着声音望去,楼近月看见了停在窗前的卫渠。

透过窗户能看见后院的梅花,卫渠站在窗前注视着满院盛放的花朵,梅花的红伴着花瓣间的雪色,将他高大的身形映照地哀怨而又凄楚。

乌黑的长发流淌到地下,略显凌乱的发丝掩盖着他泛红的眼尾。

听见门口的声音,他彷徨地抬起头,见到是楼近月,眸中猝然炸开一抹亮色,却又生气似得扭过了头。

“今夜屋外风声有些大,你又害怕了?”楼近月浅笑。

“朕没有!”卫渠转过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你为何还不睡?”

如果不是老毛病犯了,楼近月绞尽脑汁也无法替他此刻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你今夜做什么去了?朕……”

有点担心你。

楼近月缓缓地走向窗边桌案,坐下后理了理衣裙,一双素手漫不经心地弹弄着案上的古琴。

“本王去帮你寻了卜师。”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故意以“本王”自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以此消除她心中因撒谎而生的愧疚感。

身边的人形一滞,赌气似的,良久才开口说话。

“无缘无故找卜师做什么?”

琴音环绕,伴着室内的暖香与冬夜的白雪与红梅,一阵阵地撩拨着屋中人的心弦。

“本王答应要帮你补个冠礼,自然一整套礼数都要做全。明早雪若是停了,我们就去卜师那里推算吉日。”

苏合香一阵阵袭来,楼近月看向屋中的香炉,细细地分辨了香气,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卫渠缓缓转过身子,静静地注视着兀自弹琴的楼近月,语气缓和道:“你说的是真的?”

楼近月停下拨弦的手,仰首注视着他的侧脸:“本王答应过你。”

兴许是琴音乱人心弦,明明心是冰冷的,竟能让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难辨真假的温情。

“可上次也是这样,挑定了吉日,邀请了宾客,一切准备就绪后你还是走了……”

楼近月听见了一声几不可察的哭腔。

一道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户照在室内,伴着那阵哭腔似乎突然拨开她脑中的混沌,带来了短暂的清明。

“你若再言而无信如何?”背前的人停顿了几秒后再次开口。

楼近月回过了神,心中突生凄楚。

她是谁?

她是朱雀阁阁主,一出生就注定要与他争锋相对。

她如何能给得了他承诺?

楼近月沉默了许久,卫渠向前走了一步跪坐在她身后,失落地将下巴垫到她的肩头,似有不甘地又问了一句。

“回答朕,再言而无信如何?”

楼近月回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近在咫尺,呼吸声萦绕在她耳畔,温热的气体喷得她心尖发痒。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那弯在乌云中挣扎的月亮,想起牺牲的死士们,想起今夜首座们的争论,想起紫玉峰中生活的点滴。

她浑身无力,脑中似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

“若再言而无信,那我下地狱。”

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楼近月的脑子一片空白。

是内心难以承受极致矛盾的自毁?还是百般挣扎过后的坦然?

她选不出答案,宁静的屋子里,只看得到卫渠瞳孔中颤动的月光。

他忽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不要这么说,朕不要你下地狱!”

楼近月浅浅地勾了勾唇,头似乎没有回来时那么混沌,心中竟生了些许不舍。

她狠心掰开卫渠的手,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险些没站稳跌进他的怀中。

“你今夜只是帮我寻了卜师吗?没有做别的事情?”

卫渠的大手紧紧箍着楼近月的胳膊,月光照亮了他一半脸庞,垂下的睫羽遮盖住了眼中的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