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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继承

簪上那个传奇的发冠,崔如意随侍女入内间换礼服。

赞者手持酒器继续祝福:“酒醴和旨,笾豆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与国同休,降福孔皆。”

崔如意回到冠席。

崔行远远看着妹妹的神色,心疼不已。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永年,享受遐福。”

……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终于到了最后一环,崔如意不消侍女的引导,径直走到崔稹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崔稹目光中有千言万语,开口只道:“好,我儿懂事明理,阿耶甚慰。”

最后,崔如意回到冠席,向商太妃和皇帝行礼。

商太妃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给她戴上一个嵌红宝的麒麟戏珠金手钏。轮到皇帝时,元妃屏住呼吸。

可惜并没有她期待的场面出现。

皇帝只是打发了一个璎珞,虽然这璎珞不普通,但是皇帝的态度很普通,只是对寻常晚辈的关怀而已。

毕竟他是元妃千请万请才过来的,原本并不关心哪家的小娘子及笄了。

康乐公主一直紧紧盯着元妃,自然察觉她脸色的变化。

她虽不聪明,但是毕竟自幼在女人堆的勾心斗角中长大,很快想通了关窍,不由嗤笑出声。

元妃啊元妃,枉费圣人信任你,将后宫托给你料理,原来你也是个不老实的。不仅不老实,还蠢成这样,在圣人身边近二十年,竟连自己男人的喜好都摸不准。

且不说圣人不重女色,就是崔如意虽美,却仍只算得上一个有些颜色的少女,毫无女人味。

远不如冯又粼出征新罗带回来的公主更合皇帝胃口。

然而她也不好就这么说出自己的猜想,只得先告诉冯嫱不用在意今天的事。可是冯嫱的心性比她还高,不论原因如何,元妃今天就是故意处处比照上个月自己的笄礼来办的,知情人都知道她是在故意抬举崔氏女来踩自己。

她咽不下这口气。

康乐哑然,一时竟也找不到说辞来安抚女儿。

反而是冯嫱跟她说:“阿娘,你当年看不过元妃,不就是因为她是独孤氏,是华阳公主的表姐?难道你不清楚这是迁怒,但是你又能放过她吗?”

是了,华阳去世多年,她倒忘了自己少女时期是如何过的了。

那时王氏去世,康乐正好在十岁上下,敏感多虑的年纪。李穆成年离宫建府,偌大的景阳殿只有她一个人,庭前橙花香得熏人,但是滚落地上的青橙酸涩苦口。她不是孤苦伶仃,但偏偏父亲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他没有时间抽给她。

她原本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因为阿耶很忙,所以没有顾上阿娘,因为阿耶很忙,所以没来看她。

直到她看到原来那个总是皱着眉,只留给她一个匆匆忙忙背影的阿耶,会对另一对母女展颜欢笑,温柔慈爱地将女孩举起去摘树上的海棠花。

她恨不了自己的阿耶,却没法不恨独孤氏,没法不恨分走自己父爱的华阳。

凭什么她就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武夫,而华阳却能如愿嫁给那个风流倜傥的崔姓少年?

这一切根本不公平。

但是她并不愿人前示弱,让人看轻自己。无论如何,李穆还是太子,而元妃这个小独孤氏只是太子的良娣,作为李穆的妹妹,她只要维护好和他的关系,做了什么都不会被追究。

元妃原本遇事会去找华阳,可是华阳出嫁后她也不方便去找了。

后来华阳去世,在旷日持久的交锋中,她与元妃从原先的代理战争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敌对双方。

今天猛地被冯嫱提起来,康乐心中悚然,原来岁月抹不掉那些仇恨的痕迹,还以另一种形式传给了下一代。

-

做完仪式后,观礼的人散去。

崔如意原本想跟着自家人回去,又被元妃拦住。

“圣人今日心情不错,要在宫内设晚宴,你难得进宫一次,何不留下?圣人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也很是惦记你们这些小辈。”

她这样说,崔如意只好又呆一晚。

皇帝是她舅舅,元妃是她姨母,她崔如意是正宗的皇亲国戚,逃脱不掉这泥淖。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崔如意跟随元妃坐着软舆去望月台。

望月台高近百尺,与钦天监所在观星台分立东西两端,遥相对称。观星台是开国之时高祖所建,此后一直用于占卜国事,预测谶纬之途。望月台却是由当今皇帝下令,专门比照观星台建立的,更加宏伟华丽,远远的就能看到那恍若天宫的辉煌灯火,晚风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等元妃一行人终于靠近了望月台,正好侧面的路上也走来浩浩荡荡一大队人,然而却不是任何一个皇妃皇子。他们统一身披深蓝束腰军袍,腰上皮带挂着长刀,在外面穿了件鳞甲,头盔镶嵌着皮革护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军纪严明,这么多人踏步过来,只能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与之前见过的金吾卫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金吾卫是天街上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狮子,那么这只军队则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遇见迎面而来的狮子可以提前躲避,但是面对这群已经嗜过血的毒蛇,自踏入他们领地的那一刻起,你就无处可逃。

他们就是皇帝重金打造的神策军。

当日她为李训解围,那位淮南郡王就是用神策军来恫吓她的。为什么他会选择这只御内禁军,自然是与神策军那种种可怕的民间传说有关。

相传当年圣人仓皇出逃长安,身边护驾的大臣竟没一个顶用的,反而是他打压过的阉人们尽力相护,与叛军殊死抵抗,才让圣人平安入蜀。

而就在入蜀的过程中,剑南道也无人镇守,因此叛军和贼寇轮番作乱,最危急时,皇帝身边除了后宫妻儿,竟只有零星几个护卫。当时还是小内监的前左督卫张承恩主动请缨上阵杀敌,他原本也是练家子,过不下去了才入宫做了阉人。也不知他用了何种方法,那一仗甚为惨烈血腥,不仅有效震慑住了心怀不轨的贼寇们,令他们不敢再来侵扰,连当时正哭泣不已的小宫娥都不敢再哭,心中只有恐惧。

而皇帝却看到了其中与众不同的一面,正好可以满足他的需求。

后来长安收复,皇帝回朝,这次叛乱令他心灵大受震撼,一改往日态度,不再注重朝臣的谏言,而是提拔了朝夕伺候他的这些宦官。他令张承恩为他训练一只精锐,专门保护皇帝的人身安全。这支队伍就是神策军,张承恩是第一任左督卫。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皇帝越发倚重这支军队的力量。如今的神策军左督卫权力滔天,已经能与大臣正面掰手腕。

神策军中间簇拥着一个赤色军袍的男人,他不过三十岁的样子,面白无须,幞头上簪着一只金羽,看着十分英俊。他身材较那些神策军矮了半个头,气场却甚为压人。

“请元妃娘娘安。”他开口,声音要细不细,莫名带着一点愉悦。

元妃微笑颔首:“张公公有礼了。”

张崇景是张承恩的干儿子,与他干爹不同,张崇景从小便入宫,因生得白净讨喜,做事利落,没做几年就升到了御书房外做洒扫,在那里遇到了他的贵人。

当时的张承恩也不过是个小内监,但是比起穷困潦倒的前半生,他在宫中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唯一的遗憾只是这一身家学武功无人传承。他御书房当值的时候观察了张崇景一段时间,觉得这小孩是个苗子,便询问他的年纪,如果年纪大了也学不来。张崇景也很是乖觉,他知道张承恩有意提拔自己,立即拜了师。

因为超龄,他硬是咬牙忍受超乎寻常的痛苦练童子功,又将张承恩的武功学去了七七八八,因两人恰好也同姓,便认了张承恩为父。

谁也想不到时来运转,从蜀地转了一圈回来,皇帝竟让宦官掌领禁军,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干爹。他们父子摇身一变成了皇帝手下第一信臣。

张崇景道:“宴会要开始了,娘娘快请登台入座吧。臣就在这儿守卫陛下与您的安全。”

他对着崔如意也是一笑,只是那目光黏在身上仿佛蛇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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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望月台,元妃按照位份本该坐在圣人下首左边最近的地方,可是那里已经有人了。

金美人今夜竟然也出席,还喝了酒,此刻正以手支撑额休息,眼神迷离,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元妃面色如常,在右手边坐下,一旁的侍女很快给她倒上热热的梨花白。

她举起酒杯,对着皇帝笑说:“陛下,你瞧,金美人都醉了,都怪臣妾来晚了,先敬您一杯。”

皇帝道:“你来得不晚,是她说闻着这酒香,自己贪了杯。”

言语中不乏戏谑。

果然心情很好。

崔如意听着这些妃子们的娇声笑语,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更衣。

回来的时候依旧是春雨挡住她,“娘子,往这边走。”

崔如意隔着鲛纱往外看,皇帝身边的位置空下一个,方才坐在上面的金美人已经被人搀扶着离开,现在醉酒的人是坐在最上方的那个了。

崔如意被这荒谬行径弄得想笑。

算兵行险招吗?

她拿住春雨的手,折在她面前,轻声道:“春雨,你的手很漂亮,不要再用来做脏事。去告诉她,我父亲姓崔,母亲姓李,圣人是我舅舅,天底下哪里有舅母给外甥女安排这种事的,还是说她只想当独孤家的女儿了?”

第8章 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