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乱云比姜闻音大两岁。姜闻音退役那年，辜乱云在外赛区正式出道，一路打入了世界赛，斩获四强。
同时也收获无数骂名。
那一年，头条总是辜乱云。
后一年姜闻音忙着高考，也没怎么关注新闻，但是辜乱云在第二年又回到本土赛区，在自己青训时就呆过的豪门战队JOL担任首发，势如破竹直接拿下当年的世界冠军。
这样的操作注定了他不是一个平凡的选手。
辜乱云红极一时，关于他的报道铺天盖地，就是姜闻音不想认识他都难。
和姜闻音这样花期短暂、昙花一现的底层选手而言，辜乱云属实是另一个阶层的大明星。
没想到能在这种表演赛撞见辜乱云——姜闻音忍不住怀疑学长是不是在驴他。
辜乱云都能请得来，这叫预算不多？
还在姜闻音纠结预算的时候，辜乱云终于开了尊口。
“姜闻音？”
“啊？”
姜闻音呆呆地应了一声，然后觉得有点惊奇。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人都认识唐老眼，但是唐老鸭不可能认识每个穿蓝色水手服的小朋友。
而辜乱云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上一次是在电话里叫的，这次面对着面，姜闻音听了只觉得震惊。
紧接着下一秒，唐老鸭、啊不，辜乱云的下一句话更让人震惊。
辜乱云皱着眉，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姜闻音很确定在今天之前，自己和这位竞圈顶流不是熟到可以互发信息的关系。
于是他也很认真地反问：“回什么消息？”
辜乱云看他半天，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在开玩笑。
最后语气竟然有点委屈。
“我问你，什么时候来基地。”
姜闻音一头雾水：“去基地干什么？”
“来试训，”辜乱云说，“当我的辅助。
姜闻音怀疑自己幻听。
“啊？”
最后丧失语言能力，只能发出一个不太礼貌的单音节。
啊？什么东西？这是他一个退役两年已经考上大学的祖国栋梁该听的话吗？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骗术？
脑子宕机一分半钟之后，姜闻音的智商开始占领高地，语言系统装载成功，他张大嘴：“那天…… ”
姜闻音想起来了，前几天他室友刘钊叫他帮忙打了个4V4的灵活排位。
怪不得他说怎么一个灵活排位强度会那么高！姜闻音好久没打这么高强度的比赛，结束后手抽筋了半个小时。
他当时还觉得那个搭档的AD声音怪好听的——现在想想，那不就是辜乱云吗！
姜闻音有些恍惚，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和世界冠军一起走二路了吗？
他开始紧急回想自己那天的操作，应该没打出什么特别离谱的东西吧？
辜乱云：“嗯，你参加了我们的线上试训，我很满意。”
姜闻音还沉浸在对自己有没有什么喂饭操作的自检当中，猛然被这么一说，下意识反驳：“你满意什么你满意？”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他是试训了，但是他没有这个自主试训的意识啊。他只是帮朋友打一把高质量组局，然后得到一顿晚饭作为报酬而已啊！
被呛了的辜乱云：“…… ”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凶过。
这更他更坚定了要把姜闻音拐去基地试训的想法——试训结果先不谈，总之得让那帮兔崽子队友也被凶一下才行。善解人意的辜队长今天也在为队友们着想呢。
意识到自己凶了辜乱云的姜闻音：“…… ”
这时候学长慌慌张张地过来：“姜姜！你跑哪儿去了，比赛都快开始了。”
姜闻音如遇救星：“哎，学长，我这就来。”
脚底抹油还没跑调，被人一把拽住，姜闻音硬着头皮转过头对上辜乱云的视线。
这人的眼神，怪真诚的。
辜乱云很认真地说：“别忘了回我消息。”
学长心潮澎湃：“姜姜，认识乱神啊你。”
姜闻音觉得羞耻，代替性羞耻——网络上叫叫花名就算了，现实中这神那神的叫真的好丢人。
他一心想走，也怕学长多问，对辜乱云敷衍道：“好好好，我打完比赛就跟你回。”
学长好奇：“你和乱神说什么呢？”
姜闻音随口胡扯：“他问我厕所在哪。”
“那他说什么别忘了回消息…… ”
姜闻音没想到学长这么契而不舍，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冷不丁脱口而出：“他挺满意我的…… ”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他挺满意我给他指厕所的这个行为的，说我口齿清晰，下次办活动找工作人员就请我。”
姜闻音站口就来。
学长恍然大悟：“哦，把你当工作人员了！”
姜闻音：“……别说了，我今天跟谁打啊？”
“本来是打算请退役选手，但是我有个朋友认识青训的，就和俱乐部商量了一下，叫来了青训。”
姜闻音吓一跳：“那不都是在役选手吗？”
就算只是青训选手，在役和退役、职业和非职业，那可完全不一样。
学长闻言，惊奇地看他一眼：“你连青训都打不过啦？”
连、青训、都、打不过。
姜闻音很想跟学长这种外行人科普一下青训队成员的含金量。
但是他首先燃起了胜负欲。
姜闻音开始撸袖子：“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打不打得过。”
等化完妆上了台。
姜闻音有点尴尬。
怎么这个辜乱云会是负责BP的教练啊！他这么大一个腕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一看就很不正规的表演赛上面啊？
辜乱云调了下耳麦，然后在姜闻音身后站定。
“怎么？”
姜闻音一直在偷瞄他。
姜闻音：“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 ”
“这是我的队啊。”辜乱云说。
姜闻音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辜乱云今年是成绩不太好，似乎还合和管理层闹了矛盾，在夏季赛后被下放二队了。
这件事情太荒谬，因此姜闻音潜意识里一直没把这件事当真。毕竟那可是辜乱云诶，摆在俱乐部里当吉祥物都能赚钱的辜乱云诶。
怎么会被下放到连比赛都没得打的二队、还跑来给这表演赛当教练做BP啊！
姜闻音一边在比赛房间里无意义地发送一些表情测试设备，一边自言自语：“好不真实…… ”
自己在打比赛，做BP的还是辜乱云…… 无论哪一个，都好不真实。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指腹上不知道是沾了什么，莫名地赶紧有些湿腻。姜闻音急于摆脱这种感觉。
“很紧张吗？”
姜闻音忽然听到辜乱云开口。
这个人的声音是真的有点好听，干干净净的，好像淌着如缎月光的山间清涧，意外地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姜闻音偏过头，对上辜乱云的脸。
辜乱云的眼睛和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
眼珠子黑沉沉的，感觉要把人看穿。真奇怪，有光的时候这人的眼珠子好像是透亮的，一背光，又黑沉沉的好像这才是原本的样子。
姜闻音露出一个商业化的假笑：“完全没有哦。”
辜乱云视线落到他紧张地扣裤缝的右手，意味不明：“哦”
然后把视线投向了展台中央的大屏幕。
姜闻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此时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屏幕上是正在陆续入场的观众们。
“你看，姜闻音，”辜乱云说，“今天来了很多人。”
姜闻音觉得话题转移得莫名其妙：“多吗？”
商场虽然挺大的，但是分配给他们进行表演赛的地方只是其中一层，容纳量不是特别大。
至少在姜闻音的记忆里，他打过的比赛里，这场观众算少的。
“这里不是网络，他们不是动动手指就能来到这里的，”辜乱云转过头看向他，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呈现出一种类似流动的光泽感来，
“不论是戴着黄色手环的观众、还是戴着红色手环的参赛者，或者是戴着绿色手环的主办方，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愿意为了外人眼里虚拟无用的网络游戏付出大把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而驱动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喜欢。”
姜闻音愣了一下。
辜乱云看着他，继续道：“这里坐着的不是网络中的数据，而是真实的人，这么一想难道不觉得多吗？”
姜闻音开玩笑道：“是啊，我朋友圈集赞都没有这么多人响应我呢。”
开完玩笑觉得这个玩笑似乎不是这么好笑，于是收敛了笑意，专心地看着屏幕。
做完BP辜乱云就下了场。
一个表演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正式的休息室。所谓的休息室只是商场一角的一个饮料吧。
辜乱云找了一个能看到屏幕的位置坐下，刚坐下不久，一个挽着干净利落发髻、穿靛蓝色套裙的女士在他对面坐下。
辜乱云稍微别开了头：“你挡住了。”
对方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语带讥讽：“怎么闲？”
“教练不是也挺闲的嘛？”
辜乱云淡淡道。
莫婕，和辜乱云一起被下放二队的队伍教练。
或者说，是辜乱云的教练。
她这个人天生气场就像姐，加上名字谐音，甚至让人怀疑她出生的时候医生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声“姐”。
“听说你今天去相亲了，”辜乱云举起玻璃瓶，看着莫婕精致的面容，他试图用自己贫瘠的美妆知识给出一些商业的夸张，最后憋出一句，“妆容很隆重。”
莫婕抱着手臂冷笑：“没你隆重。”
辜乱云移开视线，装傻：“我不化妆。”
莫婕气结：“我是说你对那个辅助隆重！”
不仅拿俱乐部的号码在游戏里对别人发出试训邀请，还特意找关系让人来打表演赛，更别说门都懒得出的人还亲自到了现场来捉人。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一个几年都没打过比赛的业余选手。”莫婕屈指敲敲桌子，似乎这样能把辜乱云敲醒一样。
辜乱云只是问，“你以前看过他打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