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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视

那公鸭嗓立刻朝闻竹看过来,眯起来一双几乎要看不见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讥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家的小公子,早就听闻小世子芝兰玉树一表人才。不知小侯爷有何高见?”

闻竹淡淡看了他一眼,那律京城内独一无二的体格,一看便知是谢家最不成器的那个二儿子谢辕,他道:“不及谢小少爷风姿卓绝。”

时盏在后面看着闻竹,这小世子今日整的又是哪一出?

江温白在一旁的角落处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看看膀大腰圆的谢辕,再转头看看长身玉立的闻竹。是他对风姿卓绝的意思产生了什么错误的认识了吗?他摇摇头,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了,他应当今早再多睡一会的。

公鸭嗓也就是谢辕冷哼道:“算你有点见识,本少爷自是知晓自己风姿卓绝,不过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周围响起一阵微不可察的动静,像在憋笑。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温白很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笑完发现谢辕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连忙摆手应道:“谢公子,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在下突然想到了一件趣事,还请谢公子见谅。”

可他眉眼弯弯的笑意在谢辕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谢辕正要发火,却被闻竹抢先开口道:“谢公子何必因为这种小事挂怀,我们不如来聊点其他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不知怎的谢辕总觉得这个笑并不是给自己的,他撇撇嘴,但这并不妨碍他不屑道:“本少爷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闻竹没什么反应地耸肩,无所谓道:“那好吧,既然谢公子不愿意多说,啊宋掌院来了,那就只好辛苦一下宋掌院,让他来评判一下了。”

谢辕下意识向门口的方向转头,却没看到所谓的宋掌院的半点身影,他愤愤转身此刻才反应过来被人带偏了话题。

他一转头闻竹已经坐下托着下巴冲他笑,眼里尽是得逞的少年意气。谢辕忽然想起什么,环视一圈看到刚刚和他吵架的那个清瘦少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找了个别的空位置坐下,还怡然自得的低头看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院训册子。

“谁允许你坐下的?”他骂道。

少年抬起头浅浅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丝毫没有因为谢辕的话产生半分波动,就连翻书的动作也没有半刻停顿。

“谢公子这是在做什么?还未入学就开始欺侮同门?”一声清润如玉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先进入屋内的是一架做工精巧的木质轮椅。

轮椅缓缓驶出帷幕的遮挡,最先露出的是鲜红的衣角,往上是一张苍白如纸的昳丽容颜。墨眉似远山群黛,双眸清丽似律京城外的拂月河水般澈澄。薄唇泛着不自然的苍白,他伸出手轻咳一声,温声浅笑道:“诸位可否容在下说两句可好?”

谢辕看到来人面色突变,走上前去躬身对着轮椅上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秋少爷今日怎么过来了,难不成也要参与太学测验不成?这初春寒意未退,您小心身子。”

被唤作秋少爷的少年挥手挡开谢辕想要为他推轮椅的手,温和道:“多谢辕公子,在下自己来就好,不劳公子费心。”

谢辕就讪讪的收回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泼皮下一秒就偃旗息鼓变了个样,这转变的速度堪比闻竹在雁城见过的脸谱戏子,属实是让他叹为观止了。

他用手指戳戳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的时盏,想问的话就在嘴边还没问出就听到有人在问。

“这是谁啊?我好像不曾在初试名单上见过他。”

"秋惊漾你都不知道吗?"有人惊呼道。

那人踮起脚看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笑意清浅的少年,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这能看出什么?

“律京四大家秋贺江谢,秋属第一家。秋家可谓是真正的簪缨世家,南椋开国有一半都是秋家打下来的。太祖与秋家先祖情同手足,在一次战役中曾为太祖挡过刀,所以至今皇室对秋家一直有特别的优待。秋惊漾更是秋家这一代唯一的独苗苗,只不过一生下来就带不足之症。双腿从小就不良于行,访遍名医都不见好。出生起母亲便难产而亡,幼年时又突遭失怙,圣上对此特为垂怜。秋惊漾今年刚好年满十七,到了可以入学太学的年纪,估计是圣上特许的。”那人小声娓娓道来。

闻竹听完捣了一下时盏的胳膊,时盏拧眉侧目看他,道:“有事?”

闻竹:“这个秋什么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他挠挠头,“但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时盏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下道:“你自小在雁城长大,秋惊漾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连出个门都费劲,更何况雁城与律京遥隔千里,你怎么可能会见过他。”

闻竹又盯着轮椅上的秋惊漾看了一会儿,似乎从中窥见了一个很眼熟人的面容轮廓,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摇摇头慢吞吞道:“不知道,嘶,可能……我在梦里见过。”

时盏:“……”

在闻竹梦里出现过的秋惊漾看了眼地上碎落的花瓶碎片,问道:“刚刚发生何事了?”

谢辕弯腰道:“没……没什么,只是我一不小心失手打碎了这个花瓶而已。”

秋惊漾温和地笑了笑,说:“哦?是么?那我怎么听见你在对着另一位学子大发厥词?”

谢辕讪笑两声,他哪里知道这位爷也会来啊。

这位爷看着脾性温和,对人总是挂着清浅笑意。但却是个不好惹的主。

要是得罪了他,光是秋惊漾背后的家世就够他喝一壶了。

“哪里有的,哈哈秋少爷您听错了吧。”

秋惊漾却没有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谢辕,他微微一笑道:“那你方才对着谁大呼小叫?总不能是虚妄之物吧,那你是否应对人道个歉?”

那双盈着微微病气的双眸轻扫过在场诸多学子,最后落在了窗边。

那里正好有日光透过窗倾洒而下,灿金的光辉里少年临风窗下正借着日光安静看书。

似乎是察觉到了过分灼热的注视,少年放下书,从书后露出沉静的面容。

就那样平静的与秋惊漾对视。

一双病气盈盈的含情眼,一双澄澈平静的明眸。

四目相对,如隔云雾朦胧不清。

秋惊漾拿起帕子咳了两声,屈起手指往少年坐着的方向轻点,问谢辕:“是他吗?”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但很快被垂下的眼皮隐去。

谢辕:“?”他怎么看出来的,在场的少说也有五十个人,怎么就精准的知道是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辕生怕真的闹大了不好收拾,也怕得罪了这个当今圣上都要垂怜三分的病秧子。他硬着头皮小声说道:“是的,秋少爷,就是他。”

秋惊漾笑了笑,对谢辕道:“那与人家道歉吧。”

谢辕体型异于常人,所以所穿衣服皆是专人定制,此刻他站在少年面前几乎有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在秋惊漾的角度几乎看不到少年的身影,这场面与其说是道歉更不如说是仇家来寻仇了,还是那种今日就得一决生死的仇家。

秋惊漾:“可否劳烦谢公子往旁边移步少许。”

谢辕正在组织道歉的话语,他在律京城内顺风顺水过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被要求与一个名不见经传且看起来家中就无一官半职的穷酸书生道歉,他脑子里过了好几遭乱七八糟的话但就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听见秋惊漾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要求,谢辕不明白,但是听话照做了。

秋惊漾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年身影,眼含笑意。

等到谢辕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的少年不满地拧起眉,谢辕站在他的斜前方,这个位置刚刚还就是日光倾泻进屋内的角度,看着书页上的黑斑,他没好气道:“在下区区一平头百姓,怕是担不起金枝玉叶的谢公子的这句道歉,所以作罢。还要劳烦谢公子屈尊移步,你挡到我的光了。”

秋惊漾适时出声催促道:“谢公子,道歉呢?”

谢辕横也不是竖也不是,索性一伸脖子道:“对不起。”他心里憋着气,可偏偏哪方都不肯给他台阶下,不如憋屈一回,大不了日后再把这个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好好教训一顿出气。

少年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所以,谢公子现在能离开了吗,您真的遮住窗外的日光了。”

谢辕:“……”行,我走,你给我等着。

他在心里说道,临走前还恶狠狠瞪了少年一眼,但是少年压根就没抬头。

少年这个举动把谢辕气得挥袖离开了教室,也不知道去了哪。

那一群跟在他身旁起哄的纨绔子弟早在秋惊漾出现那一刻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默都十分契的选择了一言不发。

闹剧尘埃落定,少年放下书,起身走到秋惊漾面前对他行礼,道:“此事多谢秋公子出手帮助在下,今日某一介书生无能为报,他日定当结草衔环。”

秋惊漾温和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少年,像是怕被拒绝一样。

少年道:“秋公子请说,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定倾力相助。”

得到了少年确切的允诺,秋惊漾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还未知你姓甚名谁,小友可否为在下解答?”

少年:“……”

他冷冷蹦出三个字:“祝星盛。”

秋惊漾轻声重复道:“祝星盛……”他对祝星盛笑了笑,“好我记住了。”

祝星盛冲他点头,就又坐回去看书了。

坐在角落里的闻竹勾起嘴角,看看坐在轮椅上一身红衣的病秧子秋惊漾,又看看沉浸在阅读中镇静非常的祝星盛,他有种直觉,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但具体哪里不一般,他摸摸下巴思索片刻最后放弃。

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等下怎么成功的、天衣无缝的度过待会的开学测验。真是要了命了他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开始的测验了,就连一点临时抱佛脚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讨厌测验,拿这点时间出去逛逛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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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竹拿到开学测验的题目的那一瞬间想的仍是出去玩,当看到纸上密密麻麻如同蝼蚁列阵的文字的时候,他的头就开始大了。天爷啊,他们南椋难道开始由盛转衰了吗?连印刷都没法拿几张大些尺寸的纸了吗?

让千古圣贤的文章都成了蝇头小楷大小,就连闻竹正当盛年都得拿近了看才能看清楚那上面记载的到底是孔圣人还是孟夫子的话。

这对闻竹来说挑战实在太大,也太高估了闻竹的水平。他下意识扭头寻找时盏的帮助,没看到人才想起来时盏作为名义上的他的伴读,是不能参与太学三年一次的入学测验的,他只能在外面候着等闻竹考试结束。

掌院宋清源见状道:“这是为了让诸位学子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多读圣贤的文章。还请诸君细细品味其中哲理。”

好一个多读,不知是在考学问还是在考眼力。

闻竹叹了口气,认命般拿起挂着的毛笔,轻沾砚台中的墨水,开始对着那天杀的蝇头小楷大小的测验题目下笔。

当他放下笔的那一瞬间,闻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笔搁下。

终于写完了。

累死他了。

这都什么破题目……难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