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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前无古人

第4章

此地不宜久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夜歌仙府要降的妖怪是谁,云镜里这便要走,还没起身,却被应雪时一句“住店”拦了下来。

云镜里皱眉,满心不悦:“你要做什么?”

应雪时神神秘秘向前一倾身,目光却往窗外游移。

他道:“功德送上门来了,还能不要吗?”

云镜里顺着他的视线沿望过去,客栈外悄无声息地支起了一个茶摊。

她紧皱的眉头尚未松开,换了件裤子的七角已经麻利地跑过来引人往楼上去。

野狐掌柜带起一阵香风,亲自将江鹭起与谢云拂让进了雅间,木梯斜斜躺在那儿,七角自觉是只大妖了,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尿了裤子,简直丢尽脸颜面。

他静默了好一阵,还是红着脸挠了挠脑袋,赧然道:“适才多有窘状,让二位见笑了。”

应雪时无所谓笑笑,善解人意地宽慰他:“自古英雄出少年,夜歌两位小仙长前途无量,不管哪个妖怪见了他,都会害怕的。”

他如此体贴,长得又好看,宛若名花解语,七角一脸感激不尽。

兰玠还在装死,云镜里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直觉告诉她,应雪时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

七角推开一扇门,将最好的一间上房腾给了应雪时,见他脸上并无不满,心中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顺手揭开桌上的茶盖,看里面空无一物,便试探道:“道友,我去换壶茶来。”

应雪时:“不必劳烦。”

七角也没强求,转身又招呼云镜里,语气随意了不少:“姑娘的房间在这边……”

应雪时立在床边,拍拍床沿,目光多有暗示:“我是她未过门的夫君,我们两个……睡一间房足矣。”

未过门的夫君?

七角面色一白,冻住了舌头。

应雪时的言行脱于常态,于云镜里而言绝非好事,她轻转手腕,幻化出一片尖尖的树叶,赏了应雪时一记眼刀。

这一个眼神意义非凡,应雪时顿时记起了颈上的痛,堪堪闭嘴悬崖勒马,没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好在七角震惊之余,没留意应雪时话里的古怪之处,两颗并不协调的眼珠往门外转了又转,满心无措,不知如何向那只脾气暴躁的母狐狸交差。

落花有意,流水已经有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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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角一急,“噗”的一声,身后的叶子又炸了出来,像是展开的孔雀屏。

“救命!救命!”

忽然传来的凄厉尖叫,惹得外头纷扰起来,闹哄哄乱作一团。

“妖怪——有妖怪——”

七角的胆子不大,不假思索便去关门,可才一错眼,云镜里与应雪时便双双没了踪影。

“道友——”

他手忙脚乱地捂着身后的芭蕉叶,心道:这下完了。

地面上的符篆自回廊而起,一直延伸到深处的一间客房内,应雪时止步不前没有动作。

“是禁制。”

一片树叶利箭般飞了出去,云镜里屏息凝神,催动灵符,薄如蝉翼的树叶瞬间一分为十,十分为百,直冲禁制而去。

树叶离木门仅有一线之距,遽然间光华大现,一卷画轴如雾展开,两行墨迹如龙舌前行,锐不可当,硬生生挤进了符篆中。

下一刻,一柄仙剑破空斩来,木门应声而碎,画卷迅速收拢,落在了一只指节泛白的手中。

客房中,只有一滩血水。

应雪时悄悄看了一眼云镜里,云镜里也惴惴片刻,这个死法,怎么有点像她的手笔?

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野狐掌柜姗姗来迟,惊愕道:“此地归属夜歌仙府境内,竟有妖物胆大包天,连十三仙府也不放在眼里吗?”

谢云拂将画卷隐去,泠然出声:“不是妖。”

江鹭起把剑收回鞘中,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附和道:“没有妖气,确非妖邪。”

这二人小小年纪,实力却小觑不得,难怪客栈中的鬼狐花妖如此胆战心惊。

云镜里避世已久,只记得师娘说过,谢氏与江氏是夜歌仙府的中流砥柱。

她转动着手中小巧的树叶,不禁疑惑:究竟是何方鬼怪,逼得夜歌仙府遣派两位天骄同来呢?

野狐做惯了场面活计,扭着身段儿,瞥瞥这个,又看看那个,挥着扇儿让众人散了:“这里自有仙家坐镇,咱们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万一拖了后腿,可就不妙了。”

她这话虽说得漂亮,却不能安抚妖心。妖修既能得道,趋利避害已是本能,客栈先是天骄莅临,又见了血腥,谨慎的妖怪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只待江鹭起与谢云拂一个点头,便要离开客栈。

江鹭起:“既然不是妖物所为,自然与诸位无关。”

妖修得了赦令,半刻不敢多呆。

客栈空了一半,廊头木窗半开,吹进的风,莫名森然。

七角受惊化回了原形,根下的裤子又变成了**的一团,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尿骚,野狐憋着满肚子气,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牵着魂不守舍的芭蕉精下得楼去。

徒留四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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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拂开门见山,望向了云镜里:“你是拾灵?”

云镜里心中直道厉害,面上却不显露出来。

江鹭起听了这话,双眉蓦然一拧,率尔便要拔出剑来。

客房中的血迹,门上的符篆,凶手是谁昭然若揭。

谢之拂压住他的手,“不要妄下定论。”

江鹭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彼时已经没了好脸色,出言讥讽道:“果然姓谢的都是一个德行,瞻前顾后,妇人之仁。”

他满脸不情不愿,剑却听话地收了回去。

夜歌府主无后,江谢两氏之间暗潮汹涌多年,江鹭起装了一路的温文尔雅,还要与谢云拂扮得兄友弟恭,一定装得很辛苦。

云镜里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又与应雪时对了个眼色,二人还没遁走成功,谢之拂又开了口:“这客栈极其诡异,邪祟极擅隐匿行踪,还望姑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云镜里脚步一顿,回头讨价还价:“帮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江鹭起财大气粗:“我给你三百功德。”

谢云拂面露疑色,江鹭起道:“早日了结此事,我就能与你少共事一日,再多看几天你这张脸,我就要吐了。”

谢云拂一脸生人勿进,行事作派却温雅有余,最令人难以忽视的,是他周身的威压。

江鹭起出言不逊,谢云拂默然以对。

不得不说,他的脾气顶好。

云镜里略作思量:“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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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上房门,鼻尖似乎依旧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敌明我暗,云镜里既然决意要与江鹭起他们联手,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云镜里取了一盏灯来,烛光忽明忽暗。

兰玠坐在桌角晃动着短短的纸腿,云镜里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画符,哑巴了半晌的应雪时终于开了尊口。

说出的话,却不大好听。

他说:“这三百功德,你拿不到手。”

云镜里眉毛一挑,不自觉停住了笔,墨点落在符纸上,符文变得漆黑,一纸灵符就此作废。

心烦意乱油然而生,云镜里索性将笔一撂,将灵符揉了个纸团丢给兰玠玩儿。

她道:“应雪时,你觉得我打不过那只邪祟?”

应雪时弹了下倒置在桌上的茶杯,听着清脆的声响,说道:“你不觉得,这间客栈大有问题吗?”

“当然觉得。”云镜里未经思索,脱口便道。

从迈进客栈伊始,除了野狐掌柜与芭蕉精,再也没有谁都注意到应雪时的存在,甚至包括夜歌仙府派来的两位天骄。

这里所有的客人,仿佛都是行尸走肉,只会按部就班地去做某些事,去说某些话。

方才江鹭起听到“拾灵”二字草率拔剑的行为更是古怪非常,仙家子弟生性再为鲁莽,人命当前,也不会如此轻率行事。

更何况,他姓江。

他是夜歌新一代中,唯一能与谢云拂抗衡一二的江氏希望。

谁都可以蠢笨不堪,江鹭起却绝不可能是明珠中混入的鱼目。

最令人起疑的是,这间客栈太过突兀了。方圆百里杳无人迹,它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破绽。

云镜里收敛神思,又说:“可我没有功德,过不了夜歌仙府。到时被修士拦下了,你带我飞过去吗?”

应雪时认真思考了下,“倒也不是不行。我们被仙府子弟万箭穿心,也能做一对生死鸳鸯。不过到了阴曹里,葛东来保不齐要找你打架呢。”

“我不会和你死在一起的,要死也是你先死。”

云镜里将画好的灵符收好,对应雪时莞尔。

应雪时也跟着她笑:“我舍不得死。我要陪你一起看看,这客栈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兰玠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转身跳起来吹灭了蜡烛。

“什么死不死的,还不如闷头睡觉呢。”

应雪时话里藏笑:“你瞧,忠言逆耳,越是实话,他越不乐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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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云镜里与应雪时下得楼来,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客栈中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果然没了大半。

云镜里略作思忖,坐得距客栈外的茶摊近了一点。

七角招呼完别的客人,走过来沏茶。

客栈内有茶,客栈外有茶摊。

云镜里意有所指的瞧了瞧茶摊,问七角:“芭蕉精,别人抢生意都抢到门口来了,你也不赶赶么?”

七角还没说什么,野狐掌柜却先插|进话来:“世人都道积善成德,你这姑娘顶好的容貌,怎么偏偏长了一颗这么狠的心?他孤苦伶仃,可怜至此,若是赶他走,不是断了他的活路吗?”

她似有若无地瞟向应雪时,还不忘添上一句:“我一个妖怪都比你心善。”

七角最怕听她唠叨,无奈地摇摇头,提起茶壶到别处忙活去了。

“你只听说过积善成德,有没有听说过‘人不可貌相’?”云镜里笑吟吟道。

野狐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只能朝布帘撒气,恨恨将它一抖,道:“什么东西!”

云镜里假意听不懂掌柜的指桑骂槐,眼看着她的媚眼又抛给了应雪时这个瞎子看,气急败坏地走开后,才思虑深沉地端详起了应雪时的脸。

应雪时眼观鼻、鼻观心地闭目养神,脊背却挺得愈发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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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姑娘是拾灵。”

眼前光影一暗,云镜里右手边立了一个人。

这人来得不是时候,云镜里有些不悦。

她微微偏头,见来人约莫而立之年,破衫一袭,面容憔悴疲惫,皱纹如刀刻斧凿般堆在眼角,不难看出他经历了多少风剑霜刀。

云镜里想问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是拾灵的,猛然想起方才掌柜的眼神,想来也不必再多此一举追问了。

“阁下有事?”

来人诚恳道:“在下想请姑娘办件事,无论成败与否,报酬如数奉上。”

“我很忙。”他的话音才落,云镜里想也不想,便脱口推辞。

“那……”这人登时哑然,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应雪时作壁上观许久,终于唱起了红脸,开口劝云镜里:“你不是还差一百一十一件功德吗?”

那人大喜过望,连忙说:“在下走南闯北,积攒下的功德不多不少,正是一百一十一。”

云镜里心弦一动,虽然不知这人要求的事情是什么,总归得比客栈中的邪祟好对付吧?

于云镜里而言,一百一十一功德与三百功德,两者数额不同,眼下的价值却是一样的,她没有道理舍易求难。

云镜里邀来人入座,打探道:“客栈外的茶摊是你摆的?”

“是我。”那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云镜里了然,原来他就是灵婴口中,那个卖茶的怪人。

应雪时问:“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在下姓祝,名随生。”

此间客栈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落脚之所,窗外买茶的人不少,应雪时瞧在眼里,由衷地夸道:“祝老板,你这茶卖得不错。”

祝随生连连谦虚摆头:“惭愧惭愧。”

他一句说完,又道:“不过在下所贩茶水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二位要不要尝尝?”

云镜里摇头,睁眼说瞎话:“我不喝茶。”

她说完,偏眼看了应雪时一眼。

应雪时与云镜里妇唱夫随:“我随你。”

祝随生的目光在云镜里身上来回打了个转,面上露出些许疑色,感觉到云镜里探究的视线,他连忙作恍然大悟状:“请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与这位……”

云镜里不想与他废话,将话头拉了回来:“祝老板,你要杀谁?”

祝随生一听此话,脸上哀色渐显,慨然道:“不是杀,是寻。”

拾灵会取灵,自然也会寻灵,他倒没求错人。

“你要寻谁?说说他的样子。”云镜里道。

祝随生头颅一低,声音几不可闻:“我记不清了。”

“……”云镜里盯着他看了须臾,退而求其次地问:“那他是做什么的?”

这一次,祝随生回答得很快:“他是个郎中。”

“叫什么名字?”应雪时听云镜里如是问。

“姜悬。”祝随生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腰间的纸人打了个颤,云镜里继续问:“你和这个姜悬,是怎么分开的?”

祝随生回想片刻,说:“他生了重病,唯恐连累我,便悄悄走了。”

云镜里凝视着他的眼:“你要找他。”

祝随生的目光一偏,“……对。”

云镜里抽了一根竹筷,沾了一滴茶水,在红漆剥落的桌子上画起了符。

接连两次一无所获,云镜里将竹筷折断,笃定道:“很遗憾,世间并无此魂。”

祝随生失望至极,将贴身存放的一个布袋拿了出来。

“功德在此,谢姑娘寻灵。”

他双手抱拳,这便要走,云镜里将功德袋扫了一眼,道:“还有一个办法。”

宛若落水的旱鸭子抓到了木浮板,祝随生激动万分:“什么办法?”

云镜里缄默不言,应雪时勾起唇角,替云镜里回答:

“入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