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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前无古人

第3章

云镜里早知道应雪时深不可测,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必定有毒,养只大妖在身边,无异于饲虎在侧。

可机不可失,蛇丹可遇不可求,她不得不冒这个险。

应雪时打量起云镜里,又很快地收回视线,在心里八字作结——“难以琢磨,包藏祸心。”

二人各有所需,心照不宣地将方才的针锋相对抛之脑后,屋顶上的纸人仿佛失去了生气,轻飘飘落回地面,兰玠上下眼皮粘连在一起,靠上方桌倒头就睡。

应雪时含起一点笑意,在云镜里身旁落座,出言调侃道:“拾灵不比旁类修习之道,非得天之能者皆不敢口称‘拾灵’,你一介**凡胎,竟也敢冒充其位,就不怕月吞之日被五雷轰顶吗?”

云镜里不以为意:“我一没渎神,二没毁道,就是东方雷母来了,她也问不了我的罪。”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匕首在手腕上划开了两道口子,嘴里念念有词,原本细细一截手腕上顿时伤痕密布,方才灵婴交付的一百功德虫儿似的,渐渐消失在了细密的伤痕里。

凡人欲承功德之重,必受切肤蚀骨之痛。

应雪时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脸上浮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异色:“你是天生通灵?”

云镜里并不作声。

“你生母是谁?”应雪时沉吟少顷,又问。

云镜里只觉好笑,这话问得好笑,应雪时的语气更是好笑。

“怎么?你想拜见岳母?”

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应雪时有话接话,敛眸道:“丑媳妇儿还得见公婆呢,我又不丑,怎么不能见?”

待手腕上的伤痕渐渐隐去,云镜里一掌劈碎了脚腕上的锁链。

应雪时登时明了,他递出的“开锁专用”符分明就是多此一举。

马屁拍在马蹄上,难怪人家不吃这一套。

“应雪时,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你这么旁敲侧击,无非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道家仙府,反而蜷在深山躲躲藏藏。可我孑然一身,既不得世家举荐,又没有惊天奇才,区区通灵,在疆外人修里比比皆是,哪里入得了他们的眼?”

故蔑仙府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疆外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应雪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话说回来,我还没有请教过,你师承何人?”

一百功德到手,云镜里站起来歪歪颈项,示意应雪时看向窗外的老槐,“它。”

满树槐花骤然一缩,过来偷听的老槐蹒跚着转了个身。

应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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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内的妖怪鱼龙混杂,应雪时亲眼看见矮凳直起两条腿追着纸人满院跑后,躺在草席上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万一这张破席子也是只枯草妖怪,他一不留神被钳制住,岂非顺了云镜里的意?

他暂时还不想体会剖丹之痛,也不想被摁在酒坛子里泡澡。

应雪时胡思乱想一阵,翻了个身,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云镜里剪了一叠纸人出去,眼下还没回来。

他忖度片刻,神识顷刻间将满山逛了一遍,也没找到云镜里人在何处,于是在草席上随手折了一截枯草,弹向了桌上的白瓷茶杯。

这杯子云镜里走之前才用过,杯中的水当即转了个圈儿,掀起又落地,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人儿。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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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人儿身姿矫健,翻过草丛蹚过洼地,在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前打起圈儿,竟不往前走了。

应雪时看它累得气喘如牛,手一挥,水人儿便化作了一滩水渍,洇湿了地面。

这块石头必定暗藏玄机,应雪时勾勾手指,虚空扬了一把黄土,眼前景象瞬息万变,株株青柏耸桀,数十个焚烧的纸人围作大圈,法阵中央正是一座半人高的土庙,庙中供奉的泥胎,似是一对夫妻。

土庙前盘腿而坐的人,可不正是云镜里。

难怪草屋边的泥胎没有半点灵气,不像受过香火的样子。原来那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的土庙,被她藏在这儿了。

这山除了石头就只有柏树,松柏寓意斗寒傲雪、永生不灭。坟冢植柏,就是精神不死、万古长存了。

看来,这是一座鬼山。

云镜里搜寻这么多难成气候的妖怪,还把草屋建在山头,有他们挡灾避难,这座土庙,便难以为人所觉。

应雪时似笑非笑,轻轻道:“身为拾灵,子夜不寐,竟在拜鬼。”

纸人烧成了灰,徒然地落在了地面,云镜里瞥他一瞬,拍腿起身,饶是被当面拆穿,面色却淡然如常。

“与你何干。”

应雪时闲闲地倚上一株柏树,抱臂在胸前,“云镜里,你要功德,是为了逆天而为吗?”

他幸灾乐祸地说完,忽觉颈侧一阵刺痛,尖锐的利器已经在他的脖子上划开了一刀细口。

云镜里不知何时来到了应雪时身后,薄唇贴近他的左耳,头上的银饰折射出月色的寒芒,贴在应雪时裸露的肌肤上,有些凉。

云镜里眸底一片冷意:“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名字。夫君……”

应雪时微微侧脸,对上她的视线,笑道:“我虽然受了伤,却也并非百无一用,敌人尚且需要知彼知己,夫妻更是如此。你我知根知底了,日后也能琴瑟和鸣,有什么不好?我探探你的灵,应该不为过吧?”

探灵当然不稀奇,云镜里早将应雪时探了八百回了。

她如是询问,不过是想诈他一诈。

见没诈出什么,云镜里失望地将手上的树叶收了回去,临了还不忘呛他一句:“你真是闲得慌。”

她抬脚就走,应雪时向身后看了一眼,土庙青柏霎时隐去踪迹,收拾好烂摊子,他才大步跟了上去。

“若我猜得不错,土庙中二位的魂魄应当是被你收进了古槐里。你收集功德,是想让他们起死回生么?”

云镜里侧目:“我要去东方。”

她只说了这一句,看向应雪时的眼神倒是意味分明:你也要去。

应雪时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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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是凤凰京。

一千年前旧神神陨,四海八荒秩序失守,归为三道。

仙道九重天自恃仙格在身,向来不屑与他道为伍,避世出尘,隐居上桃曲已逾九百多年。

散灵道妖魔鬼怪层出不穷,邪魔外道一时风头无两,祸世殃民。

人修中旧神信徒众多,乍然失了信仰,群龙无首惶惶数十年,大多弃道出仕,眼见便要与世家归为一流。

世家子弟不信鬼神信国师,旧神陨落后,国师之势彻底凌驾于王权之上。但皇权世家人单势弱,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如此乱世之中,有位天降奇才于凤凰京仙山横空出世,一剑清平定,一道统九州。

新道派由他而始,十三仙府由他而立,凤凰京仙山就此成了新的圣地,新神再立,人修再度势起。

无人知晓新神名讳,供奉名曰“始祖”。

旧神派只信旧神,固步自封,早已难成气候,本不能归于三道之内,可它又与三道息息相关,从未游离于三道之外,故此天下百□□为四道:新道、旧神、散灵、九重天。

鬼山草屋绝非长久之计,云镜里此次东行,想必是为问计求仙。

可仙府圣地凤凰京,可不是谁想去便能去的地方,既要东行,便要过十三仙府。路上妖魔险阻,更是数不胜数。

云镜里上回是钻了空子,摆了故蔑一道,才无须缴纳过府功德。

东行一路,困难重重,就算仙府仙家宅心仁厚,路上的妖魔鬼怪又岂是好对付的?

应雪时好整以暇地问:“倘若你到了凤凰京,始祖还在避世闭关,届时你又如何自处?”

云镜里道:“不去试一试,我不甘心。师娘曾经告诉过我,始祖现世之机可遇不可求,她谋算多年,也只算出年关之后春夏交替,东方紫气卷腾,或是祖神问世之时,我得赶在春末之前,到达凤凰京。”

“我早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更何况……”应雪时来了兴致,“我对那个卖茶的怪人很感兴趣。”

他对东行,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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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似练,草屋近在眼前。

应雪时懒懒打了个哈欠,不经意般开口问道:“你现在有多少功德?”

“三百八十九。”

故蔑之东,是夜歌。

应雪时一双黑眸古井无波,言语间倒是透出一点揶揄:“过夜歌仙府,需要五百功德。”

云镜里薄唇微抿,却不说话,应雪时看出了她的意思:她不能再等了。

古槐里的魂魄即将消散,不然云镜里也不会匆忙涉险,连应雪时都顾不得了,深夜赶来祭法锁魂。

应雪时满脸认真,为云镜里出谋划策:“我看这山上的一石一木都怕你怕得紧,等见了那个卖茶的怪人,你狠狠敲他一笔,功德也许就凑齐了。”

云镜里没好气道:“倒不如把你泡酒卖了,净赚五百功德。”

“我不值钱的。”

应雪时先她一步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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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来壶茶,外加十道好菜,不要姜薤。”

跑堂的还没看见来者何人,一袋碎银先兜头砸了过来。

他上下一掂量,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身后的大叶子“啪嗒”一展,鸡尾巴似的,跑堂的也浑然不觉。

云镜里腰间挂了一个布袋,纸人扒着布袋边,露出半颗脑袋。

对于应雪时这等爱显摆的作派,纸人撇撇嘴,白眼都要翻上了天。

应雪时耳聪目明,兰玠的白眼没抛给瞎子看,他被兰玠这么一挤兑,面色如常地传语道:“早知道你这秃子也是纸剪出来的,我就该先一把火烧了你。”

兰玠气急败坏,立时就要骂回去,被云镜里一只手按住了:“别乱动。”

应雪时轻轻一笑,悠然进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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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雪时不知受的是什么怪伤,时而虚弱无力奄奄一息,时而又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下山之前,他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整饬了一番。

云镜里面前叠着一摞纸,她拿着剪子剪来剪去,问身边的扫帚精:“这回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身|子?”

“头发多的。”兰玠满脸真诚。

云镜里清楚他的软肋:“下回你若再打架,我就给你剪个葫芦光头。”

兰玠讨巧一笑,目光往草席子边飘了飘。

应雪时换下了那身云锦般的缎衣,变出一身温润广袖道袍,锦佩加冠,珠玉饰身,缨带上绣了细闪,配上他一张冷冷淡淡的脸,竟然莫名和谐。

兰玠问云镜里:“他是孔雀精吗?”

云镜里摇头:“他是蛇。”

兰玠想了想,又问:“那他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或许在蜕皮吧。”云镜里有些心不在焉。

应雪时眉心一动,蜕皮?

他垂眼轻扫衣袖,袖边的暗纹与云镜里身上的如出一辙,闪闪亮亮的,不好看么?

应雪时走动间,暗纹变了几变。最后,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个。

他觉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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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堂的送了茶来,瞧瞧云镜里,见她除了头上几个银饰外,再无富贵气息,又瞧瞧锦衣华冠的应雪时,眸中霎时亮起了两簇璀璨的光。

他两手一搓,谄媚之中犹略带几分拘谨:“这位道友,小店还有几坛甘醇好酒,要不要送上来供您品鉴品鉴?”

应雪时的目光轻移过来,提点道:“先收收你的叶子。”

跑堂的被他一望,失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后,双手立刻向身后捂去。

粗糙的手心触到两片厚厚的芭蕉叶,他不由的愣在原地,摸摸鼻尖,讪讪收回了十分不雅的宽大绿叶。

原来他是一株成了精了芭蕉。

看不见那碍事的叶子了,应雪时才道:“多谢好意,我不饮酒。况且你找错了人,我不是管钱的,她才是。”

云镜里将手里的茶盏一搁,芭蕉精愕然,好半天才捋直了自己的舌头,艰涩道:“小妖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勿怪……勿怪。”

云镜里暗暗瞪了应雪时一眼,人与妖一旦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惊讶也好,恐惧也罢,就会对某件事、某些人上心,他们一旦惹来注意,行迹就会招摇。

东行,最怕的就是招摇。

应雪时打扮得富贵端方,一路走来结了不少账,云镜里以为二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可眼下看来,应雪时玩的那一招,叫“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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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角——”柜台旁的帘布后传来一声呼唤。

芭蕉精七角向应雪时拱拱手:“母狐……掌柜有事找我,道友若有吩咐,唤我一声便是。”

客栈掌柜还没露面,狐骚味儿倒是先飘了过来。

云镜里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下不用看也知道了,客栈掌柜是只野狐。

布帘掀开,野狐媚眼如丝,身后还拖着根蓬松的尾巴,修为高不到哪里去。

她手里红扇轻摇,慢吞吞放下帘布,目光不期然与云镜里交汇,露出个热情的笑。

云镜里还没作何反应,她便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应雪时低头把玩茶盏,对掌柜的秋波明送视若无睹。

掌柜当即泄气,失望地长叹一声,扭身走了。

云镜里费了七张灵符,与应雪时赶了三日半的路程,才寻到了这一家客栈,彼时早已口干舌燥。

她想拿面前的瓷杯倒茶,却见里头已经有了茶水,对面的应雪时神色淡淡,看也没看她一眼。

云镜里才饮一口,腰间突然传来兰玠闷闷的鄙夷声:“招蜂引蝶,不安好心。”

“咳咳咳咳……”这样冷不丁的一句话,险些将云镜里呛去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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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雪时正要给云镜里画一张止咳符,门外忽而扫来两道浩然剑意。

剑势绝非寻常修士可比,客栈登时骚|动起来。

野狐掌柜对此自有所觉,匆忙提裙出来相迎,脸上惴惴不安,一见来人,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不知二位……”

剑意稍纵即逝,客栈的骚|动戛然而止,一室落针可闻,七角躲在柜台后,战战兢兢缩成一团,连话兜了一箩筐的兰玠也没了气息。

门外两位少年道骨仙风,腰间悬挂玄色玉珏,周身的灵气骇得野狐面色惨白。

一人道衣蹁跹,负双剑而立,自报家门道:“在下夜歌仙府江鹭起,奉府主之命,特来降妖。”

夜歌?

云镜里看向另外一人,见他身后剑袋中除了一把仙剑,还有一卷银轴古画,淡紫云锦道衣,让她有些眼熟。

“夜歌,谢云拂。”

云镜里心神难定地摩挲着杯口,江和谢。

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作者有话要说: 应雪时:你懂什么是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