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四瞳仁消失，一双眼睛惨白。
将弋剑像是要为自己刚才的胆小找回场子一样，它飞到闻别暮面前，剑锋对着王小四。
王小四不过是**凡胎，手上没有武器，他以一敌四本是不可能的。
王小四脸上还有刚才流下的血，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看着像是要倒下去，但依旧稳稳当当。
他怀中那只狐妖迷迷瞪瞪睁开眼，和王小四的怪异不同，狐妖的眼睛变回它原来的棕色。
狐妖悲伤地凄鸣，它身后的尾巴耷拉下去。
魔修的灵力和狐妖同源，王小四低头，看见那只狐妖，他疑惑地眨眨眼，他没有在狐妖身上感觉到。
狐妖张嘴，死死咬住王小四的手，血立即涌了出来。王小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稳稳抱住狐妖。
“王小四，你快清醒过来。”宴无究向前走了几步，试图唤醒王小四。
闻别暮冷冰冰地扔出刚才那根绳子，稳稳套住宴无究，将师兄拉回来：“师兄，他听不进去你说的话。”
这人现在连疼痛都没办法感觉到，单凭言语，怎么可能将他唤醒。
王小四抬起双手，狐妖没料到他这个动作，从墙上摔了下去，本就虚弱的它更没有力气挪动。
黑色灵线从王小四指尖散出，灵线沿着封印的纹路迅速蔓延。罡气刮出，将闻子然刚画出的剑刮断。
闻别暮脸色大变，他试图用将弋剑将灵线砍断：“他想解结界！”
这一个二个的，怎么天天想着解结界！
王小四张开嘴，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冒出，滴在地上的狐妖身上。
狐妖艰难地站起来，它将自己团成一团，狠狠咬住自己的一只尾巴。
闻别暮一脚踩在灵线上，用自己的灵力，将灵线的道路斩断。他刚一回头，就看见狐妖的动作。
一个不注意，王小四的灵线居然开始绕着闻别暮，试图将闻别暮捆起来。
楼闵乐掀起衣袖，将灵线解开，小声道：“别分心。”
“师尊，狐妖。”闻别暮言简意赅，他看向狐妖那边。
楼闵乐看一眼就知道狐妖的意图，他也算知道狐妖那些尾巴是怎么断掉的了。
楼闵乐和闻别暮背对背站着，两人默契地将灵线绕在一起。
楼闵乐咳了一声：“狐妖自断尾巴，想要唤回王小四的理智。”
“这狐妖怎么清醒了？”试图靠近王小四，却被王小四灵力弹开的宴无究有些无奈。
闻别暮猜测：“他们应该此消彼长，狐妖清醒，王小四就迷糊。”
“不对。”闻子然反驳道：“狐妖应该和刚才那个女人有关。”
闻子然十分肯定。
王小四周身还在释放罡气，闻子然的脖颈处也因为这罡气，露出几道血痕。
狐妖太虚弱了，连跃到王小四身边的力气都没有。
狐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王小四，它试图站起，却又因为没有力气而摔倒。
“帮他！”楼闵乐拦腰将闻别暮抱起，避开朝着闻别暮飞来的罡气。
闻别暮借力双手向下一拉，灵线被死死扭成一团。
另一边，得到命令的闻子然避开罡气，抱起狐妖翻身上墙，他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狐妖衔着尾巴，气喘吁吁地挪到王小四身旁，它将尾巴吐了出来。
尾巴落在王小四脚上，干净纯洁的灵力炸开，化作点点荧光，最后渐渐溶进王小四的身体中。
王小四身上的黑气在一刹那间就散去，他身形晃了两下就要栽下墙去。
闻子然立即画出绳子，将王小四捞住。
王小四陷入昏迷，唇色惨白，气息微弱。狐妖缩在王小四身旁，可怜兮兮地抬头盯着围住自己的四个人。
狐妖化作人形，居然是个小孩模样。
狐妖脸上脏兮兮的，身后的尾巴垂在地上。它现在不像一只狐妖，倒像是一只狗妖。
狐妖声音也如同小孩一样：“你们要问什么就问我吧，小四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半晌，三个徒弟都没有吱声，楼闵乐环顾四周一圈，只好自己问道：“他怎么变成魔修的？”
狐妖耳朵微动：“乌鸦精，它蛊惑了小四。”
一开始，它见着王小四的时候，这孩子的心境太干净了。自己问出要不要施法让他家人爱他的时候，王小四是严词拒绝了。
后来，王小四总是被他家人赶到山里捡柴，狐妖就在这个时间教王小四法术。
王小四天生有灵气，但他家人不知道。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家人误以为王小四天生有些痴傻，因为王小四总是对着周围自言自语。
常人说世间有幽魂，那些其实都是山间精灵，和卷灵一样，它们都靠吸收天地灵气而活，根本没什么威胁。王小四看见的，就是这些精灵。
王小四被弘鸢蛊惑的那天，正是王小四的生日。但屠夫还是让王小四进山去捡柴火。
那天飘着鹅毛大雪，王小四本就发育不良，又饥肠辘辘的，他倒在深山之中，无人在意。
狐妖将他叼回巢中，惊讶地看见巢旁站了个不怕冷的女人。
“那她，活得够久啊。”闻子然忍不住感叹。
狐妖叹了口气，活得再久又如何，活不明白才是真的：“她把我支开，让我去找些吃的给小四，等我回来，就发现小四成了魔修。”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狐妖不知道王小四心里怎么突然就有了邪念，但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守护这个孩子。
那日在树下，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是模样，可让狐妖心疼。
闻别暮问：“那你又是怎么伤了王家坝那么多人？”
狐妖愁眉苦脸，这它哪里知道。
它在伤人的时候，好像和小四一样，无知无觉。
狐妖只记得，在这段时间，一直有个声音回荡在自己脑海中。
“小妖。”楼闵乐帮狐妖治疗完伤口，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凉意：“你不能总是这么帮王小四。”
靠自己的修为来救一个无药可救、甚至是早应该死去的人，这狐妖，究竟是怎么想的？
狐妖倒在地上，它轻声道：“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人。和小四在一起，我觉得心里不是那么空落落的。”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沉默。
闻别暮倒是思考起上任山主留下这个案件的意图。
山主将王家坝狐妖一案放在重案堆，这肯定有他的意图。
而这狐妖并不棘手。
闻别暮思来想去，只有弘鸢有问题这一个可能。
闻别暮依旧坐的离师兄们很远，他垂眼盯着地面上的血，唇紧紧抿着。
他脑中还回想着弘鸢说的话。闻别暮忍不住腹诽，大长老怎么跟谁都有仇啊。
天色渐暗，闻别暮在自己跟前生起一团火，闭眼休息。
火光将闻别暮镀了一层暖光，他依旧像以前一样紧抿唇，不苟言笑。他每次做出这副模样，闻子然和宴无究就害怕的不得了。
比如此时此刻，本来想找闻别暮商讨事宜的宴无究，一看见闻别暮丧着一张脸，他飞速回头。
楼闵乐觉得好笑，师门中大多都是师弟怕师兄，到他这里怎么就反过来了？
楼闵乐问：“你们有这么怕他？”
闻子然回头飞快地看了眼小师弟，他苦着一张脸：“别暮也不是一直是我们师弟呀，他以前在二长老门下。”
二长老荧惑星君，她可是灵山仅次于丹灵长老的存在。
闻子然他俩一直觉得，闻别暮的性格多少沾了些荧惑星君的严肃。
要放在平时，闻子然一定不会对楼闵乐说这些。现在师尊失忆了，闻子然倒畅所欲言起来。
“师尊。”见闻子然有啥说啥，宴无究也一鼓作气，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徒弟觉得，师尊您对小师弟，也别太亲近了。”
楼闵乐忍不住抬眼朝闻别暮看去，小孩穿着一身红衣，头顶的发簪被他重新整理，将他的头发牢牢固定。
楼闵乐不做声，闻子然和宴无究也便不敢再开口。
一旁，王小四还在昏迷，但面色相比傍晚要红润一些。
楼闵乐沉吟片刻，火光将周围的影子投在他脸上，遮住他眼角那颗痣：“宴、宴无究，趁王小四还没醒，把他送去镇妖塔。”
镇妖塔在宴家。
宴无究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人。
灵山有十一位长老，其中有七个都是九州三大家的后人。
这三大家是宴无究所在的宴家、闻别暮和闻子然的闻家、还有神出鬼没的云家。他们先人在凤凰时期都是厉害的人物，到现在，出色的后生却没几个。
宴无究挠脑袋：“师尊，镇妖塔很久都没开过了。”
之前宴无究就想说了。在他入山的时候，镇妖塔就被锁住。
当时他还问过父亲，父亲避之不谈。
闻别暮总算有了点动静，他睁眼望着楼闵乐。
那双琥珀瞳在夜里也是深深一片黑，闻别暮轻声道：“宴家家主换人了。”
“你怎么知道？”宴无究都不知道自家家主换人了。
闻别暮当然知道，他父母……就是为了上任家主才去世的。
闻别暮不想让宴无究他们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师尊还在场。闻别暮笑了一下，随口带过：“荧惑师尊跟我提过。”
宴家上任家主走火入魔，现在还被关在镇妖塔中。
宴家那群没用的东西，不敢将事情告诉另外两大家，他们又不敢开镇妖塔，因为他们镇不住那位家主。
闻别暮脑中一闪而过什么：“那个家主……不会也见过那位弘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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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宴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