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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姻

北梁景和八年,春。

三月春寒料峭,而北梁京都的春夜比其他城镇还要冷上几番,北风席卷着才将将绽芽的枝头呼啸过境,恍惚间还以为是深冬。

一两只鸟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出,在无尽的黑幕之中展翅高飞,直直冲破云霄,顺着月光所在的方向追去。

将军府内一片烛光,吵嚷的声音充斥在府里的每个角落。烛火摇曳照亮整座府邸,里头布满了显目的红色,恍惚间能叫人瞧见即将到来的喜事之盛大热闹,缓和了乍暖还寒的凉意,也掩盖了这场所谓的喜事背后的肮脏与纠纷。

“动作快些,明个儿新郎官就要来了。”

灯火通明的宅邸里,侍女们打着灯笼端着托盘穿梭在游廊中,稳妥但忙碌。

织月站在廊下指挥着,板着脸,稍稍拧眉,“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可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说话间,织月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卧房,望着那仍旧亮堂的屋子,到底没忍住这一声叹息。

明个儿是他们二姑娘出嫁的日子,是许家这一代的第一场大喜事。这本应是件喜闻乐道的事,只可惜,二姑娘是无奈出嫁,非是嫁与如意郎君,而是埋葬婚姻。

两个月前,许大将军班师回朝。因大败漠北胡人,使之退却百里,圣上大喜,重赏。一箱又一箱的赏赐接连运往将军府,其势之盛,轰动京城一时。

可随着无数珍器重宝、金银细软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道赐婚圣旨。

道什么许家此代无男丁,为有后人继承将门光辉,续守北梁安宁,特赐婚于许家与宁王府,两家小辈各择一共结连理之好。

为促成这亲事,圣上甚至扬言允第一位男童随许家姓,入许家宗谱等。

许大将军再无退路,只得接旨。

风过树梢,枝条依稀掩映,发出沙沙声响。几片绿叶乘风飞舞,辗转着飘向高空,又经忽而加大的夜风吹向了后院,最终落于庭前。

“你当真想好了?”

许惊雪坐在床边,握着许云朝的手问到,睫毛扑闪着,一双眸子里满是道不尽的担忧。

“现下后悔还来得及,你我身形相似……”

“哎唷阿姐,我当真想好了!”

许云朝无奈回到,动动手指反握住许惊雪的手,半是嗔怪又半是撒娇道:“阿姐都问多少次了,我是真的想好了。”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与子霖哥正是两情相悦、情浓意浓的关键时刻呢,怎能让你去?”

“反观我,这些情啊爱啊的,在我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不曾有心动之人,也从未考虑过成婚嫁人,更觉得和谁在一块儿都是一个模样,自是无谓。”

许云朝掰扯着道理,心里暗念着这是第几次宽慰许惊雪。

闻言,许惊雪叹了口气。

按理说,此等联姻大事应当都是嫡出的长子长女的义务,因而本该是许家长女许惊雪同宁王长子季同煜成亲。

然许惊雪早有心上人,二人情投意合,才子佳人瞧着极为般配,若是一同走着,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唯一不足的便是她那心上人的出生——不过是江南小城的普通百姓,家世薄得如白纸,虽进京赶考中了个贡士,却终不过是留于京城颇负盛名的沁雪堂,当了名教书先生。

许惊雪乃许家嫡长女,自幼习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大的门户差异,二人本该是备受阻拦的。

可许家此代只有两位千金,许大将军许揽忠是个甚重孩子的,又是个武将糙人,便无那般在意规矩。他见二人感情甚好,又觉林子霖儒雅随和,倒很是满意。

本都到谈婚论嫁一步了,谁料半路杀出一道圣旨,圣上钦点要将门许家与宁王府共结连理之好。

将军府四代均握兵权,许大将军在外征敌也不曾觉得要低调退让,他那一股热血受众人吹捧,于是名望越积越高,甚至可谓是北梁境内无人不晓的。

这般大的名与权,遭圣上忌惮自是逃不脱的。

可无端监视或削权重臣实乃大忌,圣上重民心,自是不会明摆着做什么。因而降下一道圣旨,以奖赏名义使其与宁王府结亲,从而平权。

这宁王又是何许人也?

其乃圣上一母同胞之弟,亦是先帝众多子嗣里,除圣上外,于那场浩荡动乱中唯一存活的。

当年太子被废,新皇储未立之时,先帝便忽然驾崩,一时宫中大乱,各路势力纷纷冒头。

七子夺位,宦官权臣相争,就连外嫁的公主也想分一杯羹。

最终圣上杀出重围,手刃同胞,血洗深宫,踩着无数人的骸骨坐上了那个位置。

因宁王无心皇位且于乱中扶持圣上,加之二人自幼感情深笃,圣上念及手足之情,留其于京城。宁王虽无实权,却时常被唤进宫却,或是商讨国事,或是陪圣上消磨时间。

其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许家同宁王府结亲,哪怕背后是为监视与平权,也纵然未亏到哪去。

许惊雪是这般宽慰自己的。

然半个月前,她那一向不着调的妹妹忽然找她谈事,罕见地严肃认真,而后一字一句地说要替自己嫁去宁王府。

许云朝态度十分强硬,不容置否,许惊雪素来对其有求必应,甚少拒绝。何况她已有心上人,二人又情深义重,半推半就下与宁王府结亲的就成了许云朝。

不过是将军府与王府的亲事,并未指明要哪个姑娘嫁,因而人选换成许云朝并无不妥。然许惊雪自幼熟知礼教,总觉得自己应当保护妹妹,不应牺牲妹妹来成全自己。

“可我是长女,这种事应当是我来才对,结果现下却要牺牲你……”

“打住打住!”许云朝听不下去了,抽出手捂住耳朵,皱着脸嚷到,“阿姐你已经念叨好多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想当初我在南街跟惠子他们打架,一挑三把他们全打趴了,后来事闹那么大,你都没现在念叨得这么多!”

“况且,打架这么大的事我都不觉有什么,不过是结个亲还能怎的影响我么?哎呀阿姐,你别那么看我。在我看来嫁谁都一样,真的!”

许惊雪几次想插话,却都被许云朝抢过了话头。她如年关时的炮竹般,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生怕许惊雪再唠叨。

“不过是跟世子成个亲罢了,有何牺牲与否可言?何况那还是宁王世子,我嫁去是正妻,那日后可不就是宁王妃么?”

“阿姐你并非不了解我,你知道我本是想做个闲散浪荡子,每日花天酒地……啊好好不说这个。”

“想想啊,我一个月去戏楼七八回,去茶楼酒楼寻乐子七八回,再去阿悦她们那里坐坐,一个月剩几天闲在家里呀?”

“先不说我沉迷于各地的奇闻趣事,一有兴致便要溜去京外瞧瞧,单是京内那登台的伶人戏子就足以勾走我的魂,一掷千金买他们为我唱几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事。”

“就我这般不着调不安分的性子,哪家好公子受得住?我若要找合适夫婿,定是比登天还难。”

“若说联姻,我也难愿意。好不容易松口一次,阿姐你应当高兴才是。”

许云朝说到,换个姿势靠在床头,神情懒散,慢悠悠道,“从臣子到皇亲贵胄,咱家又有钱有权,亲事还是陛下钦点的。如此这般,我嫁去那宁王府难道还能受了气不成?这般婚事落我身上,可算是我捡了个大便宜,谁还能比我安逸有福气?”

她这一番不着调却又着实在理的长篇大论终于起了作用,许惊雪惶惶不安的心静了几分。

许惊雪性子温和,听这话发觉好笑,抬手轻轻拍了下许云朝,“照你这么讲,阿姐还要羡慕你不成?”

“嗯啊~”

许云朝笑嘻嘻地望着许惊雪,忽而变得贱兮兮,道:“但阿姐还是别羡慕了。嫁过去的是我,捡大便宜的也是我,阿姐只能跟自己的心上人过一辈子~”

许惊雪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看了许云朝一眼,无奈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姐妹俩虽是一母所出,又生在同一片屋檐下,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许云朝明媚炽热,肆意飒爽,机灵活泼。整个人如初生的太阳一般,朝气蓬勃,极富有生命力。

许惊雪则是温婉宁静,优雅端庄,矜持温和。她宛若夜空中的明月,柔和却有力,瞧着便叫人十分安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温柔有担当的人,也曾落得于万丈高楼一跃而下的凄惨悲壮结局。

许云朝看着许惊雪漾着淡淡笑意的模样,在因透过窗拂进来的风而摇晃的烛光中,渐渐晃了神。

笑吟吟的许惊雪并不知道,半个月前许云朝说要替她出嫁,并非是那懒散无拘束的妹妹忽然转了性子,而是上一世的人重生了。

那个看着阿姐被迫与爱人分别,最终走上歧路又愧疚跳楼自杀,而家族受到牵连被满门抄斩的许云朝重生了。

她见过了至亲倒在身前浑身是血的模样,见过了无辜之人倒在断头台上的凄惨之景,哪怕她当时服用了药物,却仍逃不过折磨。

她看着许家从权倾朝野的兴盛到官兵闯府羁押全族的悲凉,她歇斯底里,却终究一并躺在了喷过酒的砍刀之下。

血流三千里,横尸遍野,成群的乌鸦在日薄西山的残阳中展翅飞来,啄食着尚还温热的骨肉,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

许云朝死前不曾怨任何人,包括一意孤行终牵连家族的许惊雪。

她只有无限的自责与懊悔——她不应让心有所属的姐姐去联姻,不应让一对恩爱的恋人被拆散成苦命鸳鸯。

如果当初去联姻的是她,如果阿姐与林子霖好好在一起了,幸福美满,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林子霖不会起兵谋反,阿姐不会因支持他而走上不归路,最终后悔自杀,而许家也不会受到牵连以至灭族。

还有无辜的宁王府……

是不是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你在我面前耍耍嘴皮子便算了,这些话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些说。隔墙有耳,万一叫人听见了,恐是会招来大麻烦。”

许惊雪的声音忽然响起,唤回了许云朝的思续。

许云朝眨了眨眼,目光聚焦于对方身上。

“陛下本就忌惮爹,哪怕爹一心为国为民,安分守己,但还是消不了陛下的疑心。否则陛下也不会让许家同宁王府结亲。”

一个是毫无实权却深受陛下信任的皇亲贵胄,一个是权倾朝野功高震主的武将。

两家结连理之好,除了平权与监视,还能是为了什么?

许惊雪心里门清。

她眉宇间笼着挥之不去的忧愁,“你切记不可表现出对权力的向往,包括方才的未来宁王妃,可都不能说。”

“祸从口出,这等风尖浪口上,你我一个不小心,便会酿成大错,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甚至关乎整个许家!”

“知~道~啦~我都懂的~”

许云朝应着,“我又不是七八岁的稚子顽童,我都明白的,会注意的。”

她又与许惊雪贫嘴了几句,再三申明自己想好了不会后悔且会小心谨慎,复又好生宽慰了一番,才终于把人送走。

她看着许惊雪微微叹气着离开,松了口气,抬眼望向她的背影,却渐渐陷入了回忆里。

许惊雪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拐角处,夜风挟着凉意席卷而来,与许云朝扑了个满怀时,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先前因紧绷而死死握住门框的手,在寒风中吹得有些僵硬。许云朝一边揉着关节抱怨天冷,一边退回屋关上了门。

她刚刚看着许惊雪被寒风吹拂着的背影,恍惚间又瞧见了高楼之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被楼顶狂风吹得凌乱无比的头发,毫无血色的惨白的唇,写满了心如死灰的麻木的脸庞,空洞绝望的神情……

“爹也在等你回家呢。”

而后一声闷响,却如天崩地裂一般响彻云霄,令人眼前发黑。

三九寒冬之时的风狂啸而来,阵阵如刀,加速了地上的人离去的速度,吹得她血色尽失,又在满地鲜血中被衬得凄凉。

那是上一世的许惊雪。

是许云朝最大的噩梦。

第3章 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