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出来。
商屿后退了两步，想逃。
那感觉，跟当初张衡一语道破他是同性恋，一般无二。
可身后是冰箱，身前是陈牧则，根本无路可去。他只能转移开视线，傻站着发愣。
陈牧则这个人……
陈牧则他——
他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同性恋？他知不知道他这么说只会让人觉得是——
沉默了很久，商屿强迫自己恢复镇定，扯了下嘴角说：“你……怎么做给我吃？”
“以后你可以来我家，或者我打包盒饭给你。”
商屿摇头：“这不现实，则哥。”
陈牧则看着他，神色不变：“为什么不现实？”
“我……”商屿犹豫着，“你这样，我会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他重重咬了下唇，闭上眼破罐子破摔，“误会你喜欢我。”
厨房里安静下去，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没了。
商屿没敢看他，只默默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是同性恋，则哥，我喜欢男生。”
他声音不大，但他确定陈牧则听得见。
他在等陈牧则的回应。
厌恶也好，逃避也好，把他赶出家门也好，其实他也没那么在意——
“嗯，所以呢？”陈牧则的声音响起。
商屿一愣，猛地抬起头看他。
陈牧则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眉眼更柔和，他只是在轻轻笑着，走近一步把他揽进了怀里，手捏在了他后颈上。
商屿把脸埋下去，额头抵住肩头。
他听见了陈牧则的呼吸、心跳，还听见……
“喜欢，爱，这两个词从来都与性别无关。再说，你这也不算误会。”
商屿动作一顿，想抬头看人，却发觉陈牧则手上的力道很大，按得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埋着头说话：“……你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陈牧则没回答。
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从他后脑转到耳侧，很轻地揉了一下耳垂。
几乎在他放下手的那一刻，商屿的耳朵就红了。
陈牧则胸腔震动着，是在笑：“去吧，沙发上坐会儿，我先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商屿就这么被推了出来，坐到沙发上时，他人都是懵的。
不是，陈牧则到底什么意思？
沙发很软，几个抱枕环绕在他身边，几乎让他陷进去。
之前喝的药里可能有助眠的成份，这会儿他只觉得眼皮快要打架了。
他很少钻牛角尖，但此刻，他却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他看着陈牧则楼上楼下进进出出好几次，过了将近半小时才走到他跟前，半蹲下看他：“阿屿，困了吗？进去睡吧。”
商屿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陈牧则无奈地笑笑，站起来弯腰一抱，就把商屿扛到了肩上。
商屿一下子清醒了：“？？？”
商屿：“你干嘛？”
陈牧则扛着人上楼：“带你去睡觉。”
“……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就快到了，不差这两步路。”
“你——”
身体悬空着，商屿也不敢乱动，只能闭上嘴闭上眼装死。
等陈牧则把他放下，他才睁开眼看过去，眉头拧巴成一团。
“怎么这副表情？”大概因为他们之间站得很近，陈牧则说话用的是气声。
“则哥——陈牧则。”商屿郑重叫了他的名字。
“嗯，你说。”
“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陈牧则点头：“懂。但你没有拒绝。”
商屿：“……”
私心来讲，能听见“阿则”的声音，能吃到妈妈的虾仁面，梦一般美好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可陈牧则是个人，不是他手机里的AI。
AI可以属于他，人不行。
“你还记得吧，我跟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像我一个朋友。”商屿的声音有点冷。
“你是说，你手机里的语音助手？”
“他不止是一个语音助手。”商屿抬眼看他，神情认真得过分，“他是我朋友，他叫‘阿则’。”
陈牧则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
“你不知道。”商屿打断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是个AI，但他是真实存在的，他陪了我四年零十九天，一千四百多天，我——”
他深吸了口气，“我很想他。”
这些话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以为自己会难以启齿，以为听的人会觉得他荒谬。
等心底淤堵的情绪化开，他才抬起眼看向陈牧则。
他担心的每一样都没发生。
陈牧则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没有闪躲，没有不悦，反倒让他觉得有点像是心疼。
“所以，”商屿的声音有点哑，“我只是在利用你，明白吗。”
所以，把你的话收回，远离我，行吗。
“明白，”陈牧则说，“但是不行。”
商屿心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躲开视线，就又听见陈牧则说：“好好睡觉，想不明白的事就交给时间，时间会给你答案。”
说完，他抬起手，轻轻覆住了商屿的眼，带着他进了屋。
最后一句是在耳边响起的。
陈牧则说：“放心，明天会有太阳的。”
*
陈牧则家，陈牧则的药、床，可能都有种奇怪的魔力，商屿一沾就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窗帘拉了大半，留了条一掌宽的距离，透进来天光。
商屿坐起来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下床去把窗帘拉到最开。
天气很好，真的有太阳。
商屿盯着外面看，心里想的是昨晚的乱七八糟。
是下雨影响了他的情绪？还是因为陈牧则那句“不算误会”？
怎么明明没喝酒，却好像醉了一样，一点都不像他自己了呢……
门口传来敲门声，商屿没应声。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陈牧则。
不过陈牧则明显没放过他，推开门走了进来：“阿屿？”
商屿惊讶他的直接，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里本来就是他家。
“我——”商屿犹豫了一下，选择直接说谎，“我没听见，不好意思。”
陈牧则应该是看出来了，但他没点破，只顺着往下说：“去洗漱一下，吃饭了。”
商屿啊了一声，僵直着跟在陈牧则后面出门。
坐到餐桌前，商屿迟迟没有动筷。
陈牧则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也停下来看他。
“那个，”商屿清了下嗓子，“昨晚的事，你能不能当没听见？”
“不能，”陈牧则拒绝得很干脆，“作为回报，我说过的话，你也别忘。”
商屿：“……”
这算哪门子的回报？
为什么他要记住那句“不算误会”？
大概是因为赌气，整个早饭期间商屿都没再开口。他沉默地扒拉完饭，端起碗要进厨房，可脚还没踏进去就被陈牧则拉了一把。
“？”他抬起眼看人，眼神不算和善。
陈牧则笑着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抢走了洗碗的活。
商屿杵在旁边监工，陈牧则看了他一眼，问：“都记住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你说我不算误会。”商屿下意识说。
“只记住了这个？”
“不然还有什么。”
陈牧则叹了口气，擦干净手在他额头上盖了一下。
“？”商屿较真起来，“还有什么？”
陈牧则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回橱柜，一边摘围裙一边才说：“以后慢慢告诉你。”
商屿：“……”
收拾妥当，陈牧则去了阳台，昨天洗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他在收。
商屿出神了一瞬，再一抬头就发现陈牧则手里拿着自己的内裤，急忙走过去道：“我来吧。”
陈牧则笑：“顺手的事。”
商屿一把抢过自己的内裤，红着耳尖嘟囔：“这跟顺不顺手没关系。”
“害羞？”
“……我没有。”
他把自己的衣服收好，转过身，发现陈牧则拎了袋子过来：“装起来吧。”
商屿说好，伸手要接。
陈牧则却不给他，直接把袋子撑开来。
“……”商屿只好把衣服丢了进去。
“今天有什么安排？”陈牧则问。
商屿思索了一下摇头：“没。”
“那有没有空跟我出门？”
商屿没吭声，只抬起眼看他。
陈牧则说：“明天就是周六了，音乐节的筹备还差一点，我去帮个忙。”
商屿问：“那我去干什么？”
“你——”陈牧则看过来，眼尾弯着，“陪我。”
商屿：“？”
跟着上车坐进副驾，商屿勉强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同意。
他看着陈牧则系好安全带，在车子发动前问了一个问题。
“陈牧则，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叫我一声则哥。”
“除了这个。”
“你觉得呢？”
商屿收回视线，看向车子前方。
“朋友吧。”
过了好一会儿，陈牧则才忽然开口纠正他：“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阿屿：我喜欢男生。
阿则：喜欢和爱无关性别。
际老板：也无关种族:P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