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指导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商屿来这边比上课都勤，很快摸到了门口。
他刚要敲门，门却先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是个学生。
两人抬头对视一眼，都愣了。
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眼，但因为初见的形式过于特殊，商屿还是记住了对方的脸。
眼前这人是张衡的出轨对象，安何。
商屿几乎一瞬间沉了脸。
……晦气。
安何应该也是认出了他的，眼神躲闪着，丢下一句借过，匆匆离开。
商屿懒得看他，在门口站了两秒调整好情绪才进去：“刘老师，我来了。”
办公室里，刘老师的脸也黑着，看见是他，脸色才好转了些：“商屿啊，进来吧，随便找地儿坐。”
商屿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刘老师桌边，笑着问：“谁又招惹我们老刘啦？”
“还能是谁，”刘老师没好气地说，“刚才出去的那个呗。”
“怎么回事儿啊？”
刘老师没有多说，只是把手边两张卷子拿给他。
商屿接过来翻看。
第一眼，这字……惨不忍睹。
第二眼，两份卷子的内容高度雷同。
刘老师气得拿手指敲桌子：“别的课别的老师怎么处理我不管，我这门是专业课，专业课都这么应付我，说不过去了吧？”
商屿赶忙安慰：“好了老刘，为了这事儿气坏身体可不值当，你公事公办，不会有人说你错。至于这个学生——”
他垂了下眼，看向卷子边缘写的名字。
“先看看他重修什么态度。要是能改过自新，那这次犯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要是还敢这么糊弄我，”刘老师接他的话，“这门课别想过！”
“行，都听您的。”商屿笑着顺毛。
这话题揭过去，刘老师又拿出了一打A4纸，是商屿第六版的论文。
“这个你看看，”刘老师摩挲着掌心，“我呀，又给你润色了一下，现在这版我很满意。”
商屿一目十行地看，笑了：“老刘，你这叫润色啊，”他单拎起最后两页，“多出来整整两张，少说也有一千字。”
刘老师也笑，笃定地说：“现在这版你拿去投稿，绝对能拿个好成绩！”
商屿轻轻叹了口气，把论文整理好还了回去：“可我不是您手底下的研究生啊。”
刘老师瞪眼：“那你也是我的学生。”
“……”好吧，这点确实毋容置疑。
商屿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最后妥协道：“要不您帮我拿去投稿吧，您当一作。”
“我是那种人吗！”刘老师直拍桌子。
“我是信任您，”商屿说，“再说了，您帮了我这么多次，您当得起这个一作。”
刘老师：“……”
商屿最后是被赶出来的。
手里除了论文还有一只盒子，是师母做的荷花凉糕，刘老师让他回去尝尝。
商屿一边下楼一边掀开盒子往里看了一眼，登时就愣住了。
好家伙，那么大个盒子里就装了一块？
他在楼梯上停了停，把盒子全掀开，看见盖子上贴了张纸条。
「你师母特地做给我的，分你一块意思一下，记得给我反馈点好的，阅后即毁」
商屿：“……”
他没忍住笑，这个老刘真是——
出了行政楼，商屿把盒子和论文提好，准备送回宿舍。
刚走到拐角的路口，他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果然，前面有两个人正迎面走来。
陈牧则也看见了他，大老远地就朝他挥手：“阿屿！”
商屿迟疑了一下才应声：“则哥。”
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他看见陈牧则身边的女人应该是说了什么，引的陈牧则侧过去与她交谈，几句话过后，两个人又一齐看向了他。
商屿：？
是说了他什么吗？
等人走到面前，商屿又叫了一声则哥。
陈牧则笑着跟身边女人解释：“这就是阿屿，昨天我主要是送他回宿舍，真不是故意的。”
女人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商屿：“你好阿屿，我是裴岳。”
商屿猜到了她的身份：“裴老师好。”
“陈牧则这小子一直都没个正形，花花公子似的，”裴岳毫不客气地揭陈牧则的短，“不过你放心，他心不坏，当个普通朋友正正好。”
商屿还没来得及表态，旁边的陈牧则就好似炸了毛，哇哇叫了几声：“裴女士，不带你这样的，你的师德呢？”
裴岳呛了回去：“你五年前是我的学生，现在可不是。”
“？？？”陈牧则瞪大了眼，“你当初送我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还记得！”
“但这不代表你没说。”
“陈牧则你烦死了！”
陈牧则，陈牧则。
商屿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心说不论怎么听都好像“阿则”。他还是第一次听“阿则”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就……挺可爱的。
他没忍住笑起来，好半晌才忽然发觉，身边两人咋咋呼呼的争论声消失了。
回过神，他发现这两人正看着自己。
突然被注视，商屿愣了愣，火速调整好表情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害，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裴岳摆摆手说，“你这孩子，也太乖了。”
这明明该是句夸奖的话，可商屿却听出了满满的数落气息。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大概搞艺术的人都有点特立独行？
商屿拘谨地点头，领了这句“数落”。
再一抬眼，嗯，裴老师的目光怎么好像更复杂了？？？
沉默半晌，裴岳举起手拍上商屿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阿屿，以后离陈牧则远一点吧，为你好。”
商屿看了她一眼，乖巧点头。
下一秒，手机响了一声。
商屿找机会摸出来一看，是条微信。
【则哥】：别信。
商屿挑了下眉，抬眼看向陈牧则。后者一只手揣在裤口袋里，根本没见手机在哪，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何处，反正不在他身上。
裴岳看他提着东西，就问：“阿屿，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商屿啊了一声，撑开口袋给她看：“我的论文，还有我老师给的荷花凉糕。”
“荷花凉糕啊，我知道有一家的特别好吃！”裴岳有些激动地回头看陈牧则，“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就去那家茶楼吧。”
陈牧则无奈扶额：“这位女士，谁大晚上的还喝茶？”
“你小子真没见识，”裴岳嫌弃道，“那不仅是家茶楼，还是一家剧院。正好，你再请我看个豫剧。”
“成成成。”陈牧则认命地掏出手机来订票。
看他们三言两语决定好今晚的行程，商屿也适时开口：“那你们早点过去吧，占个好座位，我就先回宿舍了。”
闻言，陈牧则手上动作一顿。
裴岳也问：“阿屿，你不一起吗？”
商屿摇摇头：“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啊，着急吗？不着急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呗，陈牧则有钱，让他请客。”
商屿张了张嘴，一时没想好理由。
他现在只是想回去送个东西，至于之后——可能会再逛逛向朝科技的官方网页，可能会关注一下「微尘」的最新动态，最多再把陈牧则的语音听几遍。
总之不该是和陈牧则本人一起。
他们真的不熟。
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被他攥在手里的手机忽然连着响了几声。
屏幕亮起来，他看见还是陈牧则发来的微信。
【则哥】：忙的话我们下次再约。
【则哥】：不用搭理她，她人来疯，快要走了就放飞自我了。
看得出来他们师生俩的关系是真的很好，而且真要说起来，他何尝不是也快要走了？
商屿嘴角微弯，再抬眼时正巧对上了陈牧则看过来的目光。
不知为何，他忽然怔住了。
那目光是柔和的，却仿佛凝聚着无比坚定又强大的力量。
某个瞬间，他忽然想起来“阿则”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拿回手机后，他找到向朝科技负责「微尘」的技术人员，用了无数种办法才勉强找回到一点“阿则”存在过的痕迹。
其中就包括这封信。
这是“阿则”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收到公司邮件的那天晚上，他还在参加迎新晚会。
下台后，他躲去后台，放任自己用半小时的时间去难过、去怀念，也把这封信永久地印在了心底。
「……海浪在深渊中孕育，玫瑰于荆棘里绽开，前路遥遥，风景与风险从来都是并存。
阿屿，愿你能坦然面对未来的一切，如盛夏骄阳，自由热烈。
……
无论开心与难过，无论我在与否，都请好好爱自己，你值得一切美好。
——阿则」
现在他忽然觉得，“阿则”想让他成为的那种人，或许就是像陈牧则这样的。
他觉得自己有了答案。
“不是什么急事。”商屿轻声说，“不过我不太懂豫剧，所以——”
“害，怕什么，我也不懂。”裴岳挥起手，一巴掌拍在了陈牧则手臂上，声音极为清脆，“但咱们不是去吃点心的吗，就是听个响儿，当背景音乐呗。”
旁边，陈牧则疼得龇牙咧嘴，嘴角直抽抽：“……五百块的背景音乐。”
“错！”裴岳摇了摇手指，回头看他，“是五百乘三，一千五的背景音乐。”
商屿：“……”
忽然有点后悔怎么办。
信出现的时间不是bug，而是跟阿则的存在有关，后面解释。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