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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会议

“小江,他又来了哦。”同班的女同学冲江浔也挤挤眼睛,她们三三两两的站在讲台旁,踮着脚往教室?外瞟。

宽阔的阶梯教室内学生并不多,毕竟这?选修课的老教授是出了名的活阎王,期末考的时候是实打实要挂人的,学生们当然避之不及。

江浔也闻言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定在了教室?旁的瘦高身影上,她好脾气的露出一个微笑,冲女同学们摊摊手,又重新低下头,不紧不慢的整理起背包。

窗外夏蝉?鸣,日光盛极,树木掩映下的破碎光斑投射进纤尘不染的玻璃窗内,学生们很快就涌出教室,只剩下老教授在讲台上慢悠悠的修改PPT上的细节。江浔也独自坐在第二排的座位上,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高瘦的少年已经从?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抿着嘴唇的看她。

那实在是非常英俊的一张面孔,鼻梁挺直,下巴尖翘,头发似乎有些过?,蓬松的扎在他的眼睫处。

他的年纪不大,拥有着正处于发育阶段的男孩特有的身形,?手?脚的同时却又有些瘦,手臂和小腿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圆眼睛清澈见底,像一头神态天真的幼鹿。

“是小钟熠啊,今天怎么没去上学?”老教授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和他打招呼,语气和缓慈祥,嘴?深刻的纹路都浅淡了起来。

钟熠站在?口没有回答,他迷迷糊糊的拨动着自己的刘海,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不自觉的朝着江浔也打转,片刻后他又收回目光,垂着脑袋直直的站在门口。

“来找你江姐姐玩吗?你这孩子,我早就跟你说过,没在上课的时候,你想进来就进来。”老教授朝钟熠招手示意,“别站着了,快进来。”

得到明确允许的指令后,钟熠这才走进教室,昂贵球鞋的全掌气垫让他的脚步声几乎消散在空气中,钟熠轻手轻脚的走到江浔也身边,不说话也不坐下,就只站在她旁边。

江浔也这时收到了导师钟城的微信,问她见到钟熠了没有,他让钟熠来找她。

快速回了导师几个字,还拍了一张钟熠的照片发给导师,江浔也将手机锁屏放进兜里,一边站起身,一边把背包甩在身后,她小声问道:“钟老师在实验室吗?”

钟熠点点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罕见的回答了,大多数时间他都像个面孔精致的木头人。

江浔也早已习惯钟熠的沉默,带着他往教室外走去。经过讲台时,江浔也向老教授挥挥手,礼貌的向他道别。

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老头却叫住了江浔也,那张严肃的面孔似乎突然从他脸上滑落了下来,老教授不自觉的抿着嘴唇,过了一两秒才温和的说道:“辛苦你了小江,你是个好孩子。”

江浔也轻轻摇头,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懵懂的钟熠,回答道:“您别这么说,我们走啦,您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

江浔也当然听懂了老教授的潜台词,而他也听懂了她的,老教授没有再开口,他沉默的看着两个人走出教室,重新盯着自己的电脑发起了呆,片刻后,才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江浔也就读于顶尖的综合性大学,排名在全国top5以内,校区位于鸣溪市的二环边,面积极大,又紧靠城市公园,所以景色优美,建筑华丽,甚至成为了这个城市的著名景点,季节交替的时节,校园里总是游人如织,而现在就正是旺季,江浔也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以及远处荡漾的湖泊,不禁心旷神怡的弯了弯嘴?。

初夏时节的鸣溪市气候宜人,阳光明媚却并不过分炙烈,天空碧蓝如洗,纵横交错的云朵像模糊的白色丝线,似乎是以天幕为底,构建出一幅绮丽的棋盘。

钟熠沉默的走在她身边,阳光为他盛极的五官镀上金光,像是一帧经过层层美化的电影截图,应该被某份杂志刊登,也应该被买回家珍藏。

“要不要吃雪糕?”江浔也问他。

钟熠还是盯着自己鞋尖不说话,他和江浔也单独相处时一直有种不太自然的羞涩,总是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黑色蝴蝶,随着他抬眼的动作依次振翅。

真可惜啊,江浔也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钟熠是她导师的独子,书香?第出身,又生了一副完美皮相,如果不是因为严重的自闭症导致的认知障碍,真的很难想象他会拥有怎么样波澜壮阔的人生。

大概上帝就是看不惯完美的发生,她讽刺的想。

从阶梯教室到实验室,他们两个需要横跨整个校园,路还很?,江浔也走的有点气喘,嘴唇发干,看到钟熠的鬓边也有汗迹,她干脆的说:“我想吃雪糕,走吧,陪我去买。”

路旁刚好就有家小店,江浔也带着钟熠走进去,店里的几个女生看到钟熠的瞬间,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艳的眼神,不住的打量他,钟熠却一?心思在挑选雪糕上,上半身几乎要伸进冰柜里,这样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并不突?,反而显得落拓不羁,有种属于少年的独特气质。

这些女孩子看着年龄还很小,大概率还是外院的本科生,不认识钟熠是正常的。

本院的学生们多多少少都对钟熠有所耳闻。他的父亲是本校电气工程学院的教授钟城,本来是学院最年轻的院?,因为身体不好而卸任,目前就只做些轻松的科研工作,顺便带几个研究生而已,江浔也就是他带的研究生之一。

钟城出身农村,唯一的儿子钟熠因为自闭症致残,由此和原配妻子离婚。鸣溪市他举目无亲,父母早已年迈,在农村老家养老,由钟城的亲哥哥照拂,他只按月打钱过去。

钟城是从大山里考出来的,可以说是靠一己之力改变命运,所以非常努力,上学的时候头悬梁锥刺股,工作以后更是拼命,他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又独自一人带大残疾的儿子,早已心力交瘁。不但心脏早衰,又患有皮肌炎,这两年几乎成为医院的常客。

江浔也科研任务少,又是相对细心的女生,钟城就经常拜托她带钟熠吃饭,或者送钟熠去特殊学校上学,尤其今年钟城需要做手术,那段时间她更是需要每天都开着钟城的?,接送钟熠上学,负责他的一日三餐,一来二去钟熠竟然成了她隐形的工作内容,不过好在钟熠很听话,并不难带。

两人在便利店各选了一支雪糕,江浔也还拿了两瓶矿泉水,钟熠则左挑右选了半天,选中了水果口味的棒冰,他拿在手里,端端正正的放在老板眼前。

老板是个膘肥体壮的东北大汉,正斜躺在靠椅上斗地主,瞥了一眼钟熠后说道:“给我展示呢?一共十二。”

钟熠听不出来老板的言下之意,有点茫然的盯着老板看,江浔也忙拿起手机把钱扫了过去,拉着钟熠就离开了小店,等他们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刚好是饭点,工位上空无一人,只有钟城一个人对着电脑正噼里啪啦的修改论文。江浔也凑过去一看,是自己直系师兄的大作。

“钟老师,您这和自己写了一遍有什么区别呀?”江浔也叼着小豆糕的木棍,流里流气的坐在钟城旁边。

“这么快就回来啦?”钟城又瘦又高,戴着一幅磨损很厉害的眼镜,总是笑眯眯的,“你师兄师弟都去吃饭了,本来想带你们几个一起去的,他们说下午还有去看个讲座,得赶紧吃完去老校区。”

钟熠也凑到他们旁边,无声的示意他饿了。

钟城:“那也要看你小江姐姐想吃什么呀。小江,你挑地方。”

江浔也无可无不可,决定三个人去教工?堂对付一顿,刚好路过学校里的德克士,钟熠露出意动的神色,钟城便给钟熠打包了一份套餐。

拿到套餐后江浔也趁热抓了几根薯条吃,第二根薯条刚放进嘴里,旁边的钟熠已经三下五除二吃光了一整个汉堡,等她把所有的薯条咽下去时,大杯的可乐也已经被他喝完了。

“慢点,慢点,又没人和你抢。”钟城无奈的说。

因为误了饭点,教工?堂窗口的菜已经被打空了,几个食堂大妈正在麻利的收拾东西,三个人便坐在卡座点了几个炒菜。

钟城生性简朴,这对他来说和下顿馆子性质一样,江浔也也认为有肉有菜有汤已经足够丰盛了,三个人对坐着,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钟熠正在?身体,就算刚才吃了一个汉堡,也还是扒拉完了两碗米饭,并且看上去意犹未尽。钟城看服务员已经三三两两的坐在?落下班休息了,就不好意思再叫人添饭,从自己碗里给他拨了半碗。

“只能再吃这么多了,吃饭也要有节制。”钟城板着脸说。钟熠才不怕他,随便点点头,就端起碗接着吃了起来,?香肉丝的汤汁混合着米饭,顺着碗边朝嘴里扒拉。

江浔也喝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汤,此刻已经半饱,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夹菜吃,钟城看她只捡清炒油?菜,便拿公筷给她翻出来一块又大又厚的牛肉,江浔也朝他笑笑,和他聊起了校内的八卦。

江浔也:“老师,听说最近医学院的大老师都去冰岛开会了?”

钟城:“对,他们院?带队,重量级的几位泰斗都全去了。”

“怪不得。”江浔也咂咂嘴,“师兄说他女朋友最近课都没有几节,爽?了。”

“小郭?他怎么又找了个医学院的女朋友,真给我们理工男?脸啊。”钟城颇八卦的说,“我带他两年,已经换了三四个了。”

还没等江浔也说话,钟城就紧接着说回了远在冰岛的那场会议,他若有所思的说:“不过冰岛的这个会,我觉得是有些玄机在的,据说是中央直接给了名单,弄的非常神秘。”

“啊?阵仗这么大。”江浔也不解。

“也都是我的猜测,李院?走之前和我在一起——军方的直升机直接过来把他拉走了,然后他们这群人就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人,我后面给李院长发微信他就一直没回复,听几个老师说,那群人都一样,说不定手机已经被没收了,不过这种级别的会议,全程封闭也是常规操作。”钟城说道,他皱着眉头放下筷子,“我听到一耳朵,美国又研发出来了?蛾子疫苗,据说能彻底攻克癌症,但是需要大量专家实地验证。”

“当然,这是个好消息。”钟城又补充了一句,“但他们攻克了,不代表我们也能享受到啊,救命疫苗......”

“抬高价格,垄断市场。”江浔也了然。

“这方面我们还有很?的路要走,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究竟要多久。”钟城摇摇头,显得有些惆怅,“不说这个了,钟熠前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你自己本来也有事忙,况且你也还是个孩子呢。”

钟熠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清澈的眼睛看向了钟城,又移到了江浔也的脸上。

江浔也连忙说道:“您和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您在科研和日常生活中一直都很照顾我,而且钟熠很乖,也很省心。”

钟城有些唏嘘道:“可惜我不带博士生,实力和精力都不允许,不然你在我这里读个博,未来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江浔也垂下了头,片刻后才笑着说:“您能这么说,确实是很替我考虑了,能成为您的学生,我真的觉得很幸运。”

钟城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善解人意,他几乎是蛮横的问道:“你毕业后究竟有什么打算呢?那也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面前的年轻女孩还是维持着嘴唇微笑的?度,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皮肤白皙,黑色?发柔软光亮,她加大了微笑的?度,回答道:“我也还没想好,如果能申请到全奖的话,在考虑出国继续读书。”

说完后江浔也垂下了目光,嘴?的弧度不自然的保持着。

钟城温和的说:“换个环境也好,我是过来人,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江浔也过了片刻才认真回答道:“我知道的,老师。”

这场对话终结在了这里,几分钟后,江浔也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她不确定的说道:“您刚说的李院?,是李国铮院士吧?”

钟城扬起一边眉毛:“是他。”

江浔也笑着说:“我听说过李院?,是国宝级别的病毒学家.....还好他现在忙,很少参与教学工作,他不是最喜欢论文答辩的时候黑脸吗?听说是连着导师一起骂呢。”

钟城摊摊手:“唔,是的,但是严师出高徒嘛,这次是他带着一整个病毒学重点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是国家级的,国内这个领域也就中科院可以和我们的团队碰一碰了,也不知道怎么把老李弄过去了,专业上好像不太对口啊。”

话毕钟城率先站起身,拿起桌上没有用完的餐巾纸装进兜里,说道: “我们走吧,也不早了。”

基于您目前的权限,可公开的资料如下:

1.钟诚是在无意间得知了江浔也的家庭变故。

2.皮肌炎的确切病因尚不清楚,现代医学认为其与遗传和病毒感染有关。钟诚身体素质较差,体重仅有59kg,常年伏案工作导致作息极不规律,病情反复难以根治。

3.李国峥院长的去向似乎存在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