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蝴蝶酥（上）
染柒收起了笑容，轻轻道：“早去晚去都要去的，不如现在就去瞧一瞧。”
香兰最先回过神来：“小姐您哪次去，不是挨骂，就是挨跪，上个月就因为您比三小姐早去了书斋，夫人便罚您跪祠堂，最后跪的膝盖都破了，也没瞧见夫人关心一下，还有这次落水，小姐您昏迷这些时日，夫人一趟也没来咱们雅竹苑，怎么这会儿就说时刻关心您了呢！”
钟染柒打开首饰盒，真正叫一个看不过去啊，人家盒子里描金镶钻的，她的盒子里全都是些半旧的首饰，看着就心酸：“她怎么会真关心我？随便找个由头罢了，若真关心，她早亲自过来了，又怎么会让我过去呢。”
灵碧和香兰不觉又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眼前人，小姐近来爱笑也就罢了，性子跟以前也大不一样了，像前几日秦四和李二娘的两件事儿，这要在以前，小姐肯定做不出来的，还有像刚才这样的话，以前也从未说过的，即使她们偶而发几句牢骚，被小姐听见了，也会责罚她们不许乱说，免得被满盈轩的人听见，又要挨罚，怎么今日小姐竟自个儿说出来了？
香兰一惊之后，忽然大喜，想想这些日子小姐的言语行径，莫不是小姐经落水这一遭，醒悟过来了？这么想着，方才受罗妈妈的那些气顿时烟消云散：“小姐，您心里知道就好，夫人才不是真心疼您呢。”
染柒抬眸瞧了香兰一眼：“亏你还笑的出来，前几日才被秦四打了一巴掌，今天又被罗妈妈打了一巴掌，一左一右，还真是左右都不亏待啊！”
灵碧也道：“是啊，脸都被刮破了。”
香兰不自知，经染柒和灵碧提醒，才恍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疑惑地弯腰看向铜镜，果然见右脸上像被什么利器划了一道口子，好在不深，只渗出一点儿血迹。
“她那手上乱七八糟的带了一手的东西，谁知道是她哪个东西划……”香兰看了看脸上没别的伤口了，蛮不在乎的道：“不碍事儿，奴婢皮糙，过几日便好了。”
“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破了相就不好了。”染柒转过脸，看向床榻一侧的柜子，道：“灵碧，我记得那柜子的抽屉里有瓶雪花膏，你拿去抹。”
“小姐，奴婢用不着，奴婢这糙皮哪里用得上那么好的东西……”香兰连忙摇头摆手：“再说了，奴婢还得陪您去满盈轩呢，要是让她们发觉奴婢用这么好的东西，又得诬陷您偷东西了。”
染柒从盒子里挑了两样勉强看得过去的首饰，在头上比了比：“你不用去，灵碧陪我就行。”
“那不行！”香兰将脖子一梗，道：“奴婢陪您一起去，心里才踏实。”
“都走了，谁来看屋子？再说秦六不是才来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你刚好可以观察观察，毕竟以后咱们是要和他朝夕相处的，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
香兰愣愣地拿着灵碧递过来的雪花膏，愣愣地看着钟染柒，灵魂深处发出了“我家大小姐终于要崛起了么？”的呐喊，半晌才回：“奴婢……知道了。”
看着铜镜里的香兰欲言又止的神情，染柒弯了弯唇角——我小七，哦不，我钟染柒，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破屋子旧衣物我勉强忍了，若是还变本加厉，欺负到我头上，无论是谁，自求多福吧。
……
染柒一路走来，府里勾栏画栋、亭台水榭样样都精美绝伦，只是用的东西材质上算不得顶尖，但若论设计巧妙比后宫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不是她自己身在这里，定然也不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介侍郎的府邸。
染柒没有抄近路去满盈轩，而是绕了一圈走的后花园，这些日子一直半睡半醒，没离开过雅竹苑半步，正好趁机好好逛一逛，她也想通了，恐怕是上天都看不下去染柒委屈的活着，才让她代替染柒走完剩下的人生，她便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势将坏人一网打尽。
还未出冬，天气尚冷，染柒将身上那件半旧的褪了色的大红披风裹紧了些，在后花园里信步慢走，远远的瞧见有几个人影从对面的长廊里转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女子身一件崭新的鹅黄色暖绒披风，走路时步子很快，隐约能瞧见里面穿着一身描金镶珠的华服，脚上是一双羊皮毛绒靴，昂着下巴，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训斥人的话，嘴在她身边的凤环垂着头，一点儿不敢哼声儿。
冤家路窄——染柒看到离歌，脑子里就飘着这四个大字。
离歌一抬头看到染柒，她是极少在雅竹苑之外见到染柒的，所以微微愣了一下，尔后目光在她的大红披风上定住了，目光里不由地露出一抹羡慕的神情，再收回视线看了看她自己的披风，恨恨地一跺脚就朝染柒走来。
离歌走的极快，把凤环都甩出一大截。
染柒挑眉轻笑，水眸潺潺，妩媚无边儿：“听闻三妹妹受了惊吓，今日可好些了？”
离歌本来就妒忌染柒比她好看，此刻见到染柒轻轻一笑，更是气糊涂了，一点儿寒暄都没有，直接开撕：“你别以为出了秦四那件事儿我就会感激你，你要是敢对外说半个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染柒看向离歌身后，凤环等人还没到跟前，便小声儿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幼稚无脑，竟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么？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闲功夫，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就是万幸了。”
离歌眨巴眨巴眼睛，竟震惊的后退了一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
离歌：！！！
“我叫你说，你就要说，不然我就告诉我娘。”
染柒摇头：“你脑子有问题，听力也有问题么？我说你蠢，你别怀疑听错了，这不是幻听。”
离歌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她蠢，说的人还是一向受她欺负的染柒，顿时气的浑身血液一齐上涌：“你竟然敢骂我幼稚无脑？！”
染柒看到凤环等人也追上来了，便眉头一蹙，双唇一抿，一副受气的小媳妇儿委屈模样：“三妹妹，我怎么敢骂你呢，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凤环虽然不知道经过，但听了离歌和染柒最后的对话，猜也猜到她家小姐又欺负大小姐了，忙劝道：“三小姐，您一定是听错了，像她这样的，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骂您呐，她难不成不想活了啊！”
凤环这一劝，把离歌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将凤环往旁边一推：“你个吃里爬外的死丫头，别人骂你家小姐，你还反过来帮别人说话，不相信你家小姐！你给我滚！”
凤环一天天的没少挨离歌的打骂，被离歌推的一头撞在栏杆上，额头都撞破了，却不敢回嘴，也不敢离开。
离歌看看凤环，又看看染柒，心知染柒是故意气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见染柒冷笑着回视她，更觉得她身上的红色刺目的很，上手就去撕染柒的披风：“你敢骂我，还敢穿大红披风，红色只有我和我娘才能穿，你根本不配，你给我脱了！”
染柒早察觉出来离歌是嫉妒她穿红色好看，不仅不恼，反倒一步步引导她：“三妹妹，我只有这一件披风。”
“我管你有几件披风，我说你不配穿红色，就是不能穿！”
离歌横行霸道惯了，染柒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灵碧也怕染柒没了披风会受凉，只好护在染柒身前，双手地攥住披风不松手。
离歌扭头就朝凤环吼：“你傻子啊，还不动手给我抢过来！”
凤环闻言也加入了进来，几个人顿时扭成了一团。
染柒突然道：“别扯了，再扯披风就坏了。”
离歌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怕这么多双手真把披风给撕扯坏了，索性松了手，大喊一声：“不就是件披风么，我跟你换！”
染柒、灵碧：……
凤环：！！！
凤环赶紧劝道：“小姐，这可使不得啊，这是夫人才让人给您新做的披风，花费了十几日都不说了，光工钱就一百两呢，加上这料子，统共也几百两银子呢，您瞧她身上那件，都旧成什么样儿了，给十两银子都没人要的。”
离歌这会儿哪能听进去这些话，她眼睛里只能瞧见染柒穿大红披风的模样，瞪着凤环道：“你知道什么？这是银子的问题么，这是面子问题，她要是穿大红出去，那我成什么了？人家免不得要低看我一眼的！”说着又对染柒道：“换！”
染柒眉头一蹙，似有犹豫，道：“夫人不会同意的。”
“那不用你管，我娘那儿我自会去说的。”离歌冷笑着看着染柒，她自有她的主意，等把披风换过来，她就去娘那里告状，把刚才发生的事儿都告诉娘，就不信染柒不被罚去跪祠堂，离歌想着，怕染柒反悔，直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灵碧，又催染柒：“你想冻死我啊，还不快把你的披风脱下来给我！”
染柒：三妹妹这脑子显然跟不上身体发育的节奏啊，严重缺根筋儿。
染柒看了凤环一眼，将披风解了下来，道：“这可是你家小姐逼我的。”
凤环一脸苦楚，这事儿夫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跟着被罚了，凤环忍着委屈替离歌系好了大红披风，那边染柒也穿好了鹅黄色披风，离歌看了一眼，觉得鹅黄色怎么也那么好看，而且簇新规整，就像是仙女儿下凡似的。
染柒见离歌眉头一皱，便知她要后悔，递了个眼神给灵碧，就要准备走。
“站住。”离歌喝了一声，指着灵碧手中的篮子，道：“你篮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