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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灾祸临

成安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也不想吃东西。

竖甲跟他说了些什么话,他也没像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躺着,眼睛盯着房顶。

脑子里只是反反复复响起祖母说的话,父亲是如何跟卫茅走近的,如何认识了饿鬼,如何偷到的六字尺,最后,祖母说,成家的灾祸即将来临。

祖母说,从曾祖父开始,成家的每一个儿郎都为了挽救家族的命运付出了很多努力。

她说,安儿,你也不能例外,你是成家的希望。

成家那么多人的血,不能白流,以后,挽救家族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他听了这些,没有说话。

祖母忽然哭喊着问他,安儿,你听见了没有?

他喉咙干涩,说听见了。

祖母说,你身上流着成家的血,你曾祖父,你祖父,你大伯,你父亲,还有我,都会在九泉下看着你,保佑着你除掉那些人,光复成家。

你要活下去,娶妻生子,把成家的血脉传承下去,这样,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亲人,你听见了吗?

他说,听见了。

祖母郑重地跪下,跪在他身边,对他说,安儿,祖母要你在祖宗们面前发誓。

他没有说话。

祖母说,我说一句,你念一句。

我成安,是成家嫡系子孙,从今日起,我将担起挽救家族的重任,铲除阴鬼,光复成家,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他像个傀儡一般,木然地重复着这些话,直到天际泛白,祖孙俩才从祠堂离开。

成安在房间里呆了许多天,期间父亲来看过他,父亲头发全白了,但精神恢复了往常,脸上还出现了笑容。

父亲对他难得的慈爱,劝他吃饭,陪他讲小时候的事,但对那些事,他只字不提。

祖母也来看过他,祖母满眼心疼,劝他慢慢接受那些事,说他日后定会娶妻生子,过上安稳日子。

妹妹成伴娣也来找过他,她跟他哭诉父亲霸道无情,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将她早早嫁出去。

在听他们说话的时候,成安都像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一言不发,没有什么回应。

在成伴娣出嫁的第三天,成嗣像往日一样去上朝,朝堂之上,衡州刺史当众弹劾成嗣勾结邻国,意图谋乱。

文武百官难以置信,素来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成嗣如何能做出这种事。

衡州刺史将截获的邻国内臣密信呈给君王,皇帝读完信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成家满门抄斩。

昭文庸奉命押送成嗣回宅,成嗣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辩驳,面容憔悴苍老,任由摆布。

到了成家,昭文庸监督下人封宅院,押出成家人,遣散侍女家丁,清点成家财物。

半日光景,本来就没落的成家更加惨淡,成家人数也少得可怜,只剩了三口人。

成老夫人意志还算坚强,戴着枷锁立在成嗣旁边,一声不吭。

成嗣的儿子成安像被人抽走了魂一般,眼神空洞,木然地站着,全无往日的少年风采。

昭文庸缓慢地踱着步,看着底下人忙活,他经过成嗣身边时,停下脚步,眼睛依然盯着下人,低声道:“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把欠赵家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少受点罪。”

成嗣白发散乱,声音干涩:“成嗣不懂昭大人的意思。”

昭文庸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昭文庸提脚走了,成嗣闭上了眼睛。

西市大街上,囚车辘辘而过,街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成安缩在囚车里,鸡蛋菜叶砸在他头上身上,看上去十分可怜。

郁淙站在人群中,闲散地摇着折扇,啧啧感叹:“陆衍也真是够倒霉,在阴间被你整,在阳间被皇帝老儿整,哪边都不好受。”

东梧看着囚车,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郁淙伸了个懒腰,顺道把手搭在东梧肩上:“陆衍被砍完脑袋就该回阴界了吧?你不考虑考虑给他捏个护身决什么的,少让他受点皮肉之苦,说不定陆衍到时候心情一好就不回天子山了,依旧踏踏实实跟你干,你岂不是就赚大了?”

“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东梧不想再看,往人群外走去。

郁淙懒洋洋地在后面道:“这么快就要走,我们不是说好看完陆衍砍头再回去么?”

东梧道:“我请你喝酒,走了。”

“喝酒?好啊。不然我们找个离刑场最近的酒馆,边喝边看砍头?”郁淙兴致勃勃地追上去。

陆衍被贬到人间那一年,《阴律》刚刚推行不久。

以往的阴界是没有明确的律法制度的,有且仅有的条律只用来管治罪魂。

东梧接管了混乱的南阴界后,便在三界搜罗人材,打算制定一套律法体系。

于是,东梧在人间物色到了崔允,将他挖到了阴界。

崔允精通法学,在南阴界勘察一年后,著写了一部法典,起名为《阴律》。

这部《阴律》所面向的人群,除了罪魂,连官吏都囊括了进去,包括阎罗王他自己。

然而这部法典不仅面对的人群广,还很严苛,甚至有些锱铢必较。

同以往阴界颁布条例一样,人们并不觉得跟自己有关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直到崔允处理了一起聚众斗殴的事件。

这其实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在阴界司空见惯。

凡人死后进入阴间,要在阴间等到寿数满一百岁,才有资格去轮回道排队。

人间比阴间繁华,所以大部分亡魂都盼着去投胎,阴寿满一百时,少不得还要庆祝一番。

在背阴域曼珠城,就有这样一个倒霉男人,因为庆祝百岁阴寿犯了事。

这个男人名叫张五郎。

在一个彼岸花开的美丽早晨,倒霉男人张五郎迎来了他的百岁阴寿。

这天早晨,六道司的两名阴差拿着生死薄,来到了他家,告诉他明早就可以去六道司排队了。

张五郎大喜过望,呼朋引伴,在曼珠城一家酒肆里庆祝一番后,醉醺醺地回了家。

回家就乖乖回家,然而他不,他偏要去作一番死,绕到东邻家敲了门。

邻居杨三郎一开门,张五郎就一通显摆,说他要去投胎,享受人间富贵云云。显摆完不算,还要挖苦人家一番。

于是,杨三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扬言要揍他。

张五郎立马逃回家锁了大门,锁完还在隔壁骂人家。杨三郎怒极,把他们家墙拆了,翻过去揍了张五郎。

张五郎被揍得不轻,咽不下这口气,当晚叫了一帮人去揍杨三郎。

杨三郎也叫来一帮人,两帮人集体斗殴,几残几伤,现场惨烈不能收场。

事发之后,巡城官差将他们押往城主处。

曼珠城主都没当回事,按惯例罚了他们延迟入轮回的时间。

这事依流程记录在册,层层上传。按照以往来说,这种册案不会有人翻阅,只是堆在册案司而已。

但是,传到判都察司崔允那儿,册案就停住了。

崔允拿着册案奏明东梧,带着阎罗令把所有参与斗殴的人都抓了过来,集体依《阴律》判入畜牲道。

就连曼珠城主,也以漠视律法的罪名罚了半年阴禄。

这事传遍了整个南阴界,一时间人人自危。

各层官吏如履薄冰,生怕犯了事。

后来起了几波不满《阴律》而造反的阴民,亦有上书反对的官吏,都被东梧压了下去,官吏罚了阴禄,暴民罚入地狱。

此后,人们只敢在心里不满,并不敢说出来。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又出了一件大事。

一日午后,东梧像往常一样,在阎罗殿处理政务。

崔允拿着一叠草纸来找他,东梧正坐在案前批案牍。

崔允见了礼,将草纸呈上:“这是《阴律》的第二部分,请殿下过目。”

东梧接过来,拿在手里翻看。

崔允道:“律法严苛,自实施以来,各阶层皆有怨言。殿下看,第二部分用不用缓一缓?”

“不必。”东梧翻着草纸,并不抬眼,“继续颁布后半部分,出了事我顶着,你只管放手去做。”

崔允放下心来,君主立场坚定,是律法能推行最重要的因素。

小值官奚远上前来报:“殿下,出事了。”

东梧问:“何事?”

奚远道:“副将军元奎将郑社杀了。”

东梧从草纸中抬起头:“所为何事?”

奚远道:“小人不知,律法司已经派人去捉拿元副将,郑大人命魂已裂,已经无力回天了。”

东梧起身:“元奎人在哪里?”

“五谷司。”

五谷司军粮库门口,元奎情绪激动,举着大刀抖着胡子喊:“我看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元奎,你要造反吗?”

随着一声责问,围捕的小吏们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东梧在簇拥下走了过来,元奎情绪更加激动,大刀也不要了,颜面也不顾了,跑过去扑倒在地道:“殿下明察,郑社死有余辜,末将无罪。”

东梧看了一眼地上郑社的残魂,问道:“你不在前线杀敌,反倒跑回来杀自己人,怎么回事,说清楚。”

元奎沉痛地道:“原本百足氏来犯,我军把背阴关守的固若金汤,再耗上几天,就能把百足氏耗走。但是郑社那孙子,竟然把过关小道告诉了百足氏,第二日百足氏精兵从小道过了背阴关,绕到我军后方,把我军夹成了馅饼。

我军被整个包围住,插翅难逃。将军硬生生杀出一条路,让我来搬救兵。对方人马众多,将军凶多吉少。郑社害我们至此,殿下说,难道他不该杀吗?”

东梧心里一沉,叫来奚远:“传我的令下去,着钱营带兵,去背阴关救援。”

奚远得令,瞬间消失。

元奎却愣住了,此等紧急军情,他早就快马加急,派人去阎罗殿请救兵,怎么殿下像是刚得到消息的样子?

东梧愠怒,看向元奎:“大军被困背阴关,你第一时间不来请兵增援,却来这儿杀人。你分不清孰重孰轻么?”

元奎忙解释道:“末将来这里的之前,早已差人快马加鞭,去禀报殿下……”

东梧不悦,打断他:“军情已经延误,解释有什么用。前线若因此出了事,拿你是问。”

元奎不知道军情为何延误,惊骇中冷汗直流:“殿下,此事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我自会查明。”东梧知道其中有内情,却不想摆到明面来说,“律法司主何在?”

律法司主从人群中走出:“下官在。”

东梧道:“将元奎押入第七层地狱,等待处置。”

元奎惊问:“殿下,末将…末将不知犯了什么错。”

东梧道:“延误军情,此乃第一罪。私自杀人,此乃第二罪。”

延误军情确实该治罪,可私自杀人是个什么罪名。

元奎不理解了,辩解道:“末将延误军情虽事出有因,但也认罚。私自杀人末将不认,末将杀的是该杀之人,自认并无过错。”

有人见元奎这么楞,居然直接跟阎罗王杠,不禁出声咳嗽提醒。

元奎并没有理解到这声咳嗽的用意,义正言辞地看着东梧。

东梧道:“该不该杀,不是你说了算。不论什么人犯了多大的错,都应该由律法司来定罪,哪轮得到你来杀人?”

元奎见阎罗王如此说,心里不服,又犯起楞来:“郑社坑害我大军,我杀他乃天经地义。又不是处置罪魂,哪用得着律法司?”

东梧看着他,不置一词。

律法司主见元奎不开窍,在旁边提醒道:“元副将,如今南阴界依法治理,已与过去大不同了。”

元奎长时间在外打仗,对界内的风吹草动本身就不敏感,更不用提一部法典。

在他看来,这属于文吏该管的事,跟他没有半分钱关系。

对于阴律,和阴律掀起来的风浪,他仅仅是听了一耳朵。

东梧见他依旧懵着,问道:“你认字吗?”

元奎“啊?”了一声,不知道东梧问他这个干嘛,一头雾水:“认识。”

东梧对律法司主道:“带走吧,给他找本阴律看看。”

元奎还懵着,便被小吏带走了,走前还在喊:“殿下,末将到底犯了什么错?”

地狱第七层,是专门关押犯罪官吏的地方。

这一层地狱虽然环境恶劣,但也不似其他层那般有酷刑。

元奎在里面该吃了吃,该睡了睡,书是一看就犯困,索性也不看了,只等着阎罗王消了气,把他放出来。

三天后,狱卒来告诉他律法司的审判结果。

听到结果后,元奎怔在当地,手中半个窝头掉在地上。

滂水草滩上空,钱营大军骑着阴马,乘着黑云驶来。

过了草滩,向南行一百多里就是滂水河谷,之后就是背阴关了。

天地苍茫间,一个人骑着阴马,在草滩上瑀瑀独行。

钱营吩咐身边的小卒:“下去看看,那是什么人?”

小卒得令而去,站在云头飘近了一看,眼珠子差点吓出来。

这个形容凄惨的人,竟然是镇阴将军,更可怕的是,他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东岳大帝啊!全军覆没了!

小卒赶紧飞身回报:“不好了将军,那人是镇阴大将军陆衍。”

钱营也吃了一惊,骑着阴马飞了下去。

茫茫草野上,陆衍身穿铠甲,骑在马上,一袍残破的黑披风猎猎而飞,身上沾满了血迹。

钱营打马上前,还未到跟前,就见陆衍从马上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