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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他们第一次在柳下相遇。

那次尘瑶借着微服私访的名义外出一览春景,也仗着自己还未及冠,家人也就随着他去了。

他向来喜欢游山玩水,便顺着小洲来到了一处柳树下,柳树婀娜多姿,枝条肆意耷拉在水面,水面亦有花瓣零落,红绿错交,是尘瑶很喜欢的光景。

与以往不同,这次有人一身素衣散着头发伫立在树下,尘瑶有了种秘密花圃被人窥探的不甘,便也就踢了块石子到那人脚边。

尘瑶猜测是哪家小姑娘闹脾气跑了出来,他常在市侩里鬼混,也爱听农民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那“姑娘”蓦然回首,泪水还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眉目间却带了点戾气。

哟,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么凶啊。

尘瑶忍下心下笑意,端正地行了个礼。

“姑娘,不知有何事惹的你如此伤心,或许姑娘可以和鄙人说说,鄙人兴许可以为姑娘排忧解难呢。”

尘瑶不明所以,那姑娘听完他的话脸一下子就黑了。

她被尘瑶撞见在路边掩泣,不好意思后转为尴尬,对上尘瑶略带同情的神情,其中还有些被扰乱的烦躁不自觉透露其中。

最后,那姑娘似乎是断定尘瑶不是什么好人,竟蓦地恼羞成怒,提剑上前。

尘瑶看着长剑挥来,才顿悟,自己认错了,这哪是个和家里闹了别扭的小姑娘,分明是个蛇蝎心肠的小白眼狼。

他想来关怀两句,反而被刀剑相向。

那小白眼狼在怎么野性大发,也终究只是舞勺之年,自是比不过年长他几岁,还有精兵训练过的尘瑶。

令尘瑶意外的是,小白眼狼比同龄人更为嶙峋 ,可挥舞利剑初具雏形,也具有一定的力量。

可终是抵不过"一力降十会"。他当时招招向尘瑶的死穴出手,却招招被尘瑶游刃有余地化解。

尘瑶起了玩性,他的剑刃却只是挑逗着小白眼狼的衣服,衣缕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扬于空中。

待只剩件底衣,他才感到乍暖寒春的凉意,朝身上看去,顿时面潮赤红。

尘瑶还没来得及打趣他,他便咬牙切齿道:"我这辈子怕是确实庸能无才了,连个地痞流氓都打不过。”

说罢,便把剑拿在脖子上意欲自刎。

当时尘瑶傻了眼,扯断了腰间的玉佩,砸向了那人的手腕。

随着剑应声倒地,那人见状愣了愣,便是一股脑地往地上随意跪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要杀要剜,悉听君言"

他把"君"字咬得很重,少了几分真挚,浓郁的怨气与嘲讽积郁其中。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两泪涟涟痕迹犹在,眼底微红。

尘瑶终是叹了口气,莫名想着,还是个孩子,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算了吧。

他便不由得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放柔了声音:"好啦,不是你的问题,只是尘家下一任家主要是没点功夫在身上,现在怕已经是刀下亡魂啦"

尘瑶觉察到他脑袋的躲闪,又蹲下去,为他擦拭去眼角的泪痕,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后生可畏,你来当我座下门客好不好."

没有一丝犹豫,小白眼狼又拍开他的手,冷漠地说:"别惺惺作态了,你要是范家派来杀我的,杀了便是,领了那赏金过您的逍遥日子去吧。”

说着,他原本颓废的腰杆直了直,似是与本人一样表达着自己作为战下俘的不屑。

“你一开始不就知道我身份了,还在这里嬉闹什么,在我这浪费时间,呵,保护你,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他说得云里雾里,尘瑶却是立马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事态的大致来龙去脉

这可能得益于尘瑶年轻时倜傥不羁爱听市井消息,所以他便大胆猜测了起来。

尘瑶明知接下来的话会使眼前的少年生气,却还是忍不住调侃几句:"我倒是听说范家大公子看上个奴婢,想强上了她,奈何这人个性格刚烈,不愿屈于权贵,一脚送得别人断子绝孙,那奴婢倒是跑了。”

尘瑶说完了睨了一眼那小白眼狼,发现他拳头已经攥得不能再紧了,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继而道,

“范家四处在江湖寻求名医,那些庸医银两收了不少,病却没治一点,现在他烟花之地也不去了,整日病怏怏的模样,窝在屋子里画那女奴婢的样子,可惜画技不湛,又在四海内找画师,好不容易才弄出个通缉令,给出的赏金又高得惊人,活捉者黄金二十两,提尸首者黄金俩,提供相关信息者一两银子,一时范家来者络绎不绝,那来的人偏偏都是…杏眼女孩…”

说着,尘瑶又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的眸子,此刻他浑身只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气息。

得亏尘瑶当时心大,还敢继续说下去“范家也没派个人辨认便气吼吼打发人走了,成了方圆百里的笑柄。"

尘瑶止住话头,打量了一下眼前人,他本来想开个玩笑缓和下紧张的气氛,便打趣道,"倒真是"美人胚子."

小孩的脸色随着尘瑶的话语感发阴沉,正当尘瑶觉得自讨没趣,机缘巧合下找到心仪的门客,却无疾而终,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盘缠,想着把小孩安定下来,不枉相识一场。

出乎意料地,没一会儿,少年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他平静地说述了过往:我本在郑家做门客不被重用,后投身于范家仍是郁郁不得志,反倒发生了那般淫恶污秽之事,迫于四处逃亡,刚冒犯了,实属惭愧。"

“想来公子也是一位有善心有抱负的治世之才”说罢,起身作揖,"一介草民,还是不扰了您的安宁。"

依稀记得那个午后,空气中带着阴沉的潮湿感,馥郁的花香混杂在雨水的腥重味中,无不预示着一场大雨的来临,尘瑶一向不喜欢这种气味,芳香被桎梏着,给人无名的压抑,更别说这不期而至的雨,过于捉摸不定的,而今…

尘瑶觉得这个小朋友真的很有意思,身边接触过的所有人太无趣了,他似乎是为了打破尘瑶心中的宁静而生的。

尘瑶故作矜持地轻咳一声,从束腰带里拿出了一块令牌,大大的“尘”刻在上面,喻染见过,范家那位大公子也有。

尘瑶把令牌递给他看,说着“你知道吗,像公子一般懂礼仪识大体的‘草民’,就是养在家中,也长脸面”

尘瑶虽然懒于治理家业,但在招揽人才,广结善缘这一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

“既然如此,我愿意举荐你,何不顺水推舟,考虑一下成为尘家的门客,会有夫子来教你,也有其他门客一起交流,你也免得孤独。”尘瑶发现对方的眸子亮了亮,却仍默不作声。

尘瑶知道他产生了一丝动摇,也并不着急,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仍需循序渐进。

便折了根柳枝与盘缠袋一并递给他,冲他无害地笑了笑说"我尘家也不怕范家,如若一时兴起,依照范家败家模样,虽相隔些许距离,但合并它也无伤大雅,你如果考虑好了,就来尘家找我,就在这附近,你大可不必担心给尘家添堵"

说罢,转身便走,黑云逐渐压上林梢,而不知何时会落下。

尘瑶几不可察地蹙起眉,明明早晨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的踪迹,而现在一幅绿云扰扰的景象。尘瑶没有带伞,连顶斗笠也没有,那时心间猛地想起爹爹总是说他随机应变能力太差,一点诡谲的局势便能使他溃不成军。

尘瑶那时常不以为然,只觉把任何事情可控化,便可高枕无忧,他当时确实是那么做的,倒也成了一番事业。

可尘瑶也用了良久才知道,天时不可控,人心不可控,就连万贯家产付诸东流也不过朝夕之间,而那亘古不变且最可控化的,却是那令人刻骨铭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