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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阿离,你是说你方才见到了太子?”

寿央宫人流各自离散,陆棠枝低声问道。

宁芷离颔首道:“是,太子殿下兴许是出来透气,碰巧撞见了。”

“他离席时,我没怎么注意呢……”

宁芷离心中明了,陆棠枝本本分分地坐在位置上,无心在意旁人的一举一动。

“本就不是多要紧的事。”

“嗯,”陆棠枝摩挲手中失而复得的银钗,分为珍惜,“阿离,你知道吗?如今我想起在东煜国的事,便觉得像梦一样遥远。”

高高的宫墙,乏味的饭菜,转眼成为昭懿宫满园花束,数不尽的珍馐。仅仅半年,她不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庶出公主,变成圣眷正浓的陆妃。

宁芷离温柔地道:“娘娘,并不是梦。在西岚,你是陛下的宠妃,是东煜的象征,再也没有谁可以欺辱你。”

晚风微凉,星光点点。

她搀扶着陆棠枝娇弱纤瘦的身子,一步步往昭懿宫走。李帝今夜事务繁杂,并未翻哪位嫔妃的牌子。

烛光摇曳,宁芷离替她换下衣裳,取下头上钗饰,墨发披散而下。

“其实我不明白,”陆棠枝道,“为何瑄王要与太子殿下作对呢?我听说两位皇子年幼时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十分亲昵。如今为了储君之位,竟然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吗?”

李浔川长李浔泽五岁,年幼的李浔泽荒废功课,总是偷偷溜到东宫玩耍,被惠贵妃责罚了也不肯改。

兄弟两人年纪渐长,逐渐疏远了。

宁芷离记得,今夜瑄王向太子敬酒时,只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陆棠枝垂首,幽幽叹气,似乎在对皇家的命运喟叹,“阿离,你也说了,以如今的势力,陛下没有理由废弃储君。那为何魏家要死了心与沈氏势不两立,瑄王做一位潇洒的王爷不就好了么?”

宁芷离解释道:“谁不想爬得更高呢。惠贵妃对瑄王寄予厚望,哪里只甘心做一个闲散王爷。再者,魏尚书与大将军一直有恩怨,十几年都无法和解,必然会争个你死我活的。”

陆棠枝低声呢喃:“……这太残忍了……”

“权利之争,哪有不残忍的。”宁芷离苦笑。她为陆妃梳理鬓发,继续道:“我们要做的,便是在勾心斗角中保全自己,走得更高。”

在宁芷离的建议之下,陆棠枝经常亲手做一些点心,提着食盒给乾清宫的李帝送去。

她恭敬地打开食盒,糕点淡淡的香气钻入鼻孔,“陛下。”

李帝抬眸,捏起一块软滑可口的栗子酥送入口中,“同刚入宫相比,陆妃倒是愈发乖巧贴心了,胆子也大了几分。”

男人口中少有赞美之词,陆棠枝心头暗喜,笑靥如花。

陆棠枝再接再厉,温声道:“都是臣妾应当做的。”语罢,她主动上前为陛下研墨。

宁芷离在身旁露出肯定的微笑。

这日,陆棠枝照例提着桃木食盒,往乾清宫走,宁芷离紧随其后。天气燥热,夏日光线毒辣,几个侍从为她们撑伞。

宁芷离让她保持适当的频率,不打算每日黏着李帝,却能让陛下时时忆起她。

目前看来,她的讨好对李帝十分受用。李帝忙于朝政,但若有闲暇,必定翻她的牌子。

热浪翻腾,几只蝉在树间低鸣。

“哦呦——”

一声沙哑的笑从斑斓花丛中传来。

“妹妹也去给陛下送点心?”

蜂飞蝶舞,百花从间探出一抹艳丽的藤萝色衣袂,熟悉而浓烈的脂粉味儿飘来,掩盖住浓郁花香。

惠贵妃一袭藤萝紫华服,踩着精致的软底珍珠绣鞋,发髻铺满各色金银珠钗,看起来十分沉重。

她身后的侍女提着木色食盒,圆筒状,盖得严严实实,比陆棠枝手中食盒的大。

陆棠枝欠身行礼,答道:“是的,贵妃娘娘。”

“我瞧瞧都送了些什么……”惠贵妃上前,不由分说地就要打开食盒。

陆棠枝一时慌乱,面色苍白如纸,连连后退几步。宁芷离眼疾手快,挡在了陆妃面前。

惠贵妃故作一副无辜嗔怪姿态,“妹妹,都是一家人,你这是什么样子,姐姐不过看一眼,又不是要把你给吃了。

“……还是说妹妹有什么新奇的花样,连我都不肯告诉?或者……”惠贵妃的眼珠转了一圈,勾起狡黠的笑容,“这糕点不是给陛下的?那还能给谁呀……”

烈日当空,陆棠枝额头满是香汗,鬓角的黑发因为汗水而变得黏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无助地望向宁芷离。

见状,宁芷离上前打开食盒,不疾不徐地递到惠贵妃面前,“贵妃娘娘,陆妃为陛下做了枣泥酥,正准备给陛下送去。”

惠贵妃总不会傻到在食盒里下毒,最不济只是故意打翻糕点。

“哎呦——”

惠贵妃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紧接着打开侍女手中的食盒,只见里面赫然躺着几块褐色精致的枣泥酥。

“妹妹,真是巧了呀,”她的脸色忧愁起来,“只是你我共同做了枣泥酥,可惜陛下未必吃得下这么多……”

宁芷离一言不发地凝视女人。

“天气炎热,妹妹身子不好,”惠贵妃一笑,伸手抚摸陆棠枝汗淋淋的脸颊,“瞧瞧,都是汗……”

汗液随发丝滴落到泥土中,陆棠枝捏着食盒的手轻轻颤抖。宁芷离轻轻拂过她的手臂,平和一笑。

头顶烈日灼灼,惠贵妃笑道:“不如让我给陛下送去,妹妹早早回去歇息吧。”

陆棠枝不敢争抢,慢悠悠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好”字。

惠贵妃盈盈一笑,唇角不住上扬,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意味深长地道:“嗯,妹妹真是乖巧懂事,难怪陛下会如此喜欢。”

当夜,李帝宿在惠贵妃的英宁宫。

“娘娘,她是提前打听了我们做的糕点,故意在路上刁难我们。”

“嗯。”陆棠枝抿唇,她如今见闻长进,不再轻信宫中后妃之间的真情了。她唯一可以全身心信任依赖的,便是跟随自己的阿离。

“这几日娘娘盛宠无边,惠贵妃自然坐不住了。”

在李帝的后宫中,妃子大多无心争宠,譬如秦贵妃,巴不得李帝一年四季都不去她宫中。

惠贵妃费尽力气讨好陛下,得了暂理后宫的职责。如今陆棠枝夜夜侍寝,大有独宠之势,心底耐不住性子是自然的。

翌日,惠贵妃竟然领着人来了。

宁芷离一脸平静,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子,枝头蝉鸣不止。

二人寒暄几句,惠贵妃坐下,脸上笑意虚伪至极,开门见山地道:“妹妹,你难道不想为陛下孕育子嗣吗?”

陆棠枝大吃一惊,深黑的瞳孔写满惊讶,“什……什么……”

别说陆棠枝了,连宁芷离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惠贵妃从袖中掏出一张单薄宣纸,放入她的手心,轻轻拍了两下,“妹妹,这是我为你求来的法子。依照药方每日吃上一次,不出半月……”

女人没再说下去,唇角诡异的笑容却昭示了一切。

“这……这……”

陆棠枝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她的脸色十分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晕厥。

惠贵妃笑道:“妹妹,你年纪轻,多一个子嗣便多一条路。好好收着吧,姐姐等着你的好消息。”

陆棠枝完全傻了:作为对手,让自己怀上身孕,对她有何好处……

“你这位从东煜带来贴身侍女……”临走前,惠贵妃目光扫过宁芷离,眼前女子年轻娇美,放在宫闱是极为亮眼的存在。她轻笑,继续补充道:“……十分机灵呢。”

惠贵妃走后,宁芷离马上将药方送到太医处。是否有效未可知,只有一位药材性烈,过多服用对身子不好。

陆棠枝喃喃:“这药,怎么办呢……”

李帝最小的孩子乃是璟王李浔河,如今七岁。自那往后,再没有后妃怀孕了。

宁芷离问道:“娘娘想要孩子吗?”

陆棠枝犹豫不决,“阿离,你觉得呢?你要是说好……”

宁芷离温柔地打断她:“娘娘,这件事要看你自己,你才是孩子的母亲。娘娘,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陆棠枝垂眸,两只纤弱的手指拧成一团,手背泛着点点绯红。

良久,她才低声道:“……我不想……阿离,我一点儿都不想。我的母亲就是生产后害病死的,我害怕……”

宁芷离当机立断:“那就不要,不必做违心的事。此药伤身,为了区区一个坐不上龙椅的皇嗣,不值得搭上性命。”

她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陆棠枝的肩膀上。

“嗯。”陆棠枝颔首。

窗外风光树梢,陆棠枝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古琴。夏日阳光散过,琴弦发出银光。

陆棠枝猛然记起什么,道:“对了,阿离,我要什么时候告诉陛下,其实我会弹琴呢?”

宁芷离道:“不,娘娘,你根本不会弹琴,但为了陛下高兴,苦练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