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京小声叨叨
“他不会是被骗了吧？”
林杨扒完饭把盒子往垃圾桶里一扔，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边擦边组织语言。
“我们这好像没有什么电竞俱乐部吧”
林杨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他仔细思索了一番，随着电竞行业逐渐步入公众视野，很多被赞助，或者由早期选手自发组成的俱乐部或者战队，大多都有自己常驻的城市。
除了比赛以外，正式队员也好，青训生也好，大多是在俱乐部所在城市进行集训的。再差，也不会找个其他城市的网吧，不过从开局要交钱这一点来看，就已经能看出来那个教练多半是个骗子了。
周柯也很聪明，点点头，知道自己被骗了。
“上学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这找个工作。”
“……”
同为高中毕业后便变身社畜的郑西京，正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咆哮
“虽然上学没意思！但是上班是一坨比上学更难吃的屎！你要相信哥！”
林杨顺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压下他的话音。
“害，现在工作也不好找，尤其是你还没成年。”
周柯吃完饭，低头看手机，小声说
“我觉得我在网吧找个工作，吃住就在店里，工资不高也没事儿，我练练技术也方便，我还年轻，说不定真会有人联系我去青训呢？”
林杨耐心道
“你怎么对青训这么执着？虽然很少有人一进战队就能打首发吧。且不说游戏打得好的人千千万，你不读书还得去上班，哪有时间个个赛季都冲到榜首，让那些老板教练经理什么的看到你？就算看到你了，你成功成为一个青训生了，那也才刚刚开始，有多少人领了几个月的青训工资就被打回原形，该干嘛干嘛去了？”
周柯不吱声。
他抱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其实能否成为青训生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有勇气来到这里，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坚持，就一定能成功，再不济，也不会比回学校去更难受了。
林杨盯着周柯，继续道
“你在这里工作，一时半刻挣不到钱，你爸妈知道你不在家吗？”
这话点到了周柯的要害，他不敢和父母说自己跑了出来，只和祖父母说自己要留在学校复习。
现在家里人都还以为他在学校学习，准备开始新学期的倒数生涯。
“……不知道”
半晌，周柯老实道。
林杨真是没话说了，他没有生活费，钱还被骗了，找不到工作现在连回家都成问题。
“那你现在是怎样想呢？回去再读一年至少能拿个毕业证，你在这上一年班可不保证能成为一个电竞选手。”
利弊明显，也许的确有人能在短短一年中，被一个财力雄厚的俱乐部挖掘，首发又恰好赢得了当年比赛的冠军，从此一骑绝尘。
但那样的人凤毛麟角，更多的是他们身后无数不被看见的青训生，和更多像周柯一样，空抱着电竞梦想的少年。
“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你，哥”
周柯想站起来，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坐在椅子上对着林杨鞠了个躬。
这是第一个无缘无故跟他打招呼，并请他吃了一顿晚饭的人，小旅馆只能住到后天中午，周柯要在这之前做好决定。
但周柯不打算再麻烦林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不可能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林杨知道这个年纪的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再劝就是不识趣了，便也不再多说，只道
“那加个微信吧”
他一个人在外面，多少有些不安全，被骗了千把块的报名费都是小事儿，要是被骗去了其他地方，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两人交换了微信，周柯又道了声谢才走。
周柯一走，郑西京就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没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把脑袋搁在自己手上发呆。
“你怎么看，电竞哥”
“？？”
林杨意识到这个电竞哥是在说自己，乐了，点了根烟，学着郑西京的样子也趴在椅背上。
他的状态还真跟周柯差不多，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且没有家人给他施加压力，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在追逐电竞梦想，不如说纯纯是在gap。
林杨对自己的水平有着较为清楚的认知，对未来虽说不上有规划，但只要他想，立马就能有一个可以被成为“事业”的工作，等着他去为之拼搏。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教周柯，他和周柯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他有这样gap的资本。
郑西京看林杨出神，轻轻踢了下他的脚尖。
“你应该留他跟你一起玩一会儿的”
“你觉得我和他谁比较厉害？”
林杨话锋一转
“当然是电竞哥比较厉害”
郑西京果断道。
林杨哑然，感觉自己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动摇，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拥抱一番人间烟火比较好。
于是林杨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招呼郑西京
“回家”
“？咋不玩了？”
郑西京略微有些舍不得电脑，他的动漫还没看完呢。
林杨看着郑西京对着显示屏露出狗狗眼，说
“那你看吧，还剩十五个小时能看完”
大有一副你就猝死在这吧的意思。
郑西京见装可怜也没用，乖乖跟在林杨后面回了家。
到了家，郑西京刚想火速把自己发射到床上，就被林杨拎住了后脖子，宛若一只被主人从地面拎起的小猫。
“？？”
郑西京背对着林杨，脑袋上冒出两个问号。
“去换睡衣”
林杨自觉对郑西京的要求已经很低了，毕竟谁也不会要求一只鬼每日洗澡，在这一点上，郑西京对于自己是一只鬼这个事实就接受良好。
不吃不喝不出汗。
郑西京想起自己还在寄人篱下，不敢反抗，跑去找到林杨给自己的睡衣换上。
郑西京身高不矮，但却很瘦，穿上林杨的睡衣还有点空，刚好到林杨手腕的袖子现在已经盖住了郑西京的虎口，他也不把袖子撩起来，就这么捏在手里玩手机。
林杨洗漱完出来，就看见郑西京穿着他的睡衣，翘着脚趴在床上玩手机。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让他一度有了一种自己正在和人同居的错觉。
林杨算得上开朗，对人也是礼貌热情拿捏地恰到好处，只有他自己和很亲密的家人朋友才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有太多肢体接触。
小时候不喜欢被摸头摸脸，长大了不喜欢被勾肩搭背，肖羽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跟他在一张床上睡过。
现在郑西京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像有些房间里明明有只鬼站在墙角，但大部分人都毫无觉察一样。
可对于林杨来说，郑西京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皮肤摸起来是有弹性的，脑袋摸起来是毛茸茸的。
林杨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样对这一切接受良好的，但他手比脑快，等郑西京从鬼畜视频里回过神来时，林杨的手已经盖上了他的头发，并撸了两把。
郑西京：……
“要收费哦，摸一下五块。”
林杨哑然，现在还有这么赚钱的行当吗？
“可以的，先摸个两百块钱的，话说你赚到钱了准备怎么花？”
郑西京被拿捏住，哼了一声转回头去。
林杨跳上床，又摸了两把，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摸完他还真在微信上给郑西京转了两百块，这是郑西京这辈子干过的最暴利的行当，堪比连夜下海。
看见转账的那一刻，郑西京有了种三岁小孩收到压岁钱的感觉，就是那种你知道这个东西很好，但是你使不上的无力感。
“……放你那存着吧”
“存着干嘛？留着买零嘴？”
林杨靠在床头嘴贱，对话框里肖羽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那杀千刀的小组长。
郑西京埋头沉迷手机，打开手游发现最近上线了新皮肤，眼睛唰一下亮了，他倒是没多喜欢这个皮肤，就是这个钱现赚现花的感觉太爽了。
于是他火速点了收款……然后发现还差几十块。
林杨看着微信上对方的收款消息，又看了眼郑西京落寞下去的神情，凑到他手机上一看，乐了。
正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既然决定要贩剑，那就要贩到底。
于是他继续摸郑西京的脑袋。摸一下，给五块，摸一下，给五块，直到给够了郑西京要的皮肤钱。
看得出小郑也是个有种的，他硬是等赚够了，才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冷漠注视.jpg。
林杨讪笑，装作无事发生。
小郑表示就是很后悔，早知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变成鬼也需要花钱，他就不应该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如数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