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文瑾始终保持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笑，端庄从容，波澜不惊。
听到主持人的问题，她抬眸看向颜思韵，正巧颜思韵也在看她，视线碰撞，相视一笑。
迟文瑾舒眉展眼，嘴角上扬的幅度更明显。
季皆宜偏过头，不想看她对别人笑，但还是侧耳倾听。
迟文瑾说：“我的荣幸。”
她声音轻柔，像一汪春水。
真甜呐。
季皆宜扯了下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果然还是做不到虚与委蛇地迎合世界，装不了一点。
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季皆宜突兀地出声，打断现场甜蜜的氛围：“队长，团里其他成员，你最喜欢谁呢？”
她挑起一抹恶劣的笑，饶有兴致地补充：“不能不选，且只能选一个哦。”
主持人：？
怎么有人抢词？
迟文瑾笑意依旧：“思韵吧，她最乖，是star最好带的小孩了。”
颜思韵笑的灿烂，隐晦但得意地撇了一眼季皆宜。
季皆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如果爱和夸赞是要抢才能得到的东西，那她宁愿不要。
于是偃旗息鼓，止了话题，一整场直播都颇为沉默，颜思韵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到闷闷不乐，也不怎么开口了。
司忱看看这边，又瞅瞅那边，像是偷到腥的猫，磕的不亦乐乎。
她暗暗觉得，其实互相看不对眼的宿敌也挺好磕的。
有她接梗，主持人的话一句也没落到地上，一整场直播下来笑点还算密集，可以剪的素材很多。
*
送走主持人之后，star还没来得及休息，季皆宜、迟文瑾、司忱、颜思韵四人就被李思思叫到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扫视一圈众人，视线最后停在季皆宜和司忱身上，带着些许思量的意味。
司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猫猫眼中满是迷茫。
季皆宜没忍着，直接问：“李姐，怎么了？”
李思思抽出左下角的抽屉，拿了四份文件，起身分发给众人。
“不是什么大事，公司想让你和司忱炒CP。”
季皆宜：？
司忱：？
迟文瑾翻开计划书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顿，面色如常的翻看文件，只是浏览的飞快。
李思思接着解释：“你们俩本身人气很高，这几年互动也多，CP粉基数不算小，作为卖点的话，能很好地为三周年预热。”
“公司的策划中，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是主推CP，文瑾和思韵作为副推。”
季皆宜没有耐心看完厚厚的计划书，她直接翻到CP那一部分，一目十行的看完。
完蛋，脑子不干净了。
季皆宜眼睫颤了颤，生无可恋地半闭着眸，实在佩服公司策划们的脑洞，恋爱文想来是没少看，又酸又甜又狗血。
司忱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虽然爱看美女，但是没想过和好朋友贴贴到这个程度。
季皆宜呼吸重了重，抬眸看李思思，红唇微启，刚要说话。
“我觉得，这套方案可能不是最合适的。”
迟文瑾柔和又笃定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季皆宜心里泛起一点甜，她眼眸骤然被点亮，问：“阿瑾，为什么不合适？”
如果身后有尾巴，她大概摇得飞快。
季皆宜想，如果阿瑾吃醋的话，她肯定是愿意哄她的，虽然这种事根本没必要吃醋，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和司忱炒CP？
只是想一想阿瑾在吃醋，她的嘴角就不自觉的翘起来。
颜思韵嘴巴撅了撅，有点摸不着头脑，季皆宜这家伙傻乐什么呢？
司忱倒是明白好朋友的脑回路，她笑的比季皆宜还开心，莫名显得猥琐又慈祥。
李思思没注意到季皆宜情绪的变化，她的注意力全在迟文瑾那，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迟文瑾继续说。
“这套策划没有办法达成最大的宣传效果，皆宜和司忱的粉丝比较和谐，已经有固定的受众，就算公司主推，也没有办法创造破圈的热度，路人不会对没有矛盾冲突的事感兴趣。”
“如果按这套方案来，只能是粉丝内部的自嗨。”
迟文瑾声音沉着，听不出起伏，像是冷静分析数据的ai，没有一点感情波动。
季皆宜高昂的情绪骤然回落，心头涩得发疼，又是她在自作多情了。
李思思身体前倾，很感兴趣：“文瑾，那你的意思是？”
迟文瑾顿了顿，神色平静，淡淡道：“我和皆宜的热度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唯粉开撕，CP粉开磕，热度能维持到演唱会开始，再营销一下破镜重圆，还能唤醒路人对三年前选秀的记忆，卖一波情怀。”
李思思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的方案，文瑾，你很有商业才华。”
她嗫嚅了一下唇，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开口，只是转向季皆宜，问：“皆宜，你怎么看？”
路灯散射的冷光穿过宽敞的落地窗照进办公室，有一束打在迟文瑾脸上。
她像是神女，圣洁不食烟火，看不见人的情绪；又像是高山雪，纯白凌冽，让人心生仰望，阳光把雪化成水，平静无波。
季皆宜定定望着她，看不透迟文瑾在想什么。
不过没关系，季皆宜问了自己的心，和迟文瑾炒CP这件事，她无疑是非常愿意的。
这怎么能叫炒CP呢，明明只是给了她们小情侣一个光明正大互动的机会。
季皆宜笑的开怀，咧着嘴刚要应下，颜思韵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道：“皆宜怎么会不愿意呢，之前选秀的时候她就喜欢黏着文瑾。”
“出道三年，惹了那么多麻烦，也全靠文瑾给她托底，都快解散了，还能绑着文瑾再营销一波，百赚不亏啊。”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话里话外的不满谁能听不出来。
李思思想笑着圆一下场，季皆宜已经炸毛了，之前压下的委屈一下子翻涌上心头。
网友说的也没错，她就是一点就炸的小炸药桶，除了对迟文瑾保有耐心，对其他人其他事，凡是让她难过的，她从来不留着隔夜。
“颜思韵，你对我很不满吗？直播的时候就不对劲。”
季皆宜一个大跨步站在颜思韵面前，视线相撞，很直白地问。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们出道三年，你这张嘴得罪了多少人，你要是个哑巴，star能变得更好。”
颜思韵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整个人气鼓鼓的。
季皆宜被气笑了，她余光扫向一旁，司忱脸涨得通红，要不是李思思拦着，她恨不能亲自冲上来和颜思韵理论。
迟文瑾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无动无衷。
季皆宜委屈更甚，她收回视线，定定看向颜思韵：“如果你说的得罪，是赵安秀那种人，我可以告诉你，就算重来一次，我一样不会选择妥协，像你一样委曲求全。”
“如果star的发展，要靠对成员们尊严的践踏来实现，我一样会反抗。”
彼时star刚刚出道，上了一个大前辈的热门综艺。
她们还是新人，很珍惜那个机会。
颜思韵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组合的前景，满是憧憬，她说，要是更火了，赚到更多钱，她要衣锦还乡，给家里修一条大马路，还开玩笑说，要想富，先修路，说不定有她的粉丝会去当地旅游，还能带动消费。
司忱也叽叽喳喳地附和，她家境不错，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只是说，要是更火了，她一定要线下追星，亲自要到林知意的v信。
季皆宜懒懒散散地靠在迟文瑾肩上，打趣司忱只敢说不敢做。
迟文瑾摸摸季皆宜的头，温温柔柔的打圆场，安抚司忱破防的心。
岁月静好，满是希望。
现实却截然不同，好口碑的大前辈赵安秀一进门就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star的成员们，要不是迟文瑾时不时安抚一下，季皆宜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揍人了。
节目录到一半，赵安秀又提议大家玩一个念台词的游戏。
前半部分还算正常，轮完一圈之后，从颜思韵重新开始。
她拿到台词本就神色大变，季皆宜察觉到不对劲，颜思韵已经颤着嗓子开始念，她隐隐带着哭腔，但还是忍下来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台词点燃了季皆宜的导火线。
哪怕迟文瑾拦着，她还是冲上去给了赵安秀一拳，正中鼻梁，鼻血喷涌而出，季皆宜还是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一脚。
结果可想而知，大前辈放话封杀，季皆宜也被打上脾气差、耍大牌、不尊重前辈的标签，star在最火的时候被冷藏了两个月，她们没有工作，闲的窝在宿舍。
公司想逼季皆宜摁头认错，她死活不答应，已经做好了退出组合不连累大家的准备，直到某一天晚上，迟文瑾突然告诉大家：事情解决了。
但那被冷藏的两个月已经让矛盾逐渐显现，颜思韵的不安全感达到顶峰，和季皆宜的关系降到冰点。
她看着倔强坚定的季皆宜，一时无言，低垂着眼帘，眼圈一下子红了。
司忱缓缓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没觉得皆宜有错，她比我勇敢，思韵，面对赵安秀那样的人，妥协让步只会让他得寸进尺，只录到一半就让咱们读那样的台词，在之后呢，又想让我们做什么。”
“反抗就有用吗？我们被冷藏了两个月，如果不是文瑾，只会更久，你们有家庭托底，可以不在乎，我不行。”
无所谓对错，只是观念的不同，季皆宜不准备纠缠，解散之后，可能就是桥归桥路归路，她目色归于沉静，红唇微启，却听见迟文瑾说：“皆宜，司忱，每个人都有难处。”
“都是队友，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好好相处。”
第4章 炒CP的学问（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