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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司晨春深

街角老陈家的汤面摊子,在坊间一向久负盛名。四张桌子八条板凳,到了饭点往往人满为患,走过路过想要来上一碗,还得等座位。这老陈家的生意如此兴隆,除了秘制汤头之外,一个重要原因只怕要算在老陈那刚刚及笄的女儿身上。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为了多看几眼貌美如花的小陈姑娘,街坊邻居也愿意排队吃吃老陈的汤面。

可今天,日正中天,平时生意最好的时段,面摊上却并无什么客人。老陈老神在在地坐在锅边养神,只小陈姑娘坐立难安,一张娟秀的小脸上满是犹豫。

终于,小陈姑娘忍不住了,开口道:“爹,这会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了,我也去看行吗?”老陈斜了女儿一眼,嘿笑道:“小丫头片子,早忍不住了,还不好意思说,大伙都去看,我能不让你去?横竖也不会有人吃面来了,快去吧!”小陈姑娘喜笑颜开,“哎”了一声就转身跑走了。

小陈姑娘飞跑过两条街,鼻尖上微微沁出细汗,终于来到了子初街。这可好,大街两侧挤满了百姓,摩肩接踵的,小陈姑娘只好努力往前挤一挤,以便提前占一个好位置。

“听说状元郎长得那可真是美极了!”“何止是状元,人家那是连中三元,说是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了!”“这长得也美,又连中三元,只怕是真的文曲星下凡啊!叫什么名字啊?”“那日放榜我们掌柜的去瞧了,说是叫严……什么来着……唉我忘了,总之是姓严。”

小陈姑娘正支起耳朵听着,忽听欢呼声由远及近迅速波及此处,连忙和周围的人群一同抬头望去。

只见街道远处,行来一匹披红挂彩的骏马,其上端坐一位身着红衣、头戴金花纱帽的年轻人,再仔细一瞧,这位年轻人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面白无须,一双杏眼璨然有神,真是一派斯文的好相貌。正当他面含微笑由军士牵马走来时,道旁高楼上有女子大声叫道:“严三元——”他抬头一望,正被一朵鲜花掷在头上,砸的帽子稍稍歪了些,他似是赧然,举起大袖挡了挡脸,顺便扶正了纱帽,接着拾起落在身前马背上的花,放在柔白的脸颊旁小小地冲楼上招了招,笑容微微扩大了些,露出两枚浅浅梨涡。

只听得那高楼上兵零乓啷一阵响,不知那女子踩踏的何物塌掉了,伴随着她的尖叫:“啊——!严三元冲我笑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道旁拥挤的人群便也爆发出一阵哄笑和欢呼,口中纷纷唤着:“严三元!”“严三元——”“严三元看看我!”鲜花顿时像下雨一般掷过来,阻挡人群的兵士几乎拦不住百姓的热情,费尽力气才能挡住他们不叫冲到中间来。那严三元只得笑着冲左右拱手作揖,做谦逊状讨饶,惹得人群又是一阵欢笑,却也不再往中间挤了。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严三元夸官一日,可不是看遍了京城时都中的鲜花与娇花?

夸官队列行至宫门时,已是未正时分,进士们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全不复晨起上马时的意气风发。然而该遵守的礼节还是免不了,鱼贯进了宫宴之处,参拜过天子,赐座再待皇上祝祷之后,才能勉强吃两口东西。且这琼林宴一向往极尽风雅靠拢,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当真是索然无味的紧。

可诸位进士仍是期待,原因无他,若在琼林宴上入了皇上或哪位重臣的眼,几天之后那可能就是平步青云。

令众进士失望的是,今上荣德帝好似对这宴席和宴席上的参与者都无甚兴趣,祝祷草草了事,歌舞和珍馐都对他毫无吸引力,尚未多看下首诸人几眼,便按惯例出了酒令题目,让各位饱学之士自行行令饮酒,他便要退场去歇息。

众进士连忙起身恭送圣上,却听得上首御座之侧,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故而有些暗哑的声音道:“父皇等等,你这状元赏了我呗!”

皇上闻声抚须转头:“哦?这是何意?”

尚未及冠的太子周兴起身行礼:“父皇明鉴,太学里尽是些老头子,讲经典的是老头子,讲数算的也是老头子,讲礼乐的还是老头子,就连带骑射的都是半老头子!司晨宫里除了些没用的奴才,就唯有一个李钊不算太老,却还是我亲舅舅,成天只顾着教训人,无趣的很,想抓只蛐蛐带到太学与三弟四弟他们斗上一斗,都无人帮我参谋参谋,这状元郎如此年轻,不若来给我做个随侍,我哪天若是忘了喂狗,还可以提醒提醒。”

皇上闻言大笑:“今科的进士年轻的有的是,何必非要状元,你缺人玩,随便挑几个去东宫就是了。”

“那不一样,这个状元……他长得最好看!儿臣恳求父皇,就把他给我吧!”

“些许小事,直接让太傅给你调人就是,朕先走了,众卿尽欢。”说完,皇上便敷衍地冲众人摆摆手,摆驾直接往摘星台去了。

殿中还未有官职在身的进士们,听了这天家的父子对话,心中五味杂陈,均隐晦地瞧向状元郎。

这严状元却面不改色,待恭送皇上的礼数尽了,直接坐下继续吃吃喝喝,甚至在太子周兴看过来的时候,还举起酒杯,朗声说道:“愿为太子殿下效养犬喂马之劳。”

太子周兴大摇大摆领着刚来司晨宫点卯的状元郎进来,进得偏院却一改懒惫模样,挺直身子进了小书房,便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伺候的人都出去并给闭了门,身边只剩一个护卫,周兴肃了神色,满脸郑重,对状元郎深深一揖,道:“严先生愿助我,实乃周兴之幸,承蒙不弃,愿奉先生为老师。”

状元郎亦是收起了满脸的漫不经心,举袖回礼道:“下官严玉畴,定不负殿下所托。”

两人都是严肃正经,旁边站的那个护卫却笑了起来,道:“怎样,兴儿,我就说我的主意一定没问题,这就把玉畴给你弄进东宫来了吧!”

太子莞尔一笑,不同于之前装出的纨绔和人后的严肃,这才多少有了个少年人的纯真模样,冲着那护卫玩笑般的一礼,道:“多谢舅舅,现下文臣武将,我可终于算是都有了。”

严玉畴看向那护卫,一身太子庶子*的戍卫红衣,穿在他身上宛如花魁舞服,腰带也不扎紧,松松挎着一柄华丽的宝剑,领口也大敞着不整好,好似是在此春深之时便已嫌天气燥热,他懒得戴官帽,不合礼制地在当差时也只扎了个高马尾,勉强扣上一只小冠,将头发草草束起,其他人若是这般着装,未免给人邋遢之感,可此人肤白貌美,唇薄而显得无情又凉薄,一双凤眼却天然地带点笑意,眼波流转之间璀璨有光,眉目含情。多情又无情的气质在他身上融为一体,竟是显出几分妖媚之意,说他貌若好女,都不知道有多少花魁名妓要自惭形秽呢。是以他这样穿衣,倒是与气质和长相相得益彰,很有些风流倜傥、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意味。

那人见严玉畴看过来却又不言语,便故意拉长了脸,半开玩笑道:“怎么,玉畴,这就把我名字给忘了?虽说是殿试之前去找的你,可是连中三元的人,不会脑袋这么不好使吧?一场考试便忘了哥哥我姓名?”

严玉畴皱了皱眉方道:“与阁下这也才是第二回见面,并非密友,烦请称呼下官表字。”

那人“嗤”一声笑了,挤眉弄眼地答道:“这有什么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你便是唤我‘李钊哥哥’,我也是一点不会介意的。”

严玉畴再度皱眉,却转向太子,道:“既然殿下愿奉我为师,我便不客气了,敢问殿下,在筵席上装傻充愣,做个纨绔痴儿的样子,是殿下自己想的主意?”

“自然是我想的啊,”周兴尚未答话,旁边李钊接道,“怎样,是不是十分机智,有效麻痹林党的提防之心。”

“殿下一直以来都以此面目示人?”

“对啊,要装自然就要一直装才像。”

“糊涂!”严玉畴一甩袖子,疾言厉色道,“怎可如此行事!”

太子见新拜的先生批评,先是一怔,接着小心问道:“老师觉得何处不妥?可是我装的不好?”

严玉畴冲周兴摆摆手,倒是转向李钊发难:“太子殿下尚且年少,有些利害还想不明白,你这么大个人了,怎地如此糊涂!我且问你,你叫殿下装了这几年的憨,林妃和左相那边,可曾不再针对了?”

“那怎么可能,不过肯定提防地少些……”

“正是如此,现下不是暗斗,而是明争,林党的计较是因殿下已是太子,若是尚未册封,装傻充愣,韬光养晦还有些作用,可林党是因着这太子的身份是他们的障碍,方才与我们对立,你便是个真憨,他们也要使劲浑身解数来针对,装个纨绔又有何用,反倒为清高之士不齿。然而我们在文臣中最大的倚仗,应是以右相为首的寒门一派,殿下亲母先皇后是李老将军的女儿,你这个做舅舅的又已跟在殿下身边,李老将军在世时与寒门亲厚,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寒门必是要站在殿下这边的,否则寒门一派在林党和世家的压迫之下也难以抬头,你这个舅舅倒好,叫太子殿下装了几年的纨绔相,灰了寒门的心。”

李钊怔住,嘟囔道:“我哪里能想到这些……”

“还有,你该不会是真以为,我答应来殿下这边,是被你考前那行刺般的劝说打动的吧?”

“啊?不是吗?哎不是,怎么还行刺了?虽说是偷偷摸摸地去见你的,可我也没怎么着你啊!”

“糊涂至极!”想起殿试前的那一天,自己回到暂住之所,尚未点灯时被一个人拍了肩摸了头,严玉畴便嫌恶地看向李钊。这人到底是去为太子殿下招贤纳士,还是去专门得罪人的,头一回见面便举止轻佻,说辞虽然诚恳,可若是换了别人,便是答应了要辅佐殿下,恐怕也是出于利益考虑,届时有几分真心也难说。严玉畴看着李钊那乱瞟的眼珠子,看似机灵实则憨痴,便强压下火气和耳边的一阵**,继续道:“家祖既是白鹭书院的山长,为天下寒门学子所敬仰,又与李老将军是莫逆之交,我既然来了京城赴考,怎可能不站殿下这边,以我的出身,林党若是招徕我,那才是可笑。区区不才能够代表家祖,联络寒门的人脉,可在下这一枚棋,是林党不得不放弃的,我们寒门,天然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啊!何用得着殿下在琼林宴上撒泼耍赖出丑态,假以时日,右相必然将我送到东宫当差的位置上来。”

太子听得明白,悄悄看了看李钊,才开口道:“这……舅舅同我商量,你既然答应了来我身边,就无论如何在琼林宴上把你要过来,以免生变。”

李钊摸摸鼻子,倒是不避讳自己的错处,先是做了一副惭愧相讨饶拱手:“我错了,严大人饶了在下吧。”接着又笑道:“早点过来也好,我这个狗头军师真还不如没有,舞刀弄枪还行,勾心斗角真搞不了,还是留着你们文人上吧。”

严玉畴见他虚心接受的一副笑脸,也再生不动气了,只好叹一口气,叮嘱道:“从今往后,殿下更要谨慎行事才好。”

周兴虚心稽首:“谨遵老师教导。”

而李钊,只得在一旁摸着鼻子,看着严玉畴讨饶般地讪笑。

*太子庶子:东宫官职。

第1章 一 司晨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