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么是叶棠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或者是叶棠把她逼疯了，按照她如今气得双手颤抖，几乎端不住茶碗，应该是后者。
气极反笑，周夫人双目紧紧盯着叶棠，笑的渗人，“你要和我聊嫁妆，一个叶家的庶女，爬床贱婢生的贱种，要不是我可怜你，将你养大，你早就饿死了，居然还敢提什么嫁妆。”
叶棠呵呵，她是在白云观修炼螳螂拳，又不是在白云观修炼野狐禅，真当她每天闭嘴不言，张嘴就是为了吃饭？
“贱种也是你家知县老爷的贱种，要贱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贱，再说了，就算是庶女，大盛哪条律法规定没有嫁妆？那我倒要去县衙打个登闻鼓问问看。”
周夫人瞪大眼睛，一时语塞，眼前这人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懦弱的叶棠吗？细细打量起来，容貌依旧，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确实是叶棠，忽然心念一动，莫不是这个贱种知道林家那个秀才要和叶家议亲？
她虽说不知道叶棠曾经偷偷接济林秀才，但两人之间青梅竹马之情，偶尔偷偷见面这是瞒不过她的，此刻想的是，难道这个小贱种伤心欲绝下因而性情大变？那就更要快点嫁出去，省的搅乱自己女儿婚事。
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恶气，这个贱种马上就要替女儿嫁给活死人，以后有她哭得时候，不生气，不生气，气死了老头子又要娶继室。
她冷言吩咐道，“周嬷嬷，你去将嫁妆册子取来。”
周嬷嬷斜了叶棠一眼，去周夫人屋里将嫁妆册子取来，周夫人接过清单，“鸳鸯枕头一对，鸳鸯被两床，百子千孙碗八只，长长久久筷八双，喜盆一对，还有吉祥如意凳一对。”
周夫人合上清单，皮笑肉不笑，“你且放心，母亲给你准备好了嫁妆。”
叶棠彻底无语了，这是嫁妆？一堆破铜烂铁凑数，当年白云观没钱吃饭的时候，她带着师弟师妹们捡破烂捡的都比这些多，全当了凑满都不够半吊钱。
她也不恼，微微一笑，“多谢母亲想得充分，小桃，去我房里将床下的那本册子拿来。”
小桃忙应下，一脸兴奋，小姐从不拿她当外人，那本册子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忙去取来，正要递给小姐，见小姐摆摆手，“你来读吧，我不好意思读出口。”
小桃跟着小姐认识些字，打开册子一字一句清晰念道，“二月十日，绣半年的南海观音图，给城南孙员外，得银一两，三月四日，绣月余的海棠花样，给城北绣庄，得铜板两百枚……”
叶棠望着脸色渐渐煞白的周夫人和周嬷嬷，这是原主记录自己所卖绣品的清册，原本打算父母反对她和林淮安婚事的时候，用来求情，如今被她派上用于讨债，也算物有所值。
“别念了。”周夫人用力一拍桌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叶棠笑了笑，眉眼渐渐冷厉，“二十两银子，添到嫁妆里，不管是金银首饰还是绫罗绸缎，银票现银亦可，我不挑食。”
周夫人忍无可忍，“周嬷嬷，替我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种。”
周嬷嬷闻言立刻上前，劈头盖脑一个巴掌就要呼到叶棠脸上，她用尽全力，势必要打落这个贱种几颗牙。
叶棠看也没看，微微抬手握住周嬷嬷的一根食指，轻轻用力一折，就听到周嬷嬷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而后眼泪鼻涕一起流出，还未痛呼出声，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随手扔到一边，摔倒在地上。
周夫人望着老脸痛苦扭曲、满地打滚的周嬷嬷，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指着叶棠战战兢兢道，“你……你疯了。”
叶棠觉得周夫人为自己行为反常找得这个理由挺好，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托着腮莞尔笑道，“母亲说得没错，知道自己要嫁活死人后我就疯了，母亲还是别惹我，嫁妆给足，后日我会替嫡姐出嫁，去威远侯府发疯，否则，我不介意先弄死你。”
她语气越平静，周夫人哆嗦的越厉害，她猜测的没错，叶棠果然受了林秀才另娶的刺激，再加上要嫁给活死人，疯了，谁敢惹一个疯子，她曾经亲眼看到一名疯子当街打死人的场景，血肉横飞，连做几天噩梦。
“我……我可以给你添嫁妆，可你也知道你父亲俸禄少，还要养活一家人，我没这么多银子。”
叶棠揉了揉额头，“小桃，我的头好痛，想杀鸡了。”
周夫人吓得忙后退几步，“好好好，我去凑，小桃，扶二小姐回屋休息。”
见叶棠恭恭敬敬道了个万福，周夫人吓得又后退一步，见她离去，方才出口气，忙搀扶起周嬷嬷，“嬷嬷，你没事吧。”
“痛煞老奴了。”周嬷嬷满脸鼻涕和泪痕，捂住手指浑身发抖，“夫人，二小姐疯了，要不要告诉老爷？”
周夫人思索再三，“万万不可，老爷好面子，我怕夜长梦多，就按照小贱种所说，打发她走。”
“是，夫人。”
“还有，这两日把大小姐关在屋里，哪里都不许去，派人看着，我怕小贱种发疯威胁到大小姐，她可是林秀才要议亲的人。”
“明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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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中，小桃为叶棠倒了一杯茶，坐在她地面，眼神带着崇拜又带着畏惧，直勾勾望着，半晌小心翼翼道，“小姐，您真的发疯了吗？”
叶棠轻啜一口，淡淡道：“装的。”
小桃长舒一口气，兴奋道，“我就说嘛，我觉得小姐很正常，小姐，您刚才好厉害，你居然折了周嬷嬷的手指。”
叶棠放下杯子，“哦，这个周嬷嬷该打不该打？”
“该，平日里她仗着是夫人的配房，除了老爷和大小姐还有大公子，谁都看不上眼，可着劲的欺负我们，克扣您的一日三餐，还一直打我们下人。”
叶棠皱了皱眉，“打少了。”
两人正聊着，厨娘送了晚饭过来，两碗白米饭和几个清淡小菜，精致又可口，小桃眼睛瞪得溜圆，“小姐，疯了真好，我们去威远侯府也继续发疯吧。”
叶棠：“……”
用过晚饭，周嬷嬷带着嫁妆清单来了，手上裹着厚厚的白布，神态比以前和善许多，一张老脸带笑，“二小姐，夫人请您看看嫁妆清单。”
叶棠接过清单打开细看，添了一对龙凤金镯和一枚八宝金钗以及一个金项圈，此外还有一个檀木梳妆台，一个檀木衣柜，估摸着是周夫人给嫡女准备的嫁妆，如今先挪过来。
满意的点点头，“好，就这样吧，我也不是个计较的人。”
周嬷嬷觉得二小姐这番话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但她手指疼痛刚刚减轻，半句惹恼这位疯祖宗的话也不敢讲。
叶棠收下嫁妆清单，准备送去官府备案，不经意般望了一眼周嬷嬷，担忧的问道，“嬷嬷的手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无碍无碍，做事时候不小心弄伤了。”周嬷嬷陪着笑脸，肺都快气炸。
“二小姐，您的嫁衣和头冠夫人已命人备好，后日一早会送来。”
叶棠束手道了个万福，笑容温婉，“多谢母亲，多谢周嬷嬷。”
周嬷嬷浑身寒毛直竖，忙借口说还有事要忙，逃一般离去。
晚上时分，叶知县回到家中，询问婚事如何，周夫人告知一切顺利，威远侯府对叶棠十分满意，不但下聘且定下出嫁吉日，就在后日。
叶知县嗯了一声，“这么快？”
“可不就是怕夜长梦多，我见威远侯府对棠儿十分满意，想必是希望棠儿快些嫁过去。”
叶知县对一个庶女并不在意，不得罪侯府又不用白白搭上嫡女，立刻出嫁就立刻出嫁吧，这样一来，里子面子都有，纵然以后小侯爷万一醒过来，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好，内院之事你做决定吧，别亏待棠儿就好。”
“老爷放心吧。”提到亏待两字，周夫人就阵阵肉痛，岂止没亏待，简直是剜去她的一层肉。
时间紧任务重，侯府和叶家这两日忙的兵荒马乱，叶棠只是稳坐屋中，万事不关她事。
迎娶这日用过早饭，周嬷嬷带着几名妆娘来为叶棠梳洗打扮，因着大盛习俗，迎娶时辰在黄昏，时间还算宽裕。
叶棠换上嫁衣，乌黑的长发挽起，带上花冠，一名妆娘拿过菱花镜，揽镜自照，虽说不是十分清楚，但也能看出镜中少女明眸皓齿高鼻樱唇，十分好看，尤其是一身绿色的嫁衣，绿的灿烂绿的盎然，十分符合她七星螳螂门门主的身份。
想到出嫁就想到小侯爷，想到小侯爷就想到那百年难遇的根骨，那日她一眼惊艳，苦于无法上下其手，细细欣赏这身根骨，一直心痒难捱。
好在还有洞房花烛夜，长夜漫漫红烛泪澜，两人独处时，她要秉烛夜看，一寸一寸一丝一丝慢慢欣赏，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