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姻按兵不动，耐着性子继续回翻，不孚众望在签约年限旁找到一条：若解约，账号归公司所有。
经理看她停下，轻声追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姻含蓄地说：“我突然觉得今天就签有些着急，想回去再考虑下。”
“是哪里不满意吗？可以提出来的。”
秦姻摇头：“没有了，我考虑好会联系您的。”
事已至此，经理也不能强留人，带着遗憾的微笑送她到门口。
电梯里，秦姻在手机里划掉“乐创文化”。
她又看了遍和经理全部的聊天记录，忍不住自嘲。
这么明显的大忽悠，居然没发现。
她一个几万粉丝的小博主，还是内卷激烈的舞蹈赛道，有什么突出之处让大公司主动找上门来培养。
不是傻白甜，而是求利之心太强。
电梯门打开。
温若寒站在大堂的角落，正皱眉对着手机打字。
他在普通人中也算高挑，一身休闲宽松的蓝衣，人来人往中很是亮眼。
只是这时秦姻的注意力被另一个人转移了。
“秦老师。”
孟清微笑着迎上去，手上还拎着杯奶茶。
秦姻笑的牵强：“孟先生还没走哪？一直等我？”
“那倒没有，”孟清不由分说地塞给她奶茶，“排队给你买奶茶去了，网上很火的什么高山流水，女孩子都爱喝。”
话锋一转，他又严肃地说：“还希望你给梓优多开点小灶，她性子散，爱偷懒。”
一套话下来行云流水，又献殷勤又冠冕堂皇，秦姻脑子没跟上，被哄着喝了好几口。
“姻姻。”
温若寒疑惑地走过来：“孟清？”
孟清脸色不变：“哟，我还以为季映阶哪个学生呢，原来是你。”
“你们认识？”
温若寒解释：“我和老师参加学术研究会时他总跟着，也想考老师的研究生呢。”
话很委婉，里面的不满却呼之欲出。
跟老师出去学习是难得的好机会，哪个学生愿意带个拖油瓶，还是有关系的重油瓶。
孟清抱臂：“你当我想去？”
温若寒皱眉刚要说话，秦姻搂住他的胳膊打断：“孟先生，我俩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去吃饭吧？用不用我推荐几家店？”
“看电影，都订好票了。”
孟清应了声，想起什么，挑眉看向温若寒：“今天下午季映阶不是有个学术分析会吗？怎么他没要你去？”
温若寒脸色有些难看，指尖在秦姻裙子上无意识地摩擦。
季映阶当然要他去了，早几天前就嘱咐他准备好资料，在会议上发言。
他本来想找秦姻吃个午饭就过去的。
他状似不在意地说：“老师总带我去也不好，这次我把机会让给其他人了。”
前半句是实话，毕竟季映阶手里只有这一个临近毕业的学生，格外重视。后半句就是在扯了，孟清心知肚明，倒不拆破，和两人告别。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角落，温若寒松了口气：“你俩怎么认识的？”
“跟我学舞蹈那个孩子的表哥，”秦姻叹了口气，“说也要学舞蹈，加了我微信。”
温若寒忍不住笑出声。
孟清，跳舞？
他的笑容很快停下，化为一片阴沉。
打羊头卖狗肉，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什么心思。
他摸了摸秦姻的头，感慨自己的女朋友真是单纯到可爱：“他不是什么好人，有钱的公子哥一个，前女友一大堆，以后别搭理他。”
秦姻乖乖点头，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肩上，眨着双水灵的眼睛，绵羊般温顺地看着他。
温若寒原来的话说不出口了，心脏被塞满。
他牵起她的手：“走，我今天好好陪你。”
季映阶在车里等了温若寒十分钟。
发过去微信，电话都没回信。
他将腕表磕在方向盘上，眉尖微蹙。
温若寒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他是典型的寒门子弟，从小城市考到兰城，知道要抓住每个机会，不会犯迟到或忘记的低级错误。
一定是被急事拖住了。
当后座的学生南楠第三次小声问有没有茶歇的时候，季映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总上网，但也能从同事的笑谈中了解一些新词，比如说学术蝗虫。
初听见这个词时季映阶没感觉，毕竟温若寒还算争气，一心放在学术上。
对上南楠清澈的大眼睛，他难得感到有些无力：“头一个小时不许开吃，我还要脸，之后随你。”
南楠双眼放光，用力点头。
她考上季导的研究生还没多久，正处于一头雾水阶段，这次被临时拉来也是替补，肯定不能像温师哥那样应对自如满堂喝彩。
不过能当个学术蝗虫也是好的，季导为医学的未来做贡献，她就为解决粮食浪费做贡献。
欧耶！
这次学术会议的主办方很阔绰，由高档酒店提供场所。
南楠美滋滋地跟导师进会场，却在大门口经理拦下。
“麻烦出示下入会邀请，顺便在这里签到。”
季映阶将早就准备好的邀请递过去。
其实学术会议入场很宽松，导师和弟子的配置，很容易分辨。
只是这条规律在季映阶师门无效，毕竟在众多一老一小的组合里，他的年纪更像小的那个。
经理只看了眼就带着敬意递回去：“季教授，这边请。”
南楠跟在季映阶身后，小声蛐蛐：“老师，他为什么只检查咱们？是不是看我面生？研一的是不是不能参加学术会议啊，会不会有随堂提问环节，开会了还能上厕所吗……”
季映阶在名牌对应的座上坐好，垂眼打开笔记本，继续研究下学期的课题。
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瞥了眼，孟清：被鸽了吧？
季映阶低头看了眼，没回。
孟清：温若寒是不是没来参会？人家陪女朋友去了哈哈哈哈。
季映阶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
他沉默片刻，冷冷清清发过去两个字：秦姻？
主持人上台，会议即将开始。
身旁的同行差点迟到，边捋着所剩不多的头发骂学生边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小季也来啦，我看到你发的论文了，很有拿奖的希望，现在都能能和我这老头子坐一块。”
季映阶回以礼貌的微笑：“章老过誉了，您永远是我的前辈。”
“这次没带你那宝贝学生来？那小孩专业优秀，不愧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我还想让他给我那几个不成器做个榜样呢。”
章老话锋一转，“他不是有发言任务吗？他没来那发言环节怎么办啊？”
“我来。”
季映阶平静地说。
又寒暄了几句，礼堂的主屏幕开始放视频。
季映阶又看了眼手机，都是孟清在耍贱，发些无聊的表情包。
孟清：生气了吧？哈哈哈哈哈。
季映阶微不可见地冷笑下，直接关机。
生气？愚蠢的情绪。
季映阶送吃撑了的南楠回校。
他给温若寒打电话，这次终于被接通。
电话那头，温若寒用懊悔的语气：“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妈心脏病犯了，我送她到医院忙到现在，忘了跟您请假了。”
对话那头安静几秒：“好的，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同我说。”
温若寒满脸庆幸地挂了电话。
还好他之前刻苦努力，没掉过一回链子，才在老师心中搏了个好印象。现在偶尔任性一下，老师也不会责怪。
秦姻补完妆，从影院的厕所里出来。
她看见温若寒神色不好，踮脚抚摸他的眼睛，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有，还在想电影。”
“骗人，”秦姻在他脑门上落下个毛栗子，“咱俩看的是喜剧，你的表情像是刚看完悬疑恐怖惊悚片。”
兰城的夏夜多风，月亮浮出，红绿灯下人潮涌动，车来车往。
寸土寸金的商业圈里，良辰夜宴占了一整栋楼。
秦姻就在这里兼职，只晚上来。
这家私房菜馆主打视觉与味觉双重结合，为了打造特色，招了很多会古典舞的女孩，入夜表演，给出的酬薪不菲。
她初来兰城，就是靠这份工作勉强站稳了脚跟。
白天和温若寒厮混了一天，来的有些晚。
秦姻和领班的姐姐打好招呼，上楼换戏服。
更衣室里有面镜子，她对镜补妆，长发笼在一侧，翻找口红时，系好的抹胸松了，裸露了大半肩膀。
她手忙脚乱地系好，忽然间门缝下露出一截手机。
摄像头正好能拍到她。
秦姻屏住呼吸，贴着墙悄悄走过去，一脚将手机踩在地上。
门外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演出的时间到了，不能耽误。
秦姻走上舞台，一如往常地鞠躬。
台下静了一瞬，掌声雷动。
离舞台近的都是VIP客户的预留位，此时正坐着位年轻的男士，整场表演下来，他的喝彩声最大。
此外是慕名而来的尚彦一家，姚钰矜持地微笑，满脸欣赏，梓优激动地挥手。
尚彦纯是被妻子拖来的，正百无聊赖地吃菜。
他抬头看见了vip位置的嘉宾，微微皱眉，连菜也吃不下去了。
姚钰兴高采烈地转头，却看见丈夫难看的神色，后者抬下巴示意：“那个座，蒋醇。”
像听见什么不堪入目的名词，姚钰露出厌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