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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几十年来,这些心魔竟是将整个镇运作得如此有序,叫人没看出丝毫破绽。况且还是在清诡门的山脚下。慕沉汗颜,传出去岂不是砸了招牌。

张洄真回忆中的白郸,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但他也只是看到怨气最重的一幕,而颜悦尸首不齐,是张洄真最深的恐惧,而非怨恨。

颜悦是张洄真的心魔,竟是因为悲切而产生的吗?慕沉说不出话,一直以来,他的思维都被片面化了——心魔不仅仅只能因怨气产生,情之至深,所谓执念,即出心魔。

他思索一番,问:“白郸此人,你知多少?”怕对方不说出实情,他又补充一句道:“你若如实相告,便能早些见到颜悦。”

只见张洄真犹豫了一下,似乎并不想提及这个人。若不是慕沉以颜悦为筹码,或许他永远不会先开口。

“我与白郸不过数面之缘。他只是医馆中的一名伙计,至于为什么要挑拨我与颜悦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洄真眼神一暗,开口说:“他的武功在我之上。你当时也看见了。”

至于为什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会蜷缩在一个小小的医馆中,此人一定有什么意图。慕沉这时又想到,颜悦与那个医师一直是有往来的,那么白郸定会与之有所交集。

……别告诉阿洄,我在此处……

颜悦当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当时的慕沉只是一头雾水,而现在,综合颜悦当时的神情——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下场一般,近乎平淡的眼神——颜悦与白郸有着什么交易,或者他单方面被威胁了。

“我需要你重新开启那个幻阵。”慕沉冷静地说着,同时将镜阵收回,三十六面镜子碎了一镜,又汇聚在一起,回到他的手中。他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镜面上已经有一条裂缝。

“何必麻烦此人,慕前辈,我有法子重新回到幻境中。”君谿不知何时已迎面走来,似乎所言不假,并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正期待慕沉开口。

“哦?”显然对一个刚认识的人没有多大信任,但慕沉还是让他一试,倒不是他不会,只是不精通此道,运作起来会有些浪费时间罢了,“请。”

君谿得到准许,大受鼓舞般地,仿佛想在慕沉面前好好表现。

事实上,让慕沉意想不到的是,君谿确实不是口出狂言,一下子就重现幻境,更甚是无师自通,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任何精通此术的人的影子。

虽然,仅仅一个幻境也看不出什么。

“这阵法倒是稀奇。”慕沉目睹着全过程,除了符文有些奇巧外,似乎并无任何不妥。至于君谿有此本事却为何仍要拜师,他暂时按下疑问不表。

“先……先前偶然在古籍中学到的。前辈,请。”君谿解释了一下。

慕沉了然,抬脚便先一步进入幻境。

君谿紧随其后,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移开一看,是不属于这片草地的小棱片,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幻境中只剩下虚空一片,和残魂一缕。

颜悦看着来的二人,轻轻笑了,“我早知你们会再来。”

“我想很抱歉,张洄真知道你在这里。但是却无法进来。”

颜悦愣了一下,又开口道:“没关系,他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

“那么请你说说,你与白郸都做了什么交易吧。”慕沉不再客套,看颜悦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可能大差不差了。

颜悦微微摇摇头,苦笑说道:“若是我现在就说,还能有谈判的筹码吗?”

像颜悦这样的人,也会有所求吗?或者说,究竟是什么,能重要到让颜悦开口?

“留他一命。”颜悦猜不透慕沉的想法,却看出慕沉不普通的身份,便直接挑明。“若你应下此事,我便知无不言。”

这个“他”,不言而喻。颜悦似乎早就知道张洄真会做出什么无法理喻的事一样。但他不知道——

“张洄真已不是活人。”一旁的君谿淡淡地说道。

颜悦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错愕。“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

“倒也不是。他如今是周遭人。”君谿回答。

“周遭人不是只三个月期限吗?将整个人吞噬后便消散不见,而吞噬一个人,它们需要三个月时间。”颜悦感到疑惑,也正是问出慕沉心中所想。

“那是周遭人的‘影子’。”君谿似乎对这方面十分了解,耐心解释道:“真正的周遭人,有喜有悲有执念。”

君谿顿了顿,郑重道——

“执念不散,周遭不除。”

竟是如此。慕沉也有些意想不到。

颜悦的错愕已然掩饰不住,不再平静的脸上还蕴藏一丝怒火,只是早已时过境迁,一时竟找不到一个人来撒气。他已然认下这个事实,最终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

“我曾与白郸定下契约。当时阿洄......张洄真已病入膏肓,可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不知为何他的心如此之大。可我不能白白等他去死。白郸与医师似乎早就熟识,医师告诉我白郸有些本事,可以一信。”

“我早已心急如焚,又看到他确实医治好一些患有此症状的人,便急病乱投医,让白郸一试。”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张洄真多活了一个月。那一个月,白郸做的事,我都知晓。剩下的,他告诉我……一命换一命。我答应了。”

“你就不担心,等你失了性命后食言了呢?”慕沉皱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我与他定下契约。契约一类之事,想必这位公子并不陌生。”颜悦目光投向君谿,意有所指,似乎知道君谿的身份。

慕沉转头看向君谿,见君谿点点头,解释说:“这是我家乡的特别之处,凡立此契约便不得违背,否则死无葬身。稍后再向慕前辈仔细说明。”

慕沉了然,转而问道:“一命换一命,便是张洄真产生心魔时将你杀了吗?”

颜悦愣道:“自然不是。是我自戕,将血染上写有他姓名的符纸上。阿洄当时神志不清,才会误以为是他杀了我吧。之后的事,我便不再知道。”

颜悦竟不是张洄真意外杀死。却也合理,依照二人内心之间的信任感,已经强到任何人不能撼动了,纵使张洄真产生了怀疑的心魔。那么以张洄真的武功,不可能听不清暗巷二人的对话,定是有人故意让他只听到“该听”的部分。

不过自戕也不能将整个头砍下来吧。况且依照后来,颜悦的尸首分离,也不是他自己能做到的。

“竟然是这样!”

慕沉看向一处,这声音,不是他、君谿、颜悦三人发出的,是在场的第四人。

只见一团乌气逼近直至消散,本该被拒之境外的张洄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能通过此处。

张洄真有些生气地看着颜悦,痛心疾首地说道:“我都想起来了。即便白郸的挑拨离间,自始至终,我从未怀疑过你一次。就算我产生了心魔,也未曾伤你分毫。我尚且珍视你的性命,为何你自己不珍惜呢?”

颜悦盯着许久未见之人,轻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是呢?你又怎知,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似乎是觉得理亏,张洄真脸色缓和了一点,思量了一番,对他说:“……对不起。我欺瞒了你。就算没有什么周遭人,我也活不久。”

“不治之症。”不等他人问完,张洄真自己解释。

“……听了你们那么多故事,现在,该谈谈我的事了。”慕沉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们仍未尽之言。

被迫看了场苦情戏,慕沉有些无奈。

“哦——差点忘了,还有两个不相干的人。”说着,张洄真目光一凛,剑意直逼君谿。

看来也是明白慕沉不好对付,先攻击看起来没那么强的。只见君谿挡了三招便有些费力,好在慕沉反应够快,替他拦下。

慕沉察觉对方的武功精进飞快,与之前在境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心中的疑虑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他冷笑一声,随即念了句剑诀,一柄玄剑凭空而出。慕沉捻了捻手中许久未使用的剑,反手挡住张洄真的强力一击,转而反守为攻,凛冽的剑意逼向张洄真,同时嘴里还说着挑衅的话:“明知非我对手,还要自讨苦吃。”

事实证明男人都是争强好胜的。张洄真听到这话,显然已被激怒,发了狠似的招招攻击他的要害。

却被慕沉一一躲开。他的剑刃划过张洄真的手臂,大腿,后背,无一幸免,最后落在脖颈处,停止了一剑划过的冲动。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吧?”慕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冰冷的。

“将赤尾鸟放在半道,是你刻意为之,暗巷中的灵力屏障,也是你有意设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生起疑心,‘多管闲事’吗?既然见到了你想见的人,那么你三番两次的敌意,又是受谁指使?我们于你之间,似乎并无仇恨吧?”

张洄真逐渐阴沉的脸色,似乎默认了慕沉说的话。

此时,一道道黑影破土而出。

这是打算破罐破摔了。

黑影逐渐笼罩在幻境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一股无形的压力陡然袭来,甚至在不断加重。而那些黑影的源头是张洄真。它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再这样下去,整个幻境终会坍塌。那么届时——

“颜悦也会消散。你难道不在意他吗?”慕沉问。

张洄真回头看了一眼,颜悦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颜悦……你信我吗?”张洄真犹豫地问道。

颜悦平淡一笑,似乎有些释然,反问道:“我何时不曾信你?”

“……好。”张洄真答应后,转头对慕沉冷笑说道,“我自有法子。你还是先担心你们自己吧。”黑影更浓了些。

身后的颜悦似乎欲言又止。

周遭人的影子已然有吞噬的能力,那么真正的周遭人是不是更强大?

等它吞噬完整个幻境,下一个,恐怕就是现实世界了。

慕沉默默从袖中拿出镜子。原先只是一条裂痕,如今却只剩下小小一块残缺的镜面。

对方看见他拿着那个熟悉的镜子,有恃无恐,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便嗤笑一声。但张洄真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慕沉顶着逐渐加沉的压力,却恍若无阻似的,淡然施术。

一瞬间,有几道光束冲破了黑影,将源头围在中间。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剩下的四分五裂的镜子。这些镜子,分散在七个角落,形成一个全然不同的阵法,其中最重要的一阵,在幻境之外。

镜阵初成。

“怎么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张洄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呵呵。”慕沉冷笑,带着严肃的语气,沉声道,“说什么‘执念不散,周遭不除’。我看你忘了我是从哪里出来的。你想做黄雀,可我偏不是螳螂——我是能将黄雀关进笼中的局外人。”

清诡门,凡诡道,皆肃清。

他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仍未停下。镜阵正与另一股力量抗衡着,等光束扩大到一定程度,张洄真就完完全全被困在阵中。届时只要销毁全部碎镜,管它是周遭人还是别的妖魔鬼怪,都会被强行消除。

那边张洄真也不坐以待毙,召来无数黑影,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影,朝他们攻去。

慕沉将君谿拉到一旁,把手中的残镜递给对方,快速交代:“我看你对阵法了解颇多,想必也知道我设下的是什么阵。再过半刻钟左右,便将我的血滴在这镜子上。”说着,便迅速划了一道口子,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装了一些。“切记。”慕沉最后提醒一声,便转身朝那人影进行最后一战。

君谿应了一声,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镜子和血液,不由得将瓶子撺得更紧一些。

这便是张洄真的“影子”吧。慕沉一剑袭去,不出所料地扑了个空。他整个人从影子中穿过,竟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流失了一些。

他心下一沉,此时又多出一个影子,两个……接踵而来,有的甚至去破坏镜阵的剩下六阵。原来周遭人能召出无数个影子。说是影子,不如说是傀儡。

好在半刻钟后都会消失。

他尽力把影子往君谿的反方向引,好在这些魔物都不敢轻易靠近阵眼,君谿那处安然无恙,等到他看见光束已不再扩大,立马冲君谿喊道:“就是现在!”

只剩下这最后一步,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他心想。

却见——君谿静静地将残镜的锋棱处,对着手掌划了一道。原本慕沉的血,被君谿的代替了。

慕沉瞳孔骤缩,立即反应过来,往君谿奔去。

那些黑影也在那一瞬间转向君谿,不断留下一道道伤口。直到,黑影消散,一切尘埃落定。

君谿吐了口黑血,即将倒下的那一刻,被慕沉稳稳接住。

所有碎片自动汇聚成一面完整的镜子,而幻境已然承受不住巨大冲击,坍塌了。回到现实,慕沉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镜子粉碎,瞬间随着风尘消散。

他静静看着怀中身负重伤的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真是疯了……”

末了,在外等了许久的何初见状,不由得被吓到,有些担忧地上前询问:“你们在里面都干什么了,他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身上的伤还是次要,”慕沉皱了皱眉头,“先检查一下他的心脉是否受损。”

“这么严重?!”何初几乎下一秒就要歇斯底里,同时不忘用自己的灵力探查一番,“你该不会是用——”

“澄清一下,最后是被他给截胡了。”慕沉看了看怀中的少年,意有所指。

“我说难怪。这孩子傻不傻。不过好在命是留住了。”何初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没法向他家人交代了。”

“回去吧。”慕沉也松了一口气。

等君谿清醒过来,身上的伤口处都敷上了膏药。他小心地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无他人,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山上。

他缓缓起身,拉开屋门,入目是一片竹林,入感是一阵清风。

竹枝摇曳,轻风吹拂。他不自觉地向外走去,不自觉地沉醉于此,不自觉地……快要碰到了……竹叶——

“倒还是个不安分的。”慕沉不知是何时出现,认真地看着君谿,“忘了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吗?”

他将君谿拉回屋中,强制输送灵力为其疗伤,尽管君谿说不需要。“说到底还是我害的你如此。”

君谿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急忙摇头否认:“不是……”

“不必说这些。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慕沉一双眼睛仔细盯着对方。

君谿有些发怵,似乎不太习惯被人直勾勾盯着,避开了他的眼神,弱弱回答:“想要拜师……”

“拜师?”慕沉一愣,才想起对方是想拜他为师,随即沉声说,“这不是你拜师的代价。若是稍有不慎,你已经一命呜呼了,真不知道你是自作聪明还是真傻……”

“前辈不也是吗?”君谿反问道。

“什么?”慕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慕前辈也傻。若是我没有替您做这件事,现在躺在这的人就是您了。您明知道这个阵会反噬,却还是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来解决。”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能够叫您师父吗……”君谿小声询问。

“不能。”慕沉挑了挑眉,想也不想地回答。“且不说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单凭这次的事,我就不会答应。”

君谿目光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一脸失望的模样。

“不过我能教你练剑。我看你之前与张洄真过招时,似乎并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

听到这话,君谿眼神又亮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刚才被拒绝时失魂落魄的模样。

慕沉突然不自在起来。他这才想起,“慕沉”就是以精湛的剑术冠绝天下,除了这个原因,好像没有别的理由拜他为师了。

“先生。”君谿看着他,轻声开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学剑术的最好年纪了?”

慕沉一愣,反应过来问:“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九。我看好多世家子弟都是从小培养的,我是不是……”君谿有些委屈道。

“十九?真是个好年纪。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学剑?”

“二十六岁。”慕沉自问自答,“比你口中那些人晚了十几年。我若是愿意,五天之内你便可下山。不过你既然叫了我一句先生,倒也不想辜负了你的期待,我会用心教你的。你现下还是先把伤养好。”

君谿点点头,乖的不像话。

慕沉心下一动,对君谿说:“并非只有拜师才能学到东西,也并非学了剑术就所向披靡。人各有志,不该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你的阵法之道很好,比我见过的很多能人都好。等你哪天想明白了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学剑,为什么想拜我为师。我想知道。”

“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欣赏你。”

君谿瞪大双眼,许久说不出话来。

待他休息,慕沉轻轻将门带上,与何处重新回到镇上。

此时已是一座空镇,半点无人烟的痕迹。

“……你是说,最后没有一点关于颜悦的气息吗?”

“正是如此。”慕沉严肃地说,“颜悦的残魂无影无踪,但绝不是因为幻境的坍塌。”

“罢了。你也别多想。反正如今也构不成威胁,倒不如先担心如今的若乔镇——有半点人影吗?”何初皱了皱眉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止想到什么,慕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不如将它归纳成清诡门地盘,就当扩张了。”

何初无语凝噎,“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已经让弟子们封锁了消息,若是外人进入,便统一说辞——若乔镇突遭瘟疫,死的死,逃的逃,除了清诡门,什么也不留。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该管的。”

“随便。”慕沉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

“好一个随便。”

这边事情才刚刚落幕,一个女人已经收到了镇边传来的消息。只见她快速将信件拆开,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末了,眉头才稍微舒展开。

“看来若乔镇已不堪大用……”随即看向一旁待命的侍从,吩咐道:“下个月的豪杰聚集之地,务必要将慕仙师请过来。”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