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柒柒露出抱歉的神色,谢丽反而倒过来安慰她不要在意。
“我保留了我们的标记。”谢丽说,“很多人甚至包括她的家人都说我还年轻,劝我去把标记洗掉。”
“但我不想。我想让她一直陪着我。”
存在着永久标记,却失去了另一半的Omega。
依旧会像其他所有拥有永久标记的Omega一样渴求自己的Alpha,渴求自己甘愿奉献了内心所有精神世界才缔结了最深层次的伴侣。
但是她的Alpha已经不在了,再也给不了她任何回应。这对Omega来说,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留下的标记,是纪念,是哀思,也是一种束缚和禁锢。
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后的腺体,许南乔难以想象要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痛苦还甘之如饴。
不知何时,有村民围绕着篝火借着酒兴唱起了歌,是当地的民谣。很快,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光是唱歌显然是不够尽兴的,舞蹈也是篝火晚上必不可少的项目。
又有人从家里取来了达玛鼓和毕望,欢乐的乐曲声便在辽阔的夜空之中飘向远方。
许南乔一直对藏族的传统乐器有很浓厚的兴趣,难得有机会接触到最纯正的演奏现场,正认真的欣赏,就被谢丽热情地拉进了跳舞的队伍。
谢丽左手挽着许南乔,右手挽着李柒柒,教他们最简单、基础的舞步。
许南乔看着周围的人们,围绕在温暖的火光旁,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被眼前的火焰燃烧殆尽,只是尽情地欢笑着。
没有一个人在意舞蹈的动作是否标准、节拍是否正确,跟着跳就对了。
邰漠端着一盘子烤肉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许南乔摇头晃脑和村民们一起又唱又跳的画面。
“小心你的伤。”走到许南乔边上,邰漠把手上的烤肉递给他。
倒不是他故意要扫许南乔的兴,只是怕现在许南乔跳得有多开心,等会儿快乐的快乐的荷尔蒙退去,痛得就会有多惨。
许南乔是听劝的,退出了跳舞的人群,从邰漠盘子里拿起一串牛肉大口地咬了下去。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么好吃吗?”邰漠问。
许南乔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
“我尝尝。”
“嗯,你试试。”
但许南乔没想到邰漠尝尝的方式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从他手上拿着的那串咬了一口下来。
“抱歉,希望你不会介意。”
注意到许南乔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僵硬,邰漠解释地说道。
“这个牛肉我只烤了一串,平时我也会和朋友这么分着吃就习惯了。”
许南乔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以至于直接忽略了邰漠的手依旧握着他的手。在他的记忆里,邰漠一直是有些洁癖的,不明显,但是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在家吃饭,也坚持分餐制。
八年,真的会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吗?
还是说,邰漠以前的洁癖其实只是针对他。
不过无所谓了,许南乔想,也不关他的事情。
眼前突然被一道白光一闪,徐知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相机对准了他们。
“这个姿势很不错啊。”徐知行说,“南乔、邰漠,笑一个。”
“邰漠,你再往南乔那边靠一点。”徐知行一边取景一边指挥道,“我拍不全。”
“可以吗?”邰漠问。
两人现在本就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邰漠如果再靠近,两人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可以……吧。”
朋友之间这样的距离也很正常,许南乔想。
邰漠迈出的步子却比许南乔想象得还要大一些。
“南乔可以抬头给我一个对视吗?”徐知行又指挥道。
许南乔抬头,就撞上邰漠看着他的双眼。
“很好。”
徐知行很满意他们现在的姿势,又是白光一闪。
光太强烈,许南乔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错过了邰漠在那一刻看向他的复杂的眼神。
“嗯,很棒的一张照片。”徐知行这样说着,却不肯给邰漠和许南乔看。
“等到节目录完,我再发给你们。”徐知行说完就溜走继续去找下一个拍摄题材。
“师哥,我真的好累啊QAQ”贺锴不知道被谁灌醉了,突然跑过来对着许南乔哭诉这几天的悲惨遭遇,“我从来都没这样干过活。”
说着把他的双手举到了许南乔的面前,“你看我的手都变得粗糙了。”
许南乔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就在他得寸进尺地想要搂着许南乔哭的时候,许南乔终于没忍住躲开了——就看见贺锴直直地倒在了邰漠的身上……
邰漠一脸无可奈何地看了看贺锴,又看了看因为眼前场面没忍住笑了出来的许南乔……
场面热闹而混乱,一直到篝火燃尽,人们才散去。
许南乔和邰漠并肩顺着人流往他们的“家”走去。
分给他们的房子在村落的边缘,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嘎玛村大部分街道暂时还没有路灯,两人只能复古地打着手电筒照明。只不过这支手电筒的电量似乎剩余得不多,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
“惊喜活动想好了吗?”邰漠问。
“嗯,想好了。”许南乔说,“就是得要闻替帮忙 。”
“他答应了?”
“他说他尽力。”许南乔说。
“邰漠。”
许南乔叫了一声邰漠的名字。
“嗯。”
“你知道嘎玛的意思吗?”许南乔说,“我今天下午才知道嘎玛的意思是……”
“星星。”邰漠接着他的话说出了答案。
许南乔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走之前有没有机会看到一次满天繁星。”
邰漠也跟他一起看向天空,“会的。”
“邰漠,”许南乔又叫了邰漠一声,“我有点喜欢这里。”又说道,“你今天没有听到谢老师的故事。”
许南乔把谢丽的事情转述给了邰漠。“我很佩服她。”
“邰漠,我们的标记清除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呢?”
手电筒闪了几下后彻底没电了。
在黑暗里,许南乔看不见邰漠的表情。
“Alpha和Omega不一样,标记清除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痛苦。”邰漠说,“但我确实还是清清楚地感觉到它消失了。”
“我不知道当时你在哪里,我记得我应该是在拍摄 。我还可以正常地行动、与人交谈。但同时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我们的标记在慢慢的消失,然后在某个瞬间,我突然彻底感觉不到你了。”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感受。但是那一刻我明白你是真的想要彻底结束了。”
“你有觉得失落吗?”许南乔问,在悲伤、难过、伤心这一类对于情绪的形容词中选择了程度最轻的一个。
他并不觉得邰漠会悲伤、难过或者是伤心,但失去了什么,大概总归还是会有一些怅然若失的吧。
“没有。”邰漠说,“我想你只是做了你觉得对我们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许南乔有些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却还是说道,“邰漠,我知道,当时的永久标记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对你来说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既然有了解决方法,我觉得是时候给我们双方自由了。”
从听到谢丽的故事开始,他就忍不住开始想命运似乎总是热爱玩弄每一个人。
有人愿意一生煎熬也要留下的标记,却是有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去除的东西。
“我很庆幸当时做的选择,你看,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许南乔说。
“你现在,好像确实比当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了很多。”
邰漠好像也承认了许南乔的说法。
“我哥经常说,”许南乔笑了一声,说道,“当时的手术可能去除的不仅是我的标记,还顺便把我的恋爱脑也一起摘除了。”
这个笑话实在太冷,邰漠却也配合地笑了两声。
“邰漠。”许南乔看着黑暗里邰漠有些模糊地身影,“这几天相处下来,你知道问我在后悔什么吗?”
“什么?”
“后悔当年没有跟你做朋友。我觉得我们做朋友其实还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邰漠没有说话。
许南乔又开始往前走,自顾自地往下说,“唉,如果我当时没有分化成Omega就好了,如果我一直是个Beta,我们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你给我当家教,我也会认真学习,然后我们再一起考到首都。你演戏我就给你演的戏写歌。”
“所以你终于承认当时没有好好学习了?”
“是啊,”许南乔大方地承认,“我当时光顾着看你的脸了。”
许南乔听到邰漠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会。”邰漠说。
“什么不会?”
“不会成为很好的朋友。”邰漠说,“如果你当时没有分化成Omega,大概率我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邰漠停下了脚步,许南乔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很奇怪地仿佛能看到邰漠的表情。
“你会按照家里给你安排的计划出国念书,成为音乐家。我还是会考到首都,不过我应该不会进娱乐圈,会按照我当时的设想成为一名医生。”
许南乔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邰漠站立的方向。
“那你后悔了吗?”许南乔说,“如果不是那天救了我,你的人生就不会偏离你的设想了。”
邰漠往许南乔的方向走了一步,距离足够近,许南乔终于真的看清邰漠脸上的表情。
“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