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主人是儒雅若仙人的太史令林云山，但他这样一个气质如兰的人却种了许多色彩绚烂的红杏于府中，
原因并不复杂，他的女儿，太史令家的大小姐林晗烟喜欢。
不过红杏满园确实衬的林府热闹非凡，树冠上的杏花随风而舞，树影摇动的瞬间，红的糜烂的花瓣纷纷而落，他们随着风的轨迹，像位写意的画师，在空中画出了风的形状。
李枳棠就在这片花雨下独自缓步走在林府的路上，至于为什么是独自，因为今天是江寒霁提的接送的她，所以她就没有带侍女银杏。
说起来银杏，李枳棠脑海中突然自动回放了出门前银杏一把鼻涕一把泪，宛若老母亲嫁女般夸张的挥舞着手中的帕子。
李枳棠：……
她摇了摇头，将这幅过于震撼人心的画面赶出脑海。
按理说来客应当被先带到会客厅等待通传才能进入主人家，但是因为俩人关系太好，林晗烟就大手一挥，跟家里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嘱咐了一遍，李枳棠来不需要阻拦，见她就如见我。
所以李枳棠在林家，从来都是畅通无阻的。
穿过后院的池塘，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方雅致的院落，苍劲有力的“归烟”二字高悬于院门上方。
李枳棠伸出双手覆在院门之上，
“嘎吱”一声轻响
木制高门应声而开，对门口洒扫是丫鬟示意了一下，李枳棠轻轻提起裙摆，抬脚跨过门槛，缓步走入了内院。
林晗烟正在屋内的桌前坐着，素白色的指尖与桃红色的花枝纠缠，边上是一个青兰色的瓷瓶。
脚步声渐近，林晗烟揪着手中的花，眼都没抬一下：
“绒花，帮我再拿个剪子过来。”
李枳棠侧目，看到了门口柜子上一个编花线筐里的剪子，她伸出手，抓起剪刀的刀尖处，迈步向林晗烟的方向走去。
林晗烟依旧沉浸在手中五颜六色的花枝，没有注意身边到底施舍，在看到视线里突然递来的剪子，她顺手抓住了朝向她的一方，剪起了多余的枝干。
“咔嚓——咔嚓——”
两声声响过后，林晗烟放下剪刀，将裁剪好的花束插入花瓶，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枳棠认真端详了一下，开口说道：“比之前插的更好看了。”
林晗烟顺嘴回答她说：“对啊。”
诶？
不对啊？绒花的声音不是这个啊？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是……
“棠棠！”
林晗烟回身，在看到李枳棠那张温婉清丽的脸时，兴高采烈的扑到了她的身上。
李枳棠笑着回抱住她，双手环过她的身躯，在她背后轻轻拍了两下。
林晗烟微微松开了一点环住她的力道，往人身上蹭了两下，开始黏黏糊糊的撒娇：“棠棠你怎么来了呀？我都想你了，你是不是也想我了啊。”
李枳棠环着她，轻声哄道：“对呀，我想你了啊，所以就来见你了。”
接着林晗烟又黏黏糊糊的抱着李枳棠闹了半天，大概过了两刻钟才放开了她。
“话说棠棠你突然来是为了什么啊？明天你生辰为什么不明天见面说呀？”林晗烟一边拉着李枳棠坐下，一边问道。
闻言，李枳棠抿了一下嘴唇，这不对劲的动作，使林晗烟立刻抬起头，看向了她的眼睛，睫毛轻颤，眸光闪动，眼尾似乎还有点微微的桃色。
这个神情林晗烟再熟悉不过了。
为什么熟悉呢？
因为每次李枳棠露出这个神情，林晗烟就会觉得自己的母爱大爆发，这个爆发具体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如果李枳棠说要星星月亮她都愿意给。
李枳棠乌黑的睫毛如同一片轻轻颤抖的鸦羽，纤长的睫毛下，那双剔透的杏眼湿漉漉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初生的小鹿，是不染纤尘的干净，
抬眸一瞬，眼尾飞红，几分无辜感扑面而来：
“晗烟……”
“好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谢邀，这大概就是纣王的快乐吧。
·
李枳棠被送到林府时其实就已经是下午了，两人闹那一会儿又谈了了一些事，再回过头时，日影已然渐斜。
“当当——”
两声闷闷的从门板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林晗烟美目微睁，看向门口，疑惑但还是开了口：“进吧。”
随后门轴转动，木门轻旋
不是别人，是一脸纠结的绒花。
“小姐……”她才出声唤了一声林晗烟就停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不明的看向李枳棠。
李枳棠：？
林晗烟也不解，看着绒花望向李枳棠的眼神，颇有些不耐的说：“哎呀，有什么就说什么嘛，看棠棠干嘛？”
绒花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来了个公子，出示了李丞相家的腰牌。”
林晗烟长眉微皱：“他还有说什么吗？”
绒花：“他说他姓江。”
最后一个“江”字出来，李枳棠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身侧的林晗烟都被她吓了一跳。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李枳棠略带歉意的笑了一下，随后她的视线又回到绒花身上，语气莫名带了点紧张：
“他来了多久了？”
绒花思索了一下，开口说：“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吧，他现在在前院的亭子里，他说不让我们通传，但都这么久了，也不能一直就这样啊……”越说到后面她声音越小，林晗烟随口说了几句安抚她，就抬眼看向了李枳棠。
李枳棠冲着林晗烟笑了一下：“他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
林晗烟：“那我送送你嘛。”说完她就牵起李枳棠的手往前院走去。
——
亭内，江寒霁一只手搭在雕花木椅的木质扶手上，指节轻弯，
月白色的衣摆垂落，夕阳斜过的暖橙色光晕撒在他的身上，明暗交错，
而那双被微光点亮的眼眸视线低垂，视线落在了他随手拿的一本书籍上。
李枳棠和林晗烟踏步而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林晗烟轻轻的拽了拽李枳棠的手，感受到手上的力道，李枳棠略微疑惑的侧目看着她，
林晗烟朝着江寒霁的方向努了努嘴，李枳棠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寒霁哥哥你去叫。”
理解到了这个意思，李枳棠往前走了两步，唤了江寒霁一声。
闻声江寒霁抬起头，看着李枳棠笑了一下，温柔的说：
“回家吗？”
“回家呀。”李枳棠笑的眉眼弯弯。
看着眼前对着笑的两个人，林晗烟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抱着小臂，轻轻打了个颤，受不了的开口：
“不是二位，你们一定要这么抒情吗？快走快走，赶紧回家去抒发你们感天动地的兄妹情。”
闻言，李枳棠转身笑着抱了一下林晗烟，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江寒霁也将书放在桌案上，站起身，同林晗烟寒暄了几句。
林晗烟叉着小腰，哼唧应了几声就送两人出了门。
林晗烟转身入门后侍卫就带上了林府的大门，李枳棠站在林府台阶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江寒霁，
江寒霁：？
他低下头，能看到李枳棠的似乎在想什么，眼球转了一圈，明明是杏眼此时却像只小狐狸。
“好像没有马车呀？”
明知故问。
江寒霁腹诽道。
今晚李青锋去了友人家，一早嘱咐过，两人下午也不在，李枳棠就在出门前让银杏说晚上不用准备晚饭。
江寒霁躲过她，往前方的路走了几步，一句话随着他的脚步飘了过来：
“不是要去财神街吗？”
江寒霁没有顺着李枳棠的话，戳破了他从李枳棠吩咐不准备晚饭就明白了的小心思。
李枳棠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江寒霁的步伐。
夕阳沉沉，落日余晖之下，月白色衣衫的少年与身侧藕粉衣裙的少女并肩而立，破旧灰白的石砖路上，黑灰色的影子从他们的脚底延展，不断拉长纠缠，直至交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
财神街有个阿婶姓王，早年死了丈夫，一个寡妇领着个女儿，大家都劝她改嫁，她却没听，
领着她垂髫年纪的女儿，在财神街开了个饭馆养活娘俩，饭馆卖的很杂，面啊，馄饨啊都卖。不过她手艺很好，人又热情，回头客也多，
李枳棠就是其中之一
她特别喜欢王婶做的馄饨，以前江寒霁还在的时候就常常趁李青锋不在，拉着江寒霁跑到财神街吃馄饨，来的次数频繁到王婶都认识她了。
所以今天她的小心思也就是这个了。
一边这样想着，江寒霁一边低头挑着碗里的葱花香菜，间隙，他抬眼看着对面和王婶聊的火热的李枳棠。
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
很多人提起李丞相府的小姐，印象都是温婉贤淑、闺秀典范，说的天上有地下无，活像个庙里的神女。
但是江寒霁一直觉得李枳棠就是个普通小姑娘，闹，贪嘴，挑食这些普通的小习惯她都有，
她是鲜活的，而不该被绑上条条框框，活成个模板。
她该是自由的。
江寒霁垂眼看着已经挑好菜花，干干净净的汤面，唤了李枳棠一声：“棠棠。”
听到他的话，李枳棠转过头“嗯？”了一声，眼神略懵的看向江寒霁。
江寒霁把馄饨碗往前推了一点：“该吃饭了。”
李枳棠应了两声，同王婶又说了两句，回身拿起汤匙，舀起了一个馄饨，凑到嘴边，吹了两下，微弱的气流吹散了漂浮的白色热气，香气弥散。
江寒霁看着李枳棠吃了一个又一个，似乎很香。
摇着头轻笑了一下，手中的汤匙搅动，食欲被激起，也开始吃了起来。
他们两个吃饭的习惯是在家养出来的，基本上可以说是“食不言”，一碗馄饨说不上多大，很快就吃完了。
江寒霁拿出几个铜板付钱，李枳棠又趁着空隙和王婶聊了起来。
王婶：“这是你小时候那个哥哥啊？好几年没见了。”
李枳棠：“嗯嗯，他之前在外面，最近刚回京。”
王婶：“哦哟，怎么出去那么久嘞，不过小伙长得比之前俊嘞！哎，再来啊！”
李枳棠一边笑着应答，一边被交完钱的江寒霁带出了面馆。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入了地平线，夜晚的幕布被拉下，点点星光散落。
江寒霁将李枳棠送到“挽香园”的门口，看着眼前李枳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在李枳棠疑惑的看向她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回去吧。”
满腹疑惑的李枳棠在满脑袋问号的情况下与江寒霁道了晚安，转身踏入了挽香园。
江寒霁站在原地看了半晌她的背影，沉默的想了很久，转身离开了。
李枳棠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一脸哀怨的银杏。
于是，李枳棠先安抚着哄了银杏几句，直到她“勉勉强强”的原谅了不带她出门的这件事，又在李枳棠再三保证下次带她的情况下露出了个太阳花似的笑，李枳棠才进了内屋。
李枳棠随手拆了几个簪子，要扔到妆匣里，视线移到梳妆台，在看到桌前的木质食盒时，微微愣住了。
她先放下了发簪，素白的手抚在了有金色漆纹的盒盖上，十指用力，一盘外形漂亮的桃花酥显露了出来。
下午江寒霁应下她的要求的画面在她的脑海回放。
明明她都忘了。
李枳棠放下手中的盒盖，拿起了一朵桃花送入口中，
软糯的口感跃上舌尖，桃花的清香在口中融化，
好甜。
其实小江同学早就听到了，只是在等棠棠叫他嘻嘻
第5章 甜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