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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魇

十日后,绿藻宫外吵吵嚷嚷,脚步声纷杂,星若忍不住爬上墙头,看到整个龙宫的侍卫和宫女都往流影阁去。

星若站在院门口,望着挖了一半的狗洞直皱眉,将泠夜拉了过来,问道:“泠夜,你能打开爹爹设下的禁制吗?”

泠夜不耐烦地抽回手,道:“我打不开。”

星若不死心,道:“泠夜,帮我打开院门。”

泠夜只好一掌击出,罡风呼啸间冲破了大门,星若震惊了一瞬,连忙冲了出去,刚跑没影了,再次折回来,拉着泠夜的手一起跑。

泠夜还是有用的。

缚言令万岁!

星若是龙族公主,但在龙宫并不受待见,她被侍卫和宫女推来搡去,好不容易走到了流影阁。

她担心爹爹的安危,垫着脚用力往里面瞧,却什么都看不到。

青玥正在内室照顾重伤的星渊,听到宫女来报:星若要进流影阁看望龙王。

她望了一眼神情凌厉的泠夜,说道:“告诉星若,龙王需要七曜山的伽蓝叶入药。让她去取。”

宫女迟疑道:“夫人,七曜山是魔界的地盘,星若公主没有灵力,一个人去采药,是不是太冒险了。”

青玥眼底带笑,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宫女连忙应是,出去传递夫人的吩咐。

星若和泠夜简单收拾了行李,带着一张地图连夜出发。星若不会腾云驾雾,只好双手抱在泠夜的腰间,被他托着走。

泠夜望着脚下的茫茫云海,心里不止一次想要将她丢下去。

星若的龙角时不时戳到少年的肋骨,他就提溜着她的后衣领,就像在抓一只不听话的小兔子。

星若问道:“泠夜,你认识伽蓝叶吗?”

泠夜冷冰冰道:“不认识。”

星若苦思冥想道:“嗯,等我们到了七曜山,找一个魔修问一问。”

泠夜发出一声冷哼。

星若是龙王星渊的女儿,星渊是神界亲封的驱魔使,职责是守护六界秩序,镇压魔界动乱。

如今她只身前往魔界,恐怕连伽蓝叶都没有摸到,一条小命就已经交代了。

青玥夫人好狠毒的心思。

泠夜出言讽刺道:“星若,你知不知道,魔界是什么样子?”

星若望着越来越多黑压压的瘴气袭来,怯怯问道:“泠夜,你会保护我的吧。”

泠夜一声冷哼,作势要将她扔下去,星若再次抱住他的腰,双手牢牢扣住,用力到脸都变形了。

扔是扔不下去了,除非你自己也摔下去。

七曜山上瘴气四散林深雾重,无数魔物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身形,偶然出现一双双殷红的眼睛,致命的危险总在不经意间出现。

星若还没走两步,脚下踩到什么,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她低下头查看,看到一个骷髅头骨,眼睛里发出绿莹莹的光芒。

她连忙把脚抬起来,对着它拜了拜道:“大人,我不是有意的。不要见怪啊。”

泠夜催促道:“赶紧走,等到入夜,这里的瘴气会更加严重。”

星若刚迈开腿,骷髅头骨已经飘起来,在半空中哈哈大笑,嘴巴里发出黑色的烟雾,烟雾凝成数只闪耀的幻梦蝶,幻梦蝶身上掉落着银色粉末俯冲而来。

星若从未见过如此唯美的画面,一时竟然呆住了。

泠夜却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衫,将星若的头套进去,一手召来了烛明剑,用火焰逼退了幻梦蝶。

星若在胡乱扑腾着,喊道:“你做什么啊。你快放开我。”

泠夜的手被迫松开,只得用掌风将她送出去,道:“不想死就闭嘴。”

幻梦蝶如漫天飞雪再次压下来,烛明剑的火光瞬间大涨,将敢上前来的幻梦蝶烧成灰烬,但银色的粉末飘散的到处都是,泠夜的头发上落下了不少。

星若的龙角挂在一棵魔藤上,低着头奋力地想要将自己解救出来,但龙角分叉卡地死死的,越用力越头痛。

泠夜感到眼前出现了血色迷雾,在一个大雪皑皑的夜中,他一个人杀进了九婴一族的皇宫。

守城门的将领带兵冲过来阻拦他,黑色的刀锋不断划过,泠夜徒手夺过一把军刀,滚烫的血珠不断飞溅,白雪逐渐染成了红色。

他红着一双眼,望着阻挡在面前的雁回,手中的刀锋开始颤抖,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宫门。

雁回震惊地望着他,拦下了身后的军士,不可思议地问道:“泠夜,你为何前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泠夜用刀锋指着听雪宫的方向,道:“族长要杀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雁回冲上去,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你的身份不能暴露,现在赶紧回去。”

泠夜笑地一脸诡异,道:“你不要拦我。不然这里只能多一具尸体。”

泠夜继续一路砍杀,在冲破外城门之后,见到了九婴一族的族长沐白,传言中是他爹爹的男人。

沐白从风雪中走来,手中握着一把重剑,目光中都是震惊和愤恨,他望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万分的羞辱和难堪。

沐白用剑锋指着他,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杀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出世。”

泠夜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颤抖地问道:“你是我的爹爹吗?”

沐白冷笑,道:“魔星,谁是你的爹爹?”

沐白手中的重剑扬起,雪花凌乱地打在泠夜的脸上,耳边是剑刺破皮肉的声音,感到一股温热从左胸膛汩汩流出。

泠夜低头一看,重剑穿胸而过,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泠夜完全沉浸在梦魇之中,身上的银粉慢慢融化着他的皮肤,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星若实在拔不出龙角,喊道:“泠夜,泠夜,快过来帮我。”

在缚言令的驱使下,泠夜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茫的视线开始清明。他一剑砍断了魔藤,差一点削掉她的龙角。

星若终于可以站直了,摸了摸龙角还在,抱怨道:“泠夜,你干什么呢。你知道我的龙角有多珍贵吗。”

泠夜的皮肤腐蚀露出血肉,看上去十分恐怖,星若惊讶地望着他,连忙就要用手去触碰,泠夜迅速后退,将烛明剑横在他们之间。

星若不能受伤,不然自己的伤势只会更重。

星若急中生智,从袖套里掏出一张手帕,道:“我用这个擦,让我帮你吧。”

烛明剑颤动两下,星若终于够到了他的脸,轻轻地将银粉擦掉,安慰道:“泠夜,如果你毁容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泠夜嘴角抽了抽,讽刺道:“你可真会安慰人。”

星若身上干净的气息传来,突然的靠近,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她专注的眼神,仿佛有种魔力,让他移动不开眼目。她略显笨拙地在他伤口上吹气,温热的,痒痒的,酥麻的感觉令他感到陌生,喉间忍不住颤动。

哼,不设防的女人,最令人讨厌了。

入夜之后,魔界的瘴气越来越重,越往山上走,山峦起伏树林繁茂,时不时有魔物攻击他们,她整个身体隐在黑雾中看不分明,泠夜只得用腰带将她牢牢绑在身后。

泠夜带着个拖油瓶,正在查看要走那条路继续上山。

星若跟在后面,直打哈欠,道:“泠夜,我们先休息下吧。我想睡觉。”

泠夜不得已先坐下,很快发现星若的异常,大力地捏着她的脸,道:“星若,快醒醒。快醒醒。”

星若眼睛困得睁不开,泠夜握着星若的手,发现她的指甲全都开始发黑,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身体也感到疲乏沉重,但绝不能睡着,一旦星若失去性命,自己也无法独自活下去。

他用烛火剑划伤自己的手掌,强迫自己清醒,将星若背在身上,一步步艰难地前行。

夜幕中出现了一点点的萤光,顺着一直走,眼前出现了一片生机盎然的湖泊。

瘴气在靠近湖泊的地方减轻了些,树木和草地都亮闪闪,仿佛有无数的萤火虫藏在其中。有一只发着光的白鹿跃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金线。三四只蝴蝶飞舞着,蝶翼上闪着蓝光,弧度优雅又唯美。

泠夜只望了一眼,继续拍打星若的脸,喊道:“快醒醒。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他打开星若随身带的小包袱,将里面的地图翻出来,对照着眼前的湖泊—梵净湖。

在魔界,越美丽越危险。

这湖水大概率是有毒的,可是现在的他没有选择,只能亲自试一下,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毕竟星若正在昏迷,如果可以喝下一些水,会更快醒转过来。

他走到湖边捧起湖水,心中犹豫了下,将水灌在嘴里,回过头望着昏昏欲睡的星若,一边用衣袖擦干净嘴角。

如果可以活着回去,一定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正在这时,两道魔气突然出现,无墟和雪姬两位魔界护法出现了。

无墟查看周围隐约出现的神族气息,皱着眉头道:“就在附近了,胆敢一个人闯七曜山,好大的胆子。”

雪姬走过来,眯眼睛瞧着面容已毁的泠夜,道:“原来是一对小情侣,可怜,女的要死的,男的也活不长。”

无墟还在周围搜寻道:“废话这么多,敢闯魔界,雪姬,杀了他们。”

雪姬望着嘴唇已经发乌的星若,道:“没这个必要,最多撑半个时辰,我们省些力气罢。”

说完,两个人化为两道黑烟消失了。

过了一刻钟,他感到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才将湖水喂给星若喝。星若呛了一下,然后慢慢醒转过来,指甲上的黑色印记也退下去了。

泠夜赌赢了。

龙族生来灵力强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星若却是个例外,身体羸弱如凡人,竟然中了瘴气之毒。

这事说出去保准让人笑掉大牙。

星若刚转醒,听到耳边不断传来山石滚落的声音,慌张的白鹿从面前跃过,隐在漆黑的浓雾中,他们也只能向前奔跑,最后躲在一块巨石的后面。

星若还在迷糊,泠夜已经敏锐地站起身,望着无墟和雪姬两位魔界使者在和一位上神对战。

她刚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白衣若雪的男子从天而降,面容儒雅俊秀,眉眼温柔沉静,周身带着淡淡的光芒,在两位魔界护法的围攻下,不显丝毫狼狈,身形飘逸动作利落,竟有闲庭信步之感。

星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光芒万丈的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可以说就差流哈喇子了。

泠夜转头瞧着她,两眼发直,嘴巴微张,一动不动,真是傻得可以。

他目光微凝,拽着星若,问道:“你还想不想找伽蓝叶了?”

星若转头,道:“嗯。”

泠夜拉着星若的手,两个人继续踏上寻找的旅途,地图上的位置找到了,抬头望着眼前高入云层的悬崖峭壁,仰地脖子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