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突然停滞，时间像播放视频一样被拖动进度条，宋之珩回到发现和程澈失联的那夜。
他发疯似的打电话，找遍了所有曾经一起去的地方，然后目睹了程澈的死亡。
他的心脏突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睁开眼，听见自己急促得几近爆裂的呼吸声。慌忙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划开屏幕界面还停留在昨晚和程澈的聊天框。
他几乎忘掉呼吸，直至看清聊天记录的最新一句——“晚安”和日期，才终于缓过神，他是做了个梦。
他的手突然失了力，放任手机砸向枕头。缓缓又阖上眼时，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磨灭不掉的悲哀来。
程澈，我昨晚真的又梦见你。
阵痛记忆游曳出梦境扯着他，于是起身起得很难。朦胧躁意依旧让他觉得脑子沉甸甸的，但是他也不得不起了。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木质地板霎时聚起一束暖黄光晕，落在他的脚边。窗外阳光明媚，与昨晚的昏暗湿漉不同，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昨晚的潮气在一夜之间都消失殆尽，宋之珩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场幻境。
直到他咬着三明治下楼，挽起裤腿避开地上的水坑，见到梦里的人正在不远处等着他时，他又看清了。
宋之珩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极端的情绪像磁铁两级，心情好了不少。
“吃饭了吗？”
宋之珩走到他旁边含糊地问着，溜下半边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三明治递给他。
“嗯。”
程澈看了下，伸手接了过来，将另一只手里的早餐跟面前的人交换。
“我妈给你做的。”
果不其然，宋之珩听后开心地捧着吃了一路。
早市不大，但人气旺盛。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市场就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小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人们摩肩接踵，笑声、谈话声此起彼伏。摊贩们用热情的吆喝声招揽着顾客，交谈声和砍价声彰显出早市的繁荣和活力，那里的人，似乎都对明天抱有热爱与期许。
宋之珩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看着晨曦从枝与叶的间隙中透下，在公交车站后方拉起长长的影，红砖路上，他拉着程澈一左一右踩着马路牙子走。
昨晚他又梦见了程澈，与以往不同，梦中程澈穿着白长风衣，温润的脸上是如沐春风般的笑。
但他开始掉莫名其妙的眼泪，像是座孤岛，被无声无息地从宋之珩的世界割离。他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坐标点，在那间屋子里再也出不去，就连梦中，宋之珩也再抓不到他白色长风衣的一角。
磨砂玻璃透着反光，昏黄的路灯亮起来，照亮窗外那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公路。聊天框的“晚安”明晃晃地挂着，而他已经溺死在雨季。
在模糊又一次抵达眼眶之前，他看到香樟树缝隙中漏下的光，弯弯曲曲拉出一道道线，他晃晃头，那线也跟着晃。
于是他看见了，阳光鲜亮似饱熟的橙汁，程澈就这样站在他身前，身线含光，眼里仍有笑意。
这次不是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