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洺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脱离乔非的怀抱的。
他去洗了把脸,想起自己趴在乔非身上哭了好久,外套都被弄脏了,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帮你洗吧。”
“没关系。”乔非打算送苏洺回去,苏洺说不用。
他恢复原来的样子,红肿的双眼看着乔非:“谢谢,你真的很好。”
巨大的空虚砸落,乔非扯出一抹笑:“没事。”
苏洺在回家的路上红肿消了许多,轻易看不出来,他回家对上唐文珠的视线,后者眼中泛红。
唐文珠赶紧上前握住苏洺的手,又哭了起来,饱含歉意:“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她轻轻撩开苏洺额头的碎发,水光泛红的眼圈全然露出:“是妈妈不对,但你也不能,不能说气话啊。”
苏洺乖巧吐露:“嗯。”
唐文珠稍作缓和:“洺洺,让妈妈看看你的伤,好吗?”
苏洺默不作声,乖乖偏头给她看。
脸上的伤经一天时间恢复得差不多,就是还有点疼。
夜晚的空间昏暗,寂静,激起那些缥缈的记忆。
妈妈对他很严苛,却也很温柔。
妈妈总会给他选择。
“洺洺,我们是学钢琴还是小提琴啊?”
虽然他都不喜欢。
“妈妈,我可以不学吗?”
唐文珠露出难色:“可是洺洺,别的孩子都学了,你不学的话不就落后了吗?”
“那我想学足球可以吗?”
妈妈蹲下,摸着他的脑袋,苦口婆心地说:“洺洺,你现在还太小了,这些运动会伤到你的。”
他打电话给爸爸,可连爸爸也这么说,他终于妥协学习钢琴和奥数。
等他长得大一点。
“妈妈,我可以学足球了吗?”
“洺洺,足球对你的提高没有好处的,现在学的这些不就很好吗?”
苏洺很沮丧:“可是我不喜欢...”
唐文珠依旧很耐心地和他解释:“因为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什么对自己好,等你长大了就会感谢爸爸妈妈的。”
苏洺半懂不懂地点头。
可是他根本不想学,他只想出去和别人一起玩。
他的表现并不好,老师教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总是记不住琴键,记不住指法,记不住五线谱。
妈妈会被他耗得不耐烦,会冲他发脾气,会骂他。
他偶尔会心生怨怼,为什么爸爸要去国外工作。
又怕爸爸会和妈妈一起骂他。
被骂的那晚,苏洺收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蛋糕和水果糖,还有妈妈温暖和煦的笑容。
妈妈问他开心了吗?
他说,开心。
他开始慢慢接受钢琴这个“兴趣爱好”。
到后来又长大了一些,到了初中,妈妈不让他碰钢琴了,说影响学习。
那时候苏洺的成绩不算很好。
不碰也没关系,他还没到很喜欢的地步,但他就是想尝试一次踢足球。
他没有告诉妈妈,他去和同学踢足球了。
但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发现的,把他痛骂了一顿。
“为什么偷偷去踢球?”
“我没有偷...”
“你没有偷偷?你不告诉我,不就是偷偷玩?”
唐文珠反应过来自己态度有些过激,缓了口气蹲下说,“洺洺,我不是不让你玩,但你现在已经初中了,这些都会影响你的学习,妈妈这样都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苏洺那次反抗,却被关进杂货间。里面的灯是坏的,他跪在门边,不管怎么哭都唤不来人。
黑夜与孤独成对,极易使人堕入深渊。
......
苏洺和乔非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乔非偶尔来问他几道题,到后来苏洺遇上难解的地方也会找乔非。
苏洺用上次奖励的钱给乔非买了块黑巧慕斯。
两人心照不宣,乔非收下,嘴角微扬:“谢谢。”
一段时间后,他和白瑶辛的流言渐渐被淡忘,迎来了下一场月考。
林林在上课前通知:“这次月考是市联考,大概率要开家长会的,都好好复习好好考啊。”
有人问他:“林林,是放假前开还是放假后开啊?”
林林扬起慈爱的笑,眯着眼:“当然是放假前了。”
教室一片哀嚎。
在优秀的班级中,前面有太多优秀顶级的学生,让中后的那些和不稳定的人倍感压力。
当然,丁览仁不被列入此类。
此人凭借家里雄厚的资金,每场考试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压力。
“大不了就继承家业。”丁小少爷是这么说的。
听得一众人咬牙切齿。
虽然他对待这场月考,丝毫不慌,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好好学习,该认真复习的时间,他也一样没落下。
“苏洺,这个...”丁览仁想问苏洺问题,发现他盯着窗外看。
苏洺闻言回头:“怎么了?”
丁览仁也没在意,指着笔记:“这个我没太懂。”
苏洺收回神。
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在教室外看到过唐文珠几次,对方得知自己被发现便仓皇逃走,在家时却伪装无事。
他知道唐文珠一直不相信那次他们的辩解,就是要亲眼看一看,所以他没当回事。
但最近这几天很奇怪,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往窗外看却并没看见人。
这次月考是市联考,年级很重视,需要完全清空考场,教室里不能出现一本和考试相关的书。
有些人前一天就在教室外占好了位置。
考前一天的那个下午,所有人都在清理考场,考场表已经贴在教室门外,有别班的人跑来,等他们把桌子都移好提前确认自己的考号座位。
那两晚整个高一年级的座位多了不少人,大家深知这次考试的分量,考完就是假期,家长会还在假期前一天,只要不是实在没救的多少都会死马当活马医。
第一天上午,好些人跑去摸高澄,原因无他,这人语文逆天,每次都能有135往上,按照学委李雨欣的话说就是妖孽。
语文这科真的很靠天赋和积累,他们能做的就是再背背老师押的文言文和古诗,看看先前积累的文言文字词。
剩下的就交给天,和高澄。
理科生大都语文英语差,他们虽然差不到哪去,但谁不想有高分呢?
摸一摸又没坏处。
高澄被薅出一层光,一脸生无可恋地盯向牵着苏洺过来的丁览仁。
“大神。”丁览仁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让摸不?”
高澄眯眼笑,歪头看他。
丁览仁牵着不情不愿的苏洺,把他推到前面:“孩子害羞,让他先摸...乔非你别挡。”
布置过后的考场座位都比较分散,基本是分开坐的。
乔非刚从外边回来:“考试靠自己,摸别人没用。”
苏洺看他脸色不好,关心道:“你不舒服吗?”
乔非表情不怎么自然:“咳...没有。”
最终苏洺象征性在高澄身上碰一下,丁览仁则在高澄身上狠狠摸了一把,还顺道拜了拜,他虽然不怕低分,却也不喜欢低分,更多的还是想要恶心高澄。
柳尔若也有自己的提分方式,手持三支笔,对着自己摆在桌上的“L”吧唧拜了三次:“L保佑我语文一百二!”
冷不丁被唐岁岁泼冷水:“可他不是日本人吗?”
柳尔若:“......”好像是这么回事。
......
历时三天的考试结束。
大家又重新把考场移回原处,将走廊上成堆的书都班回教室。
这三天断断续续下了点雨,堆在最外侧的书被淋湿了一部分。
最后一场考完后还没到放学时间,许人多跑去小超市买零食,乔非回教室时还没几个人,都在移桌凳。
他自动加入,先把自己那块搬好,然后移动隔壁第三组的桌子,然后在一张桌子里瞥见张纸,‘苏洺’这两个大字引入眼帘。
他停下来,展开那张被粗略撕开的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对苏洺的仰慕之情,底行附加了自己的微信号。
教室又回来几人,乔非几乎是最快动作把它掐在手里,面不改色地继续动作。
丁览仁和苏洺提两大袋零食饮料回来时,教室的人基本到齐了,但班主任不在。
“会不会买太多了?”苏洺说。
“哪会啊,”丁览仁,“晚上放电影边吃边看,这么多人呢,再多出来就分给其他人。”
考完的这晚大多数人都回家了,仅留下住校生和些许想对答案的。
他们没有晚自习,老师从开考那晚就开始改试卷,今晚办公室肯定也有老师在,他们就趁机去要答案,对完答案心情好看电影庆祝,心情不好看电影逃避现实。
晚间。
6班的教室里也只有堪堪十几人。
一体机正在播放恐怖电影,前排有几个女生扎堆坐在一起,捂着脸。
丁览仁把零食分了整间教室,来的没来的除了秦灼每个人桌上都有一两包。
苏洺有时被屏幕上的画面吓到,他转移注意问丁览仁:“你考得怎么样?”
唐岁岁转头:“咦!你这问题比恐怖片还吓人。”
苏洺失笑。
忽地神色一凛,他看向窗外,蓝色的窗帘早已拉上,被风吹得轻微摆动。
没人。
丁览仁看电影看得入迷,没注意他。
他的确听见了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很模糊。
苏洺越想越怪,没坐住,借口上厕所跑出去,可是连人影都没看见。
乔非的目光被苏洺牵着。
他也奇怪,他奇怪的是,苏洺究竟在看什么。
起初他发现苏洺会有这种动作的时候会偶尔看见唐文珠,但最近都没有。
有其他人?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去看一眼时,苏洺回来了,看上去怔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