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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唇枪

李相筠见着裴承的笑,转眼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一下死了三名国子监学子,圣人本打算在千秋节大办一场法事都被搅得没了心情。

对李相筠而言,不办法事,少了那些乌烟瘴气她自是高兴,但圣人因此对她心生芥蒂却是个不小的隐患。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这里她与盐商再起冲突,假使又打伤或是打死一两个,那些御史非得兴高采烈地跳起来狠狠参她了。

这个裴承,要的就是她分身乏术。

思及此,她更不能再和这些人胡搅蛮缠,立即上前一步,命令道:“来人,把这里的尸体都砍了!”

情绪激昂的廖家娘子一听马上扯起嗓子吼道:“谁敢动我儿!”

头上的大金钗被她牢牢握在手里成了武器,在空中乱舞。

邓谦不管太子的命令道不道德,反正已经横刀在一个死尸的脖颈上,他只看太子的意思,故而望向李相筠。

廖家娘子嘴唇一哆嗦,真怕他手起刀落,毁了儿子的尸身。

“且慢!”

李相筠见廖家娘子冷静下来了,才道:“身为母亲一心为儿讨公道,孤敬你有勇气,然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孤耻你没有脑子。”

刚冷静没有一刻的廖家娘子顿时又暴怒起来,她再次挥舞着金钗,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嘶哑喊道:“你懂什么!我、是我求了三百座庙,鸿生才肯投生到我的肚子里,三天三夜我才生下了他,鸿生就是我的命!——是我的命!”

话音落,廖家娘子想起多年以来的不易,想起哺育儿子成才的艰辛,悲从中来,身子萎顿于地,手拍打自己发紧的胸口,泣不成声:“都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冲我来!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杀了我!杀了我!别杀我的孩儿……儿啊……”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涌起一股力气,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上前,挨个掀开粗布,认出自己的孩子,就抱住已经冰冷的尸体呜呜哭泣。

“夫人!”旁边廖家的家丁侍卫也跟着动容掉泪,“节哀啊!”

众人的劝慰让廖家大娘子更加悲伤,她悲呼一声:“我活着还有何意义!”就要往石床上撞。

“夫人不可!”

家丁侍卫又七手八脚去拦她,太平间里混乱一片。

在这混乱的哭喊声中,李相筠垂在身侧的指.尖一颤,思绪不由回到了那一个雨天,也是一样的混乱。

——“为什么要夺走我孩子,殿下!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妃不要为难奴婢们,这孩子就不该存于世,难道圣人不比这个孩子更重要吗?您就好好送她走……哎呦,太子妃跑了!快来人拦住她!”

——“阿筠!”

宦官们青灰的衣袖层层叠叠,仿佛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荆棘丛,生生网住那个柔弱的宫装女子,她的一只手从缝隙中伸出来,指尖手背绷得如绞紧的弦,“救我孩儿……”

李相筠很痛。

有人扯住了她的头发,她拼命往前挣扎,耳畔能清晰听见发丝一根根绷断的声音,终于她往前摔倒在湿泞的地上,又飞快地爬起来,又有人伸手拦她,她用力咬在那只手腕上,像一只疯了的狗撕扯,那人痛喊了声,捂着伤手跌到一旁,而她则抢先抱起躺在泥水里的婴孩。

这个出生尚不足一旬的婴儿闭着眼,张着嘴,唇边血迹蜿蜒,早已经没了气息。

旁边内宦宫婢如释重负,也没有人计较她抱起了太子妃的女儿。

李相筠身体完全僵住了,这孩子甚至还没有见过父亲一面,就死在了她的亲祖父手下。

远处,太子妃面如缟素,遥遥望了过来,她的神情被打落的细雨笼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李相筠身子发抖。

她恐惧,害怕,担忧,诸多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填满了她小小的胸腔,视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像是被人泼了一把浓墨。

她看不见太子妃的脸,也看不见那些内宦宫婢。

——“皇兄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小郡主,我、我太害怕了,我怕皇嫂会揭穿我的身份,我怕父亲也会对我动手,那时候我甚至在想如何才能让皇嫂不要开口……等我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就说是皇嫂对父亲口出恶言,污蔑君父,服毒自尽了……”

李相筠跪在太子脚边,头垂着,眼泪就掉在了腿上,洇开的痕迹像是呕出的血滴,一点一滴,溅满双膝。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要是我能替她们死就好了……皇兄,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地活下去了。”

在李相筠出生的那一年,皇帝已经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女儿,时隔十二年,他又下令杀死了自己的孙女。

只有她,只有她一直苟延残喘,不知何时会被发现,何时会被处死。

或许,她真的该死,从出生那一刻她就应该死了,可她又是那么畏惧死。

所以她哭求皇兄,让她以死谢罪。

一只微颤的手轻柔地覆在她的头顶,缓缓拍了拍,“阿筠,没有人需要替另一个人去死。你有什么错?你没有错……阿筠,不要信什么谶言,谶言不能断人生死,唯人心险恶罢了。要活着,逃避求死毫无意义。”

慢慢地,李相筠的眼神坚定起来。

“放开她!别拦着!要撞死就撞个干脆,拖拖拉拉像什么话!”李相筠大喝了一声。

廖家的侍卫家丁受惊吓当真松了力气,而廖家大娘子则胸脯起伏,惊疑不定地望了过来。

李相筠环视一圈,才道:“大娘子你儿子死了,你却逃避求死,难道就不想知道真凶是谁?不想看真凶伏法吗?”

气息急乱的廖家大娘子抬起乱糟糟的脑袋,红通通的眼睛里还噙着水光,脸上痛色悲愤扭曲在一起,格外狰狞:“凶手,凶手不就是你吗?是你逼死了我孩儿!”

“孤是吗?”

李相筠推开邓谦挡在自己身前的刀,走到人前,她下巴微昂,虽然一身素衣,但她姿态清贵,容貌昳丽,自是气势十足,“孤乃皇七子,君父之血脉,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无嫡无长,孤是名正言顺,国子监的学子究竟是被谁煽动,要反对孤为东宫太子,其心险恶,其罪当诛!”

说话间,李相筠抬起眸,瞥向一角的裴承,他面容淡淡,不见喜悲,只望着她不再插嘴。

廖家大娘子反驳不得,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儿子是为什么而死,但是人人都说是太子逼死了他,她自然也就信了。

“我儿纯善,待友真诚,侍亲孝顺,不是犯奸作科之辈……”

李相筠顺着她的话,“是,廖郎君为人诚善,家中富裕,时常帮助同斋的学子日常用度,他还孝顺双亲,这样的人岂会因为反对太子,不顾自己五十大寿在即的老父亲?”

三名死者的身份、性情以及过往,大理寺少卿已经第一时间整理了卷宗抄送给了东宫一份,所以李相筠能准确无误说出。

廖家大娘子唇瓣剧烈颤动,“你……殿下是说,我儿不可能**上吊……”

是啊,她的孩儿虽正直却不迂腐,断不会这么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他明知道自己对耶娘而言是多么珍贵。

看着百思不解又悲痛万分的廖家大娘子,李相筠不由想到了自己,亲者蒙冤亡故的感觉她最是清楚。

“究竟是何人宁可葬送三条无辜学子性命也攀扯到孤的头上,孤是一定会彻查到底。”

廖家大娘子灰暗一片的眼底亮了亮,将凌乱的坐姿归拢成了一个规矩的跪姿,她犹豫须臾,才哽咽道:“殿、殿下若能找出真凶,告慰我儿在天之灵,廖家上下必会感恩戴德。”

听见这话,裴五爷拧起眉头对旁边人道:“廖家富甲一方,还与工部尚书沾亲带故,若与廖家交好,对太子而言就好比如虎添翼……”他自顾自说着,可身边的裴承不见踪影,人早已经出了太平间,正在外面听他的贴身侍卫禀告什么。

“案子孤会查,不过廖家公然冒犯于孤,不能不罚,这些侍卫每人责二十仗即是,出去领罚吧。”

明明可以趁机卖个大人情,偏要在这里罚一下,都说太子眦睚必报,此言不假啊。

裴五爷连忙提起袍子、扶正官帽,溜之大吉。

看守人擦着额间的汗,终于把乌泱泱一群廖家人送走,正要回到太子跟前再卖个好,就被几道急冲冲的身影撞得原地打了个转,晕头转向间险些砸到旁边的裴府尹。

“哎呀对不住了。”一个年轻个矮的青年还知道回头扶了一把,其他几个已经大步跨进了太平间。

目送人走远,裴府尹道:“你看见刚刚那位了吗?这么年轻就是门下省的人了,后生可畏啊。”

适才在青年相扶的时候,他腰间的牌子翻了过来,让他看见了上面的字样。

裴承比他多看到一面,道:“他就是太子的起居注官?难怪,那日城门前就看见他……鬼鬼祟祟。”

形容他鬼鬼祟祟一点也没夸大其词,因为今日也是如此。

那些人进去后,唯有这个落后的青年没有敢跟进去,而是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时用耳朵贴在旁边的窗户纸上,企图从中听到一些信息。

所谓起居注官,便是随行伴驾的官员,负责记载皇帝、太子日常重大事件,有且包括接见了什么人,讲了什么话等等。

是以今人才能在历朝的史记中看见那些昏聩的君主遗臭万年的言论。

与一群爱揪辫子的御史台老臣们一样,起居注官绝对是太子最讨厌的人之一。

裴府尹不好上前打听,只能在树下遥遥张望,“这些人这般着急来找太子,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自然是要事。”

“你知道?”

裴承嘴角噙着笑,“走吧,我们去刑部大牢一趟。”

他们才往外迈开几步,太子已经领着人大步走了出来。

“裴家主才到长安一日,孤就觉得这秋风愈发萧寒,你说怪不怪?”太子昂首而立,气势汹汹。

裴承只能停下脚步,回头与他见礼,温和一笑道:“殿下怕是忧思过多,正气不足,难压邪风,还是早寻名医,好好调养,以免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说到名医,不巧那位国子监监丞还是杏林名门之后,倘若不是刑部横插一脚,孤眼下说不定还能请他号一号脉了。”李相筠微眯了眼,脸上已经大为不快。

裴承面不改色,只捡了其中一样回:“哦?殿下此言意思是刑部不该按律接管涉及命案的要犯?”

“难道该吗?”李相筠立刻反问。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命案只是子虚乌有的糊涂案,为的就是把原本关押在大理寺的黄监丞弄到刑部去,而刑部就是他大可操作的地盘。

裴承偏头看向那位起居注官,提醒道:“这句话你该记下来,太子殿下以为太.祖之律法谬矣。”

其实高勇早已经背着人,掏出随身笔匣打开了册子,忽而芒刺在背,寒气渗人。

“高敢之,你胆敢乱记一个字?”

太子的声音砸来,高勇打了个哆嗦,口里回道:“没……没啊……”手却是写个不停。

旁边一小辫子垂胸前的年轻侍卫探头去看,只见高勇册子上新落下的一行墨迹,又是圆又是框,里面填了些数字,完全不知所云。

大抵这些起居注官都有自成一体的字系,不让外人能随意看出他们所记的内容,以免上位者看懂后要他们删减篡改。

“太子何故为难高左使?”

“裴家主又何必蹚浑水?”

“水清濯缨,水浊濯足,这水早已浑浊,我蹚一下又有何妨?”

“水流湍急,裴家主小心站不稳脚,被冲到河底下,只能和淤泥烂土为伴。”

裴承笑了,道:“最坏的结果,也能和殿下这般有趣的人作伴,也不差。”

李相筠也笑了下,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高勇道:“听见没有,记下来,裴家主公然诽谤储君为淤泥烂土!”

高勇面容扭曲,眼睛抽筋,扭头去看一边的大理寺少卿。

脸上只差写着“救命”二字!

大理寺少卿默默把头撇一边。

爱莫能助啊兄弟。

高勇记:

正元二十七年,九月十三,多云。

太子与裴家主起口角,裴家主憾道太子烂泥扶不上墙。

李相筠:……?

(高勇溜之大吉)

以正元二十七年算:

李相筠:18岁

裴承:22岁

皇兄比女主大12岁,正元二十四年薨。

注:

①“水清濯缨,水浊濯足。”出自《孟子》意思是水清可以洗涤冠缨,水浑浊用来洗脚,比喻人的好坏由自己决定,这里裴承的意思为已浑浊的局势他掺一脚也无可厚非。

②架空唐,所以不称大人,有官职的一般会叫姓+官职。

第5章 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