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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元恒之忽冷忽热、时喜时怒固然可恶,聒噪不休的老鸨子也很叫人烦恼。

程欢以为元恒之会指给他两个端庄懂事的侍从,不料守备森严的天枢阁中,他还是逃不过老鸨子喋喋不休的提点。这利欲熏心的婆子,操着一口野鸭也似的嗓音,一会儿喜滋滋地说天枢阁比王府还难得,一会儿又说以后程欢独自一个侍奉殿下,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偷懒。

程欢无力地歪在刚铺好的床中,一只手盖在脸上,只听老鸨子道:“我一进来就打听好了,这里有个浴池,殿下昨晚才从郃国那个破烂地方回来,身上哪能舒坦,你晚上穿少一点,去伺候殿下沐浴,戏里不是说么,甚么温泉水滑,春江水暖……”

程欢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老鸨子从前开勾栏院,为了待客识得几个字、听过几句诗,说起话来反倒更有趣。可惜元恒之不在这里,不然他脸色一定很好看。

老鸨子急道:“我的少爷,你笑甚么!殿下一回来就将你放在身边,这么大恩典,难道是叫你过来坐月子的?你横竖也该识趣些,叫殿下知道你心里感激。”

程欢伏在枕上笑了会儿,才道:“嬷嬷,知情识趣的多了,你猜为何殿下选我?”

老鸨子一愣,道:“少爷你……嗯,模样比别人标致。”

“二殿下他自己也比别人标致,”程欢笑道,“你不用怕,他在这我也这么说。其实昨晚我没跟他做甚么,他不过是看我孑然一身、半死不活的,比别人好玩罢了。我要是同别人一样,天天琢磨着投怀送抱,他就腻了。”

老鸨子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程欢又道:“这也不算稀奇,许多贵人都喜欢欲擒故纵那一套,只不过我连欲擒也省了,他瞧着更新鲜。”

老鸨子似乎头脑转不过弯,老菊花似的面孔十分纠结,没再说甚么,退出去了。

程欢自怀中摸出那柄匕首,倚在床边,默默端详。其实他没跟老鸨子说,元恒之拿他寻开心不假,但反过来也一样,他一无所有,凡事无可不可,唯有陪着元恒之时,好像喜怒哀乐都会格外鲜活,那也不是全无真心。

只不过他没有痴情和执妄,不图富贵,不图长久。

后来老鸨子又回来了,没再撺掇程欢去伺候元恒之,反而主动叫人给浴桶加了水,让程欢在屋里沐浴。程欢一向虚弱,泡在水中昏昏沉沉,忽然听见屏风外老鸨子扭扭捏捏道:“少爷,我这人嘴快,有时候说话不大中听。”

程欢莫名其妙,清醒了三分。

老鸨子道:“少爷你也不单是标致,唉,本来也是个好孩子,又读过书,就是命苦……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想开点,以后要是离了这个行当,好好活着。”

程欢怔了许久,轻轻地道:“嗯。”

他被热水熏得难受,抹了把脸,仰着头出神地望着房梁。老鸨子在屏风外不知忙活甚么,喜滋滋地告诉程欢,今天搬进来天枢阁,二殿下额外赏给她三十两银子,又说天枢阁的规矩多,她看见窗底下的菊花好看,想剪一朵插头上,却被人数落……

程欢不知何时睡着了,做了这些日子的第二个梦。

那好像是个春日的午后,他推开一扇虚掩的门,抬起短短的腿,跨过门槛。屋里静悄悄的,香炉里烧着慵懒的香,他仰着头看向床榻,那里锦帐低垂,睡着两个人。

他掀起锦被的一角,撅着屁股卖力地爬进去,蜷成小小的一团。

有一个男子低声地问:“谁上床来?”

一个女子含糊地答:“霖儿的小花猫。”

那男子道:“撵下去了,掉毛。”

那女子笑道:“那你打它。”

于是那个小小的程欢猛地钻出脑袋,抱住香香软软的母亲,开心地叫:“猜错啦!”

他被母亲举起来,放在床中央,父亲睁眼看了看,给他将被子拉高,母亲侧过身,将他搂在怀中。不知是父亲还是母亲,摩挲他的脸蛋,轻轻地哼:“月牙弯弯,星子遥遥。睡个好觉,个儿高高……”

程欢猛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墙。屏风外老鸨子还在絮絮叨叨,身边的水犹有余温,仿佛只是倏忽一会儿,又好像遥远得生死茫茫。

***

第二天元恒之召见他,坐在那张熟悉的书案前,却不是拆阅信件,而是对着一把折扇沉思,见他进来,招招手道:“欢欢你来。这是从郃国细作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有什么玄机?”

程欢依言接过来,问道:“殿下是要考校我?”

“不错。”

折扇正面是一幅文王百子图,背面是一篇文王庙祝文。程欢只来回翻看一遍,便道:“百子图画中每个小儿对应背面一个字……这种把戏我好像从前见过。”

元恒之微微一笑:“你们郃国的姑娘惯用这个法子给情郎传话,正面是梅花木樨花,背面是些祈晴谢雪的词句,被人撞见了,也看不出这是闺中的玩意。看来欢欢虽然记不得了,但还不傻。”

程欢抿了抿嘴:“我还以为殿下又要我研墨。”

元恒之笑道:“欢欢高看了我的定力。”

“那殿下要我做甚么?”

“我挑了两件差事,你可以一起接下来。”元恒之从锦盒中取出两面半个巴掌大的银牌,边缘都是日月星辰,一面中间刻了两字“婴祸”,一面则是“羽巫”。

“先跟你说婴祸——三天前,雍城有个渔夫一网下去,捞起来两具绑在一起的男婴尸骨,当即报了官。衙门里主簿发现今年白沙江上已经有四起婴尸案,于是找来天枢阁,希望天枢阁能够出手相助。”元恒之哂笑一声,“本来天枢阁很忙,没空理会这种小案,不过雍城百姓大多捕鱼为生,最是迷信鬼神之说,如今坊间流言四起,有的说是河神作祟,有的说是恶蛟吃人,实在不像样子。而且八月节快到了,百姓要去放河灯,最好能查清了,还白沙江一个干净。所以如果你能将婴尸的来源去向查清,可以得到五十两白银,若是能在八月节前查清,可以得到一百两。”

程欢迟疑一会儿,问道:“那些婴孩……是郃国的么?”

元恒之一挑眉:“怎么这么问?”

“我想出了这种事,县衙应当不希望殿下知道才是,更加不会拿来麻烦天枢阁。”

元恒之但笑不语,看向程欢的目光十分难懂。程欢忐忑道:“我说错了么?”

“没错,你猜对了。”元恒之语气忽然有些温柔,“等会儿我叫县衙的李主簿过来,他会跟你说清缘由。”

“那我能到外面去么?”

程欢本以为元恒之不允,然而今日的二殿下竟然很是爽快,拍拍手唤来一个人。程欢扭头去看,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光头无须的汉子,身材精壮,眼睛莹莹有光,走路却不闻一丝动静,一看便是习武的高手。

元恒之道:“这位是贺老七,原本是我侍卫,武功很是了得,以后他会带你出门,也会指点你几招。”

程欢慌忙起身行礼,恭敬道:“有劳贺师父关照。”

那贺老七也还礼,却不发一言,又转身走了出去。程欢又盯着他背影流连很久,这才回过头来看元恒之。

元恒之微笑:“你喜欢他?”

程欢伸出一截小臂,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肉,十分艳慕:“他那么健壮,真好。”不像自己,纸糊似的,谁也打不过。

元恒之垂眼看着书案上白净净的手臂,忽然生硬道:“你听没听过羽巫?”

程欢收回手,蹙眉道:“是不是一个异族?好像听过。”

“不错,羽巫族在黎国境内,精通蛊毒之术,听说他们居住的山谷有瘴气环绕,所以一向没人会跟他们为难,他们也不喜欢与外人往还。直到三十多年前,黎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开始从羽巫族手中收买蛊毒,用来刺杀或是操控大梁和郃国的要人。当时没人见识过羽巫族的手段,不少人死得不明不白,可能多年后尸骨腐朽,才有人想明白死因。”元恒之说到此处,似乎心情有些起伏,起身踱步至窗前,背对着程欢,才继续往下说,“后来一年又一年,大家渐渐摸清了几种毒术,知道如何防备,不料羽巫族手段层出不穷。大约七年前,大梁市面上出现了一种奇药,名为‘忘川’,可以医治一切痛楚,叫人如入仙境……”

程欢忽然抬手按住额头,喃喃道:“我记得的,这种药会让人浑浑噩噩,从此神智不清。”

元恒之似乎颇为诧异:“你单单记得这个?”

程欢脸色发白,轻声道:“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心中难过。”

元恒之端详一会儿,终于上来两步,将程欢搂在怀中,柔声安慰:“算了算了,不提这个差事了,欢欢不想回忆就不用勉强。”

然而程欢隐隐觉得那是极要紧的事,伸手紧紧抓住元恒之小臂,道:“殿下,我还想听。”

元恒之没说甚么,将书案上自己的茶盏摸过来,喂程欢喝了两口温水,才叹息一声:“总之忘川害了大梁很多人,本来大家以为羽巫族只是黎国操纵的一把刀,但谁也没料到,这把刀竟这么厉害。皇帝担心羽巫族后患无穷,有意发兵剿灭了他们,只是还没摸清他们的底细。”

程欢闭着眼,道:“我能做甚么?”

“前不久我们捉到了一个羽巫族人,是个少年,好像听不懂我们的语言,软硬不吃。”元恒之含笑道,“你不是大梁人,原本也不属于天枢阁,我想叫你去试试,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程欢道:“好。”

元恒之温柔地抚摸程欢后颈,“我也不会难为你,所以这个差事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来。”

程欢问道:“这个赏金多少?”

“羽巫族是朝廷心腹大患,有用的线报是无价之宝,不能用金银衡量,所以你可以许一个心愿,只要不过分,我一定尽力办到。”

程欢温顺地挨在元恒之身边,轻声道:“那我想知道我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