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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程欢抱着天下最锋利的匕首,背对着透过窗棂的光,眼睛仿佛启明星卧入秋水。

他听清了元恒之的话,忽然明白,为何元恒之要将他放在书案上,因为可以仰头触碰,因为可以抵着佛经沉沦。那是早有预谋、轻浮无端的元恒之,可他偏偏太喜欢这柄刀,太喜欢翻着书的风,还有慢慢温暖的秋日阳光。

程欢伸出一只手,搭在元恒之肩头,去亲吻这个人的嘴唇。

他垂下眼,看见随时可以出鞘的匕首,温顺地贴在二人中间。

片刻分开,程欢才觉出羞赧,他竟为了赏赐讨好于人,好像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后也不该有这种事。他想躲开元恒之,却见元恒之难得有一瞬神色迷茫。

好在转眼间元恒之又笑起来,重新欺负他:“欢欢,我本想让你亲亲我脸颊。”

手里攥着匕首,程欢立即反唇相讥:“谁叫殿下一张脸只有嘴唇皮薄。”

他跳下书案,将匕首珍重地藏在怀中,想叫老鸨子进来送点吃的,免得同元恒之独处一室,然而喊了两声,老鸨子始终不应,推门出来,才发觉王嬷嬷同鲁阿大两人都不在。

元恒之倚在门边,道:“他们两个被我撵出去了。”

程欢想到甚么,脸上慢慢红了。

元恒之欣赏了一会儿,才颠倒黑白:“欢欢怎么总是乱想。”

他勾勾手,道:“过来,跟你说正经事,不好叫他们两个听见。”

屋内矮榻上,程欢乖乖给元恒之斟茶,茶叶是郃国才有的翠翎晴岚,金贵得很,装在一只小瓷罐里,从前他好像在屋里没见过,不知何时摆在了茶几上。再看看茶盏,好像也换过了,真叫人发愁。

元恒之令他坐在身边,虽还是微微含笑,神色里却没了戏弄,道:“上回在天枢阁,你说不愿叫旁人看轻,我许诺了你会考虑,这些日子便一直在琢磨。”

程欢愣了愣,没想到元恒之会提起此事。

“我知道你跟着我难免受人白眼,可我实在喜欢,放你走是不能的。”元恒之顿了顿,“如今有两个法子,其一呢,你继续在这里住着,以后我得空时常来看你。这里没有外人,自然没人敢瞧你不起,只不过我身份不同寻常,我的身边人须得规规矩矩,不能随意与外人往还,所以我不在时,你不能出门走动。”

程欢好不委屈,还是照旧坐牢也就罢了,怎么元恒之还要常来?于是问道:“那其二呢?”

元恒之笑道:“其二么,你搬来天枢阁,做我部下。”

程欢愕然:“部下?”

“不错,此事没有先例,所以我斟酌了很久。天枢阁一向缺人,你也算聪慧,可以帮我做事,一来有些功劳傍身,免得别人轻视,二来在天枢阁做事有例钱和赏金,虽说你侍奉我不肯接受赏赐,但欢欢总不能一辈子不存分文。”元恒之轻轻吹凉茶水,“只不过你始终是我身边人,在天枢阁也是一样的规矩,不能乱走,没我允许不能见外人。那边时常有居心叵测的异国人,要是惹出祸端,连我也留你不得。”

元恒之笑问:“怎么样,欢欢?”

不必犹豫,程欢果决道:“好,我跟殿下去天枢阁。”

元恒之拍拍手,显得十分欢喜:“我就知道,欢欢也想天天见到我。”

程欢:“……”

他忽然想到,上回元恒之说在天枢阁没有豢养娈宠,若是真的,那……那岂不是……

“不是我脸皮厚,而是欢欢脸皮薄,这么一句话便又害羞。”元恒之故态重萌,“以前欢欢怕疼,我便不忍心,不过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欢欢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叫熟能生巧?”

刚醒来时,程欢一听这话便羞得要厥过去,如今他却会镇定地看看元恒之,轻声道:“我才疏学浅,只听过削足适履。”

元恒之将他捉住,笑道:“那你过来量一量。”

程欢慌忙挣扎,没防备磕在了茶几尖角上,这才被元恒之松开。他疼得眼中含泪,果然元恒之抱着他安慰,脸上却是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惋惜道:“可怜欢欢,腰上又多个丑印子。”

程欢心念一动,问道:“殿下不喜欢么?”

元恒之想了想,答道:“还是白璧无瑕好看。”

小院里没甚么有趣玩意,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于是王府的人来送午膳时,程欢怂恿二殿下,趁着午后天枢阁人少,带他尽早搬过去。

元恒之懒懒的,道:“看不出来,欢欢性子还挺急。”

他叫程欢收拾要带走的东西,自己似乎倦了,歪在矮榻上小憩。

程欢不敢惊扰,轻手轻脚地叠了几件衣衫放在书案上,四处看看,又拿了王嬷嬷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只竹编小花瓶,便再没别的了。小院里的主人不是他,是元恒之,一切摆设都不必改动,以后元恒之又想在这里金屋藏娇,也还用得上。

不过半柱香,程欢已经收拾停当,可元恒之还在休息,他也不好催促,只好默默地等。这会儿窗外是寥廓凉天、晶明白日,屋子里是珠帘影碎、水沉香暖,难怪元恒之昏沉,程欢不知不觉坐在矮榻边,怔怔地看着元恒之,这个人还是很美的。

他心中忽然模模糊糊地想,可惜自己对二殿下不是十足痴情,不然留在小院也是很好的。

这里好像同别处不同,好像除了元恒之,再没什么要紧的事,荒废但又安心。

元恒之忽然往里挪了挪,仍然闭着眼,却能轻轻将程欢带倒。程欢没有挣扎,挨在元恒之身边,不知为何,也觉得倦倦的,竟然在淡淡的梅花熏香里,与元恒之分享一个小小的矮榻,一同睡一个慵懒的午觉。

元恒之又伸出一条手臂,将他搂在怀里。程欢温顺地依从,恍惚觉得这是许多许多年前的岁月,是压在最深处的一页梦。

***

待他醒来时,自己身子腾空,元恒之正抱着他往外走,他看到有侍从捧着衣衫和竹编小花瓶,正要放到门外马车上去。

程欢挣扎一下,被放了下来,连忙道:“佛经也要带走。”

元恒之道:“谁要带那个。”

“我还想读一读,读完了也要还给陈公子。”

元恒之便不悦:“他送你这个就没安好心。”

然而程欢仍然不肯就此舍弃,定定地看着元恒之。元恒之冷笑一声,招手叫来个侍从,叫他将佛经也搬走,随即一指屏风后的矮柜,道:“还有这个。”

即便日渐亲近,那也是睚眦必报的元恒之。

程欢斜眼剜他,道:“殿下只会惦记这个。”

元恒之笑道:“我那是惦记欢欢。”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路驶向天枢阁。十天前也是这条路,那时已经入夜,雍城四处是灯,如今却又不同,可以看清楼宇亭台和旗幡匾额。程欢发觉雍城的人喜欢明快颜色,墙是白的黄的,瓦是翠的黑的,绿槐和高柳下挂着白底红边酒旗,有时还能看到布铺五颜六色的绸缎。

后来他看见一伙人在搭高台,扭头去问元恒之,元恒之告诉他那是大梁的八月节,会搭台子簇灯山、赏秋菊、吃栗子蜜蒸糕,雍城这边还要唱渔歌,一年之中,除了上元节,便是八月节最为热闹。

大约郃国是不过八月节的,程欢听得十分陌生,眼中渐渐露出向往。

然而元恒之道:“可惜我不喜欢八月节。”

“为什么?”

元恒之笑笑:“以后告诉你,到天枢阁了。”

程欢疑惑地点点头,没有继续探究,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

醒来后因为失忆的缘故,他先后生出了许多疑云,有的能勉强解释,有的还悬而未决。起初他还会心有不甘,一遍一遍苦苦思索往事,然而近来变得越发懒怠,觉得糊涂也不是不好。

马车驶入天枢阁,程欢又看到了端庄瑰丽的云梦台,不过这回马车没有停留。“天枢阁有四道门,南门是正门,我日常起居在北门和开阳门之间,以后你跟着我,记住不可走出开阳门。”元恒之难得正色告诫,“上回天枢阁没有外人,我才带你上云梦台消遣,若是你擅自走出去,这里的护卫会要你性命。”

这是早已说好的,只是没想到天枢阁其余的地方也去不得。程欢应了一声,却想自己既然不能出门,多半只能侍奉笔墨了,也不知这等闲职能立甚么功。再者元恒之既然能在雍城立住脚,也不是昏聩无能之辈,这般将他养在房中关照,岂不招惹大掌柜等一干部下非议?

他小心地跳下马车,只听元恒之道:“都送进我房中。”

程欢犹豫片刻,扯了扯元恒之衣袖,小声道:“殿下,我初来乍到,这样似乎不妥。”

元恒之回头瞥他:“怎么?”

“殿下说过,接我来天枢阁是为了让我不被看轻,若是我一来就住进殿下房中,那无论我再做甚么,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殿下的嬖奴,不但我抬不起头,也连累殿下名声受损。”程欢见元恒之脸色并无不豫,微微松口气,继续道:“我听陈公子说,殿下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可以体谅我这一回么?”

元恒之负手向前走去,懒洋洋地道:“你说的也有理。”

程欢小步跟在他身后,心中忐忑。

这个元恒之这么好说话,连背影都有几分潇洒。

“既然欢欢不愿,以后住那间房就是,离我也不远。”元恒之随手一指,程欢看去,心想岂止是不远,根本就只有十丈!

然而还是比贴身侍奉好得多了,程欢不自觉地开心,掉头向那间屋子走去。

“且慢!”元恒之忽然勾住他衣带,将他带得一个趔趄,“欢欢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程欢只好凑近了一点,只听元恒之在他耳边笑道:“都说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以后我们两个掩人耳目,晚上我偷偷去找你,岂不有趣?”

程欢:“……”

是了!这才是元恒之!

他气得口不择言:“倒不如我去找殿下,免得殿下马上风时大夫走错了房。”

等他面红耳赤推开那间房门,却见老鸨子正哼着小曲换被面,见他进来,立即眉开眼笑贺喜:“少爷,你可出息了!”

原来又被元恒之耍了。程欢怏怏地想,要喜欢这个人真叫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