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废太子
自从寿安宫换了伺候的人，林霄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舒坦，这日，许久未见的沈龙龙又来找她唠嗑。
“那些大臣是真的愚昧，每天看他们像跳蚤上蹿下跳真的很愉悦心情。”
林霄在重复练习今日嬷嬷教给她的礼仪，比划着手做的四不像，漫不经心的敷衍道：“嗯嗯。”
这个怎么做来着，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先行？
沈龙龙丢了个瓜子壳过去：“先出左手，右手微抬。”
“也不知道沈砚要你学这些迂腐礼仪干嘛，以后见着谁直接上去磕一个算了，你这学的，看着我都眼睛痛，难看。”
林霄反驳道：“你懂什么，明礼修身，大家都会就我不会那不成笑话了？”
沈龙龙砸吧嘴，他觉得林霄这些天不见，竟然有些明显的变化，有些知礼懂事了。
“你喜欢就好，沈砚不会检查你这些，你把他给你的书理解透彻就行。”
说道这个，林霄就疑惑了：“我从小没有夫子教导，看了十年话本，但是从未见过那样行文的，是哪位高人著作的？”
沈龙龙道：“你不管，好好读就成，那是你的第一步。”
“我若是能识得书中那样的女子就好了，”她感叹道，接着又问道：“卫霄是谁？”
沈龙龙又抓了把瓜子与她说道：“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
一个四岁的孩子用了不起去称呼一个女子，林霄来了兴趣。
“说说。”
“卫冕的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她十六岁时瞒着她哥去做了个行军幕僚，后为沈家拿回四方城立下不世之功，她那个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仿佛天生就该吃军事那碗饭。”
“卫大人同意吗？”
沈龙龙笑道：“沈砚点头的事，谁敢不同意，那姑娘在军中可是有正经官职的。”
“十年前沈家弃四方城，退守金城，此后沈家军疲乏，真正的萧墙之祸开始，直到沈砚救下那兄妹俩，命运的齿轮才开始转动。”
林霄沉浸在他三言两语的历史洪流中，脑海中绘制了一副朦胧的金黑色的山河图。
“我去北疆能有幸见到她吗……”
沈龙龙‘呸呸’吐出瓜子咳，合着她还没放弃去北疆呢。
“你去不了。”
林霄问“为什么？”
沈龙龙非常直接：“因为你没有见识，无知所以无畏，你去了必死。”
林霄一把夺了他的瓜子：“你真晦气！”
沈龙龙无所谓的耸肩，姑娘还是年轻，不知道命运赋予了她怎样的职责。
“出宫去吗，我带你看看上京。”
林霄眼睛一下就亮了：“去！”
她对上京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和被压进宫的那一瞥里，对于沈龙龙的这个提议她根本无法拒绝。
沈龙龙招招手她手忙脚乱的理了下衣摆就跟上了。
结果沈龙龙带她来了养心殿。
“来这里做什么，陛下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沈龙龙大摇大摆着说：“你以为他那么闲？”
他不就是很闲吗，能一整天钓鱼。
“出宫是要皇帝口谕的，你的宫规礼仪学的还不行。”
“可你是皇子诶，你不可以直接出去吗？”
沈龙龙指了指自己：“我，嫡长子，四岁，懂吗？”
额。
他时常一副四平八稳的神色让林霄都忘了他才到她腰臀。
两人在养心殿门口与沈砚和卫冕刚好撞上，沈砚睨着他俩问：“去哪？”
嘿，真是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他们意图。
“求个恩典，出宫。”
沈龙龙指指林霄：“带她见世面。”
沈砚看着低了他两个头的人期期艾艾的望着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容，他摩擦着衣袖里的手指说道：“跟朕来。”
两人不明所以，沈砚已经率先走去，林霄跟在卫冕后头，扯了扯他袖角：“卫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卫冕避嫌的一步躲开：“去见前太子殿下。”
他轻飘飘一句话林霄简直怀疑自己耳朵。
她以眼神询问沈龙龙。
林霄：他说什么？前太子还活着？
话本子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都说斩草除根，怎么还留了个祖宗？
沈龙龙白了她一眼，示意跟上。
等一行人到了宗人府，林霄才发现跟在身后的那些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没了，她抛下沈龙龙亦步亦趋的跟在沈砚身后。
在这种比较荒凉的地方总觉得皇帝身边才安全呢。
四人跨进殿门刚巧撞见一个捧着肚子的妇人在宫人搀扶下出来，那妇人拖着肚子就要行礼，沈砚先开口阻止：“不用，朕来找萧则慎。”
接收到新信息的林霄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那妇人，只见那妇人眉眼间俱是一片安宁祥和，她笑着回话：“他在里面，您直接进去就好。”
说完那妇人对上她的视线，和善朝她点头。
林霄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她一身荆钗布裙气质温婉，言语间皆是大气，惹得她不自觉微红了脸。
她结结巴巴的问好：“你好，我是林霄。”
那妇人噗嗤一下笑出来，被宫女搀扶着让开了房门。
沈砚嫌弃的看她一眼后进去了，林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跟上，直到沈龙龙扯了下她衣角，她看了那妇人一眼扭头跟上了。
这间房看起来因当是用作书房的，林霄见着了一整面书架，跨国博古架还是书架，地上散落了很多纸张，她小心翼翼的跨国，阳光洒进来落在纸张上，全是些她看不懂的数字。
直到跨过下一个博古架转角，她才明白这个房间为什么这么亮堂。
一整面墙都是窗户，至少她没见过这么大的窗户。
正对着出去好像是后院，她看见了很多低矮的花草，被人精心修剪过的样子。
那人就坐在一堆废纸中，见着来人才抬起有些颓废的面容。
好一个忧郁郎君，林霄上下打量着，这人应该就是废太子了。
沈砚问道：“还没猝死呢？”
谁家好人见面就是一句诅咒！
林霄琢磨着两人之间果然像话本子说的那样，有仇！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仇！
果然，就听那废太子嘲讽道：“你都没死，孤怎么会死？”
嘶，林霄倒吸一口气，竟然有人比她还不知礼数，竟然在皇帝面前自称孤。
沈砚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施施然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她看见那前太子面容更加不善了。
沈砚道：“岭南出事了，朕若要驰援，怎样才能让每分银子都花在刀刃上？”
啊？
沈砚开口就是林霄听不懂的，她挨着沈龙龙坐在地上，悄悄的用手戳了戳他。
而沈龙龙仿佛也在等着前太子的答案，并不理睬她。
只见那前太子阴鸷的看着沈砚，而沈砚就是不动如山，等着他看着。
萧则慎深吸口气然后甩出一个本子砸向沈砚。
“拿去滚！”
卫冕眼疾手快的接住，沈砚仿佛早有预料，勾起唇角：“谢了，皇兄。”
萧则慎又开始嘲讽：“怎么，拿了这江山就这点本事？不若就还给孤，孤定会给你找个风水宝地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沈砚朝他扬起下巴，无畏无惧的道：“来拿，朕等着你走出宗人府的一天。”
萧则慎气的呼吸粗重。
“滚出去！”
“给我滚！”
沈砚无所谓的偏了下头，觉得他的咆哮甚是悦耳，等他停下后挥了挥手，卫冕躬身行了一礼过来带着林霄出去了。
林霄一脸迷茫。
不是，为什么她出去了而沈龙龙还在？
是看不起她还是看不起那个四岁的小孩？
卫冕将人送出去后又进去了，林霄在站在门口踯躅了片刻，还是转身走了。
罢了，总之也是她听不懂的。
偌大一个宗人府好像就关了前太子，伺候的人也少的可怜，她问了一个宫人后朝着后花园走去了，
走进才发现，好像不是在书房看到的那个。
但是她在树下看到了那温婉的妇人被人搀扶着在散步。
她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明明没发出一点声响，可那妇人就像是知道她来了一样，转身就对上她含笑的脸。
“你来了。”
林霄偏头：“你在等我吗？”
那妇人被宫人牵着往亭子中走去，林霄默不作声跟上。
“陛下是第一次带小姑娘来，我观你不似阿霄那般是个身怀绝技的奇女子。”
林霄默默摩擦着鞋底，她和沈龙龙一样，见面第一眼就说她不聪明。
那妇人似乎是察觉她低落的情绪，宽慰道：“倒是比阿霄惹人怜爱，怪不得。”
林霄问道：“阿霄是卫霄吗，她是怎样一个人？”
魏宜宣回忆着：“太久了，记不太清了。有个鲜活的小姑娘在我跟前，哪里还记得其他姊妹。”
林霄知道是在安慰她，不免感到开心。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陛下对你们好不好。”
“挺好的，”她笑着：“比从前做太子妃的时候好。一开始将每天都当做偷来的过活，后来渐渐地就习惯了，没有左右逢源日夜忧心，期待多年的孩儿也来的是时候，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林霄观她神色不似作假，她慢慢走近她，学着宫女那样搀扶起她另一只手，那宫女识趣的让了位置随侍在她身侧。
“宫中没有你这样的人。”
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可以交谈的人。
“很空，我时常觉得曾经应该有像你这样温柔的人住在宫中，那里的人才不会觉得寂寞，可是又想着，你是太子妃肯定也不住宫中，所以我还是觉得皇宫太空了。”
魏宜宣折了一直三月的桃花给她，轻轻插在她发髻上。
“所以你来了呀。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咱们陛下后往余生应当是不寂寞了。”
林霄撇嘴：“才不是，陛下才不是要我来享福的，他要我……”
她不知道能不能说，于是僵硬的转了话题：“我以后觉得无聊了可以来找你吗？”
“那你需要请示陛下了。”
林霄觉得沈砚肯定会答应，不然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小殿下说要带我出宫，等我下次来看你给你带京城流行的朱钗。”
她与她叽叽喳喳的说着，不时比划，不觉得时间的流逝，等沈砚等人找来时，远远的就见人笑的傻兮兮的。
沈砚仍旧是一脸嫌弃。
“傻人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