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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丁白

冈仁波齐峰,形似金字塔,白雪铺顶,至晨曦,阳光普照,金山乍现。

咻!

厉风乍起,高挑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过,看不见的流风划过白雪,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痕。

人影背后似长鸟羽,又不见落毛,细瞧,方知那是飞雪汇成的一双虚影翅羽。

“冈仁波齐峰,被认定为‘世界的中心’,山体由砂砾岩组成,四壁陡峭,白雪铺顶,传说,那里有一柄特殊的【权杖】——圣书。”

白衣人影身后的双翼一震,万道厉风如刀似剑,朝着白雪顶端刺去,狂风呼啸,欲卷霜雪,山顶风雪愈盛,几乎模糊了所有的前路。

“万年来,圣书都是无主之【权杖】,每年都有人攀登冈仁波齐峰,每年都有人死在半山腰,从来无人登顶。”

白雪裹挟着寒意,刺穿身骨,而那道白衣身影依旧在前进。霜花化为刀片,簌簌落下,厉风围绕在他身边,将霜花刃席卷而去,来人双手化风,以风之力抵御骇人白雪,脚步不停。

“既然会死,为什么每年都有人去?”

“圣书权能无限,活死人,肉白骨,能实现一切愿望,**使无数人攀登,而圣书会将这些人全部绞杀。”

山顶入目,像是仅有几步之遥。

霜雪浓郁,白茫漫天,那几步之遥的“金字塔”顶端矗立着一柄纯白权杖,像是隔绝于整个世界,霜雪于它无恙,厉风于它无害。

高挑的年轻人艰难伸手,身后白雪所化的虚影刹那间碎了一地,整个人仿佛失去支撑,趴在雪地里,霜雪几乎要压断他的肋骨,疼痛间,他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借着白雪霜风滑下山顶,身体出现大大小小的创口,鲜血染红白雪,骇人得紧。

……

“小羽毛,你的【权杖】软弱,一定记得,离冈仁波齐峰越远越好……”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温柔极了,老者卧在软榻上,身侧伏着一位将睡的孩子。

老者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孩子的背部,那里长着一片巨大的白羽,羽毛的根部与孩子的脖颈连接在一起,像是一个披风,而巨羽之下的背脊上,生长着许多白色的小绒毛。

老者像是在给小猫顺毛,渐渐的,小猫睡着了,呼吸声均匀。

翌日,老旧的电视机里传来声响——又有人攀爬冈仁波齐峰,再度尸骨无存。

小羽毛起床,他的肤色很白,眉毛不是正常的黑色,而是与众不同的白色小绒毛,眼瞳也是漂亮的水蓝色,看上去有些无神,雪白的头发被剪短,只有靠近后脖的一缕白发被留的很长,与他背脊的羽毛贴在一起。

分明是很乖的长相,偏偏他始终面无表情,显得冷漠极了。

小羽毛像往常一样,将棕黑色的麻布衣套在头上,长度足以遮住他整个身体,挨在小腿处。

小羽毛走出屋子,屋外是一片冰天雪地,还在下雪。有伯伯刚刚上山砍了柴,正扛着柴木回家,看到他时,热情地打招呼。

“小羽毛!你爷爷去城里买东西了,这两天你乖乖在家呆着!”

小羽毛不答话,有些怯懦,但乖乖地点了点头。

村子不大,大多数屋宅都是村长一手建造的,听说他的【权杖】是造物。当然,爷爷曾经调侃,村长的【权杖】不像是“造物”,倒像是“造屋”。

小羽毛转过身,想走回屋子,听到隔壁婶婶在吆喝,她偏过头去看。

“小羽毛!来吃早饭!”

小羽毛藏在麻布衣下的羽毛轻颤,这位婶婶长着五只眼睛,除了正常的两只眼,头顶还有一只,两只手的手心各有一只。

此刻她正眯着眼,笑嘻嘻地朝小羽毛招手,右手高举,手心的眼睛半睁,目光柔和。

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权杖】,【权杖】之名由文字组成,文字有尽,【权杖】无尽。

有些人会因为【权杖】而影响长相,比如这位婶婶的【权杖】是眼,她的眼与常人有异,两只生于手心,三只长于面部,虽乍一看有些骇人,但其实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实人。

【权杖】各有权能,权能由名所定,各有所异,各有所长,有些掌握生死,惊骇世人,有些生于自然,风雨雷电,有些则无关紧要——小羽毛的【权杖】白羽,便是其中之一。

没有人知道一片小羽毛能做什么,他看上去太乖了,像个一碰即碎的艺术品,村里有些人会暗自腹诽:若是被城里某个喜欢收藏艺术品的大人物看见,没准能卖个好价钱。

小羽毛走到隔壁,十分听话地坐在院子里,跟五眼婶婶一起共进早餐。

爷爷进城的第一天,小羽毛在屋里待了一天。

爷爷进城的第二天,小羽毛在院子里待了一天。

爷爷进城的第三天,小羽毛在院门口待了一天。

爷爷进城的第四天,院门口来了一位黑袍,他在院门口站了一小时,直到小羽毛怀疑他是不是假人,在屋门口探出个小脑袋,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丁白?”黑袍在门口问。

小羽毛裹着麻布衣,怯懦地点点头。

“你爷爷进城出了意外,已经死了,这是他的遗物,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址,你拿好。”

说着,他把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子丢进院子,下一刹,就消失在了雪地里。

小羽毛目光呆滞,像是有些听不懂黑袍的话。

布袋子很干净,压在雪地里,小羽毛拿起来时,看见地上多了一个不大的融洞。

白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小羽毛双手托举着布袋子,目光怔怔,良久,他才慢慢悠悠地拆开。

一本书,一柄遗杖。

遗杖是褐色的,还带着熟悉的气味,上面刻着【权杖】的名字——鹤归。

【权杖】本无形,但在执杖者死后,它会成为执杖者的骨灰,被人称为遗杖。有些遗杖会被旧友掩埋入土,有些则被世人供奉,像牌位一样,有些大家族的祠堂里,陈列着上百柄遗杖,每柄遗杖前都有一个牌,篆刻着执杖者的名字,总会为人慨叹。

小羽毛不懂,在他印象里,爷爷从没用过【权杖】,他总会隔段时间进城采买物资。村里人似乎并不喜欢爷爷,因为爷爷在家时,小羽毛从没见过谁来家里,但爷爷进城之后,小羽毛总能受到村里人的招抚。

他在村里住了八年,现在已经十六岁,长得瘦瘦高高,不爱理人。他只知道,自己有个爷爷,只是这次,那位老人没有回来。

尽管他始终跟爷爷一起生活,但他对爷爷知之甚少。只有一两年前,从村长口中了解到一星半点。

那天爷爷进城了,村长在院门口吆喝他,小羽毛跑去开门,却反被塞了一怀抱的水果蔬菜。

“你爷爷无儿无女的,也不知从哪儿把你捡回来的,看你这么瘦,给你分点,自家种的,别给你爷爷吃,自己偷着吃知不知道!”

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了。

后来爷爷回来,一下子就发现了桌上的水果蔬菜,没有很高兴,但也看着不像生气,一句话都没说,抱去厨房洗了,小羽毛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

......

布袋子里的书本厚重破旧,这原是三本书,前后纸张的色泽各不相同,但应该是页数不够,书槽被人用针线缝合起来,变成了一大本;封面右下缺了一个角,翻开来每一页都像是被狠狠折叠过,再刻意铺平了,纸张泛黄,纸面凹凸发皱,像是被水浸过。

第一页:署名丁鹤——应该是爷爷的名字。

第二页:明天去冈仁波齐峰,等拿到了圣书【权杖】,我就可以许愿换一个【权杖】了,这样一来,就再不会有人怕我!

这段话是用铅笔写的,字迹端正,却因为浸过水,铅笔字有些模糊。

小羽毛眨巴着眼睛,他好像在睡前听过“冈仁波齐峰”,爷爷好像说:“离冈仁波齐峰越远越好。”

可是为什么笔记里告诉他,爷爷曾经去过那座高山。

贪婪者将被贪婪吞噬,这是爷爷告诉他的。

天色暗沉下来,雪地开始反光,变得莹莹晶晶,小羽毛神色呆滞,在雪地里翻看着那本日记本,里面的时间跨度足足长达二十年。

日记本的笔迹起初板正,一笔一划,但越往后,字迹越发潦草,让他几乎看不清,他往后翻页,似是没看懂字体,又一下子翻到了后半本书,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丁白。

“丁白”二字简单,小羽毛一眼便能认出。

往前翻几页,看到了一段描述。

“2/11,大雪。冈仁波齐峰依旧下雪,已经连续半个月,我在山脚下捡到一个孩子,背上长着白羽,像只小鸡仔似的,卧在雪地里,差点没看见,也不知哪家父母这么狠心,丢在冰天雪地里,会冻死的!我发现他的时候,还有呼吸。捡回家吧!反正家里也不差这一口粮!”

那日过后,日记本的内容不偏不倚,全都围绕着这只小鸡崽子,爷爷给他起了个名字——丁白。

“不知道应该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书上说要‘知白守黑’,对是非黑白保持暗见,与光同尘,大隐于世,倒是寓意不错,不如就叫他丁白吧。”

他似乎是第一次养孩子,对丁白分外上心,许多日常小事都会被他记录下来,比如日记本上写着:12/20,大雪。小鸡崽子会叫人了!总算是学会喊“爷爷”了!也算是没辜负老头子我!

感叹号写得很大,足见老头心里的雀跃,那天特意给丁白做了土豆泥,日记本上写,这是奖励。

夜色深了,白雪皑皑,小羽毛身上的麻布衣沾上了落雪,手上捧着的日记本已经被融雪浸湿,小羽毛伸手抹了抹雪水,墨色的字迹越发模糊。

“吱呀——”

院门被人推开,难听的吱呀声打破了大雪天的寂寥。

“丁白!”

是那个来送遗物的黑袍人,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又或许,他始终没有离开,只是小羽毛看不见他。

小羽毛抬起头,因为受冻而面色苍白。

“嗯。”

他回应地很小声,点头时也僵硬非常,像一个牵线木偶,只会跟着半隐的线绳古板地动作。

“跟不跟我进城?”

黑袍人裹得严实,只一双眼睛外露,凝视着半跪的孩子,只问了一句。

“我想去冈仁波齐峰。”

丁白声音微哑,尚存些孩童的稚气,但语气坚定,如同深不可凿的坚冰,大概是思考了许久才作下的决定。

黑袍人闻言嗤笑一声。

“你去不了。”

“为什么?”

“一片易折的幼羽,是登不上圣峰的,你只会死在山脚下。”

小羽毛目光无神,“为什么爷爷想登顶?”

黑袍人走近两步,看向他手里浸湿的日记本,“因为他的【权杖】名叫鹤归,意思是,故人之死,只要他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就能随时杀了他,他不想杀人,想把自己的【权杖】改了。”

鹤归,故人之死。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生死被掌握在别人手里,正因如此,无人是他故人,只影不成双,孤独一生,这便是鹤归的宿命。

小羽毛又安静下来,像是没听懂。

黑袍人又问了一遍,“你跟不跟我进城?”

小羽毛不答。

黑袍人又等了一会儿,见他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觉得没趣。

“算了,别跟着了,杨军医还不见得会收呢……”

话毕,他转头就走,眨眼间,已经看不见身影。

小羽毛从雪地里站起身,肩上的霜雪跌落下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脊背上的白羽变长了,已经拖到了地上,与他瘦削的身体并不相衬。

小羽毛合上日记本,看着包裹里的遗杖,始终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