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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剑影寒

秦卿担心得一晚上没睡觉,秦烟一早去打听发现他已经钻到屋里躲了起来,后来听街坊说了昨晚发生之事,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大声,只能故作严肃,请王大夫来看,虽是普通的伤寒感冒,但情志内伤引起了癫疾,需要将养一些时日。

秦烟暗自叫好,本来还怕他不在家好好照看秦安,现在赵顺连屋门都不想踏出去半步,秦卿却还是放心不下,经过一天的观察,赵顺起居饮食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听见“猪”这个字和与猪相关的任何。

因明早就要去衙门,秦卿忙活了一晚上,准备了些简易的饭菜,留给赵顺和秦安。

次日,她一步三回头地随着秦烟去了县衙。

门口当值的衙役已经站在那里候着了,秦之行上任后,除了她们姐妹,他又从外县雇来一些人手帮衬,衙役们知道秦家姐妹是县令特意请来,自然不敢怠慢,言语之间也全是尊重,喊她们秦姑娘和秦二姑娘。

秦烟和秦卿先去书房见了秦之行,他给她们安排了内宅两间相邻的厢房,又命人带她们熟悉县衙,秦卿主要负责一些衙内的打扫工作,秦烟则帮着师爷整理文书和卷宗。

清平镇并不算贫瘠之地,这县衙也建得颇为气派,大门口两个石狮子,威武庄严,进入议门之后,便是正堂,在此公开审理要案和举行重大典礼,在正堂之后是二堂也称为琴治堂,大堂审案时退思、小憩多在此处,一些小的民事案件也在此审理,除此之外,还有三堂即三省堂,是秦之行日常办公和接待来往官员的地方,在三堂左右,还附有六房,同中央机构一样,包括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但清平县之前也无大案,因此这些多为一些工具摆设,在往里便是内宅,有八间厢房,还单独设了一个书房。

六房中的其中一个房间,陈列着练功用的木桩还有各种兵器、沙袋,应是衙役们平时练功所在,她准备无人时,根据师父教的内功心法慢慢操练,重头学起也为时不晚,况且她不一定非要用武功杀他。

她现在没有功夫,不能硬拼,这些衙役多少都会些拳脚功夫,听闻秦之行也有武艺傍身,既然无法近身,那下毒就简单许多,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她问向衙役:“秦县令他平时都在县衙吃饭吗?”

衙役:“是的,雇了镇东的李大厨,每日的伙食都是他做,县令一般不与我们一起,他都是自己在屋里吃。”

秦之行捧着手炉站在她们身后,恰巧听到了刚才他们的交谈:“你打听我的起居饮食是为何故?”

听到他的声音,三人转身向其行礼,秦之行倒不在乎繁文缛节,免了他们的礼,只盯着秦烟,等待着她的回答,眸色深深,捉摸不透。

秦烟尴尬地笑了笑,随口编道:“西郊的孟婆婆做饭也很好吃,她那儿子在邻县务工,她一人在家也无人照应,我本想着你这若缺人手,倒可以推荐她来。”

秦之行走近几步,威严的气势逼近,寒冬多了一丝凛冽,他以之前讯问犯人的口吻问道:“当真?”

只看着他的眼睛,秦烟有一刻的恍惚,师父?但待秦之行走近后,她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带着冬梅的傲寒和清冷,她确定了此人定不是师父,她的师父最讨厌的便是熏香,她吸吸鼻子,直视着对方:“当然,我何须骗你。”

赵呈年本不喜熏香,但这渝州阴冷潮湿,空气里的霉气实在让他不适,就以沉香中和一下,也就习惯了,他移开视线,往书房走去:“既熟悉完了,便开始干活,过来研磨。”

衙役用眼神给她示意,让她跟上,她才知晓自己如今相当于贴身侍从,倒也合了她的意,她小步跑去跟上,秦卿被带去正堂帮忙。

秦之行的书房设在西侧,与她们的住所相对。

一进屋,浓郁而深邃的香气扑来,香炉的旁边,一只精致的炭炉静静地燃烧着,炭火红艳而旺盛,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与外面的寒风凛冽形成了鲜明对比。炭炉上放置着一只铜质水壶,壶嘴冒着袅袅热气,与室内的空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整个书房显得朦胧而神秘。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案卷和文书,一方红釉瓷暖砚静静地躺在一旁。

秦之行进屋后,将手中的暖炉递给秦烟,秦烟利落地接过,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刚一转身,只见秦之行抬起双手,一动不动,定在原地,意在更衣,秦烟站在一旁歪着头打量着他,不知他傻站在那里作甚。

站了几许,他自己脱下大氅,往秦烟身上一扔,转身坐下。

这县令脱个衣服还要人伺候,好大的派头,秦烟心里嘀咕着,把大氅收在一旁,为他倒了杯茶,站在一旁观察着他。

秦之行轻轻打开暖砚盖子,砚台内部设计精巧,有一个小炉膛,可以放入炭火或者热水保持温度,他小心翼翼地往炉膛里加入几小块烧得正旺的炭火,接着盖上盖子,砚台内部散发着阵阵暖意,他拿起旁边的墨块,在暖砚中轻轻研磨,砚台已被炭火灼热,温度适宜,墨水很快便变得浓稠适中,流畅无阻。

秦烟在一旁认真看着,她虽识字,但写字的机会不多,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自然没有文人的风雅。

秦之行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把手里的墨块递给她,自己坐下着墨开始处理之前遗留的一些案卷,秦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研墨、添炭火、茶水,在一旁也没完全闲下来。

秦烟看向他,他话不多,专心公务时并不言语,寒风吹打着窗扉,但此刻却别有一份感觉,仿佛时光慢了下来,静静徜徉。

大梁人才辈出,风水养人,自是不缺才子佳人,梁惠帝风流倜傥、左相玉树临风、长公主金枝玉叶…但秦之行与他见过的人不太一样,认真时好似谦谦君子,那日拿剑的样子又狠辣无情,倒矛盾得很。

秦之行经过几日,已经把之前旧案处理完了,他放下笔:“你自幼生活在清平县,近年这里可有异样?”

秦烟手里研墨,她刚来此地几日,哪知清平县的事,这话颇有盘问的意思,她寻了个理由:“我整日在家照顾秦安,对县里的事不太清楚。”

此话答得滴水不漏,也没有正面回应他,反而让他起疑,他又问道:“县令身亡、人口失踪,如此大事你也不知?”

前任县令死亡她倒是知道,否则现在也不会有秦之行什么事,但人口失踪她确实从未听闻:“老县令失足落水而死,大家都很心痛,他一生清苦为民,大家都很敬重他。”

秦之行知她故意绕话,若她足不出门,她如此回答也正常;若她有意隐瞒,也无需多费口舌了。

听着别院的兵器操练声,他心里倒有了另一番打算,起身拿起大氅:“走,出去看看。”

秦烟跟在他身后,穿过连廊,来到他们练功的地方,一个个小伙子穿着单衣,身上大汗淋漓,因秦之行从外县新调来了一批衙役,他们互相切磋,准备一较高下。

此屋和书房不同,多是兵器架子,也没有炭炉,因着人多才显得不那么清冷,一个瘦高的小衙役眼力劲足,忙去旁边搬了个椅子,其他人又把炭盆端来,生怕怠慢秦之行。

秦之行披着大氅端坐下:“你们继续吧,不用拘礼,不必理会我们。”

秦烟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衙役,那日深夜前来,未能看个究竟,还多以为是酒囊饭袋,今日得见,看他们一身精肉,想必功夫不俗。

原先在县衙里当值的人大部分已过而立,也都有了家室,单从体格来看就不如这些新来的少年,其中一个扶着腰靠在墙边:“县令,您找来的这几个小孩,看着年纪轻轻,手上功夫可真厉害,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比不了了。”

秦之行点了点头,那被夸的正是那瘦高的小衙役,名顾一,满脸稚气,笑起来带着少年的羞涩,他们本是分成两批人,打车轮战,可不成想,顾一一人就力挫三人,最后县衙里唯一还没上场的衙役,也犹豫着不敢上前。

老衙役们拍着他的肩:“别怕,咱们哥几个就靠你争口气了。”说完一推,把他推到武器架子旁。

那衙役选了一杆长枪,顾一还是拿着手中的剑,长枪对剑,单从距离来看,衙役占了先机,但他少了剑的灵活,又被顾一的气势吓得不轻,未过几招就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

秦烟看着顾一的招式,剑法娴熟,轻盈飘逸,身形似风,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当是名不凡的剑客。

县衙这方已经完败,他们又临时换了规则,由他们这些新来的年轻人互相切磋,其他人虽然不如顾一剑术精湛,但武功也都不俗,顾一身手不凡,力挫群雄,赢得了此次较量。

众人心服口服,为他鼓掌称好,秦之行十分满意,顾一持剑向其行礼:“县令。”

秦之行扶他起身:“起来吧,功夫不错,但切忌自傲,以后还需多向其他人学习。”

秦烟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殊不知更大的危险即将向她而来。

顾一笑着起身,抬头的一瞬,他手中剑光一闪,持剑向秦烟刺去。

【注】县衙布局来自百度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