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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入局

侍从脸色煞白,在地上胡抓乱爬。

四周人非富即贵,何曾见过这场面,顷刻间也乱了套,一个二个慌张找台阶。

方才还满堂喝彩的戏楼,此刻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是非地。

卫知颐顾不上逃窜的人群,一心往阁楼,正想扒开面前的椅子,结果满脸横肉的富商差点将她绊倒。

重心将倾之际,腰侧被稳稳扶住,有人握上她的腕骨。

顾明沉声道:“别乱跑。”随后用臂弯把人护住,替她挡开阻碍,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戏楼中的人所剩无几。

卫知颐扶起已经失魂的侍从,试着朝里探头,房内仅有些许月光,从外看不甚分明。她点上房中蜡烛,阁间立时亮堂起来。

看陈设,应为女子所住。什么能把人吓成那般模样?

片刻后,她鬼使神差般抬头,一对涣散瞳孔正对所立之处,眼角血迹早已凝固,可以说触目惊心。

很难不去想这张面孔下的身子,卫知颐觉得心口像被猫挠了几道。

顾明走到她身边,顺着目光看见始作俑者。阁间平棊离戏楼顶部有些距离,就此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平日清扫定然不到这个地方,若非搁板偏移一角,指不定何时才能察觉。

他瞥向门口瘫坐的人,随安即刻意会:“你方才为何在里面?”

侍从对此前的事还心有余悸,有气无力答道:“小人原想躲懒,就随便摸了间屋子,谁知道这是女人住的,而且还,还……”问话的明明是外面的侍卫,可顾明冷厉的目光,越发叫他胆寒。

卫知颐想到侍从口中喊的话,问:“死人会唱是怎么回事?”

“你们没听到?”

“谁准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玉烟陵疾步在前,怒斥侍从,静鹂跟着一路小跑。

顾明拔剑划开搁板,地上随即发出一声闷响。又解下腰间的双雕纹血玉,递给随安:“知县也得来。”

红丝脉络分明,血玉珍稀,市面上几乎不流通,卫知颐只觉他还有诸多不可告人之事。

侍从磕头如捣蒜,连道:“小人没有,她不是我杀的!”

“住口!”卫知颐无暇顾及求饶声,蹲下细看女子尸身。人当然不是他杀的,衣服上的血像几日前的。

哪有在唱?她仔细端详女子的脸,可除了因为死去多时而干瘪,什么都没有。刚想放弃,女子的下颚却在这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卫知颐顿时咬紧后槽牙,噌地站起来,用胳膊肘碰顾明:“顾明,诈尸了。”

什么?

他难得被一句话噎住,莫名其妙的眼神从尸体游移到卫知颐脸上。

嗓子清了好几道,不住地摸脖颈,她就差假模假样地咳两声了。一个姑娘,看到这种场面不惊慌失措就算了,还要动手掏死人喉咙吗?

这又不像那日在永颐堂,她一介弱女子行此举,外人看来岂不可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明注意到手上动作,朝女子颈部看去,接着回头以眼神示意:这里。

她眨眨眼。

手将要覆上那张嘴时再度回头:我来?

废话,难道她来?

口中的景象不光让她,周遭几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每颗牙上都用细钉钉了线,一路延伸至喉咙深处,顾明端近烛台,盒状物于喉间若隐若现,静下来还可听见簧片声。

行凶之人似恨极了女子,五音盒硬生生塞进去,末了拿线系住盒内部件,吊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活活折磨死。

知县此时带人赶来,一进门便是这副场面:“下官定会让人细查死因,给几位贵人一个交代。”

“知县大人可要说到做到。”玉烟陵不满道,“先是班主,再是秋娘,稀音楼得罪了人不成?”

“可是那位唱照花林的秋娘?”卫知颐追问。

“是啊妹妹。”玉烟陵一脸痛心,“秋娘的名头谁人不知,赔了班主不够,还折了台柱子。”

静鹂也随着小声啜泣,浑身颤抖,卫知颐拿过她手中的绢帕为其拭泪,安慰:“别怕,会水落石出的。”

“谢堂主。”

水落石出。

静鹂念着这四个字昏沉入睡,恍惚间又听闻那人的骄纵声气。

“下贱坯子,你就只配在台后闭一辈子的嘴!”

她惊醒,冷汗浸湿亵衣,身子像昨夜般颤抖不止。

她凭什么要闭嘴!

那是她的照花林,用大哥给她买的月琴在稀音楼第一次弹奏。

谁会想到,那样无才无德之辈也能名动朔京。

两人行苟且之事,窃了谱子,盗了唱词,将她锁在柴房整整三日,水米未进。

什么水落石出,最好永远都不要真相大白。

那些吃馊饭的日子,冬日满手冻疮也要洗衣的日子,月琴弦尽数剪断不能登台的日子……难道会因为他们死了就如烟尘一样消散吗?

不。

有人还活着,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些伤口。苍天有眼,让这对恶人下地狱去吧。

镇南侯府,院内。

县衙对此案尤为重视,连夜验尸,卫知颐这才亲去县衙,看所谓证据。

“这是死者掌心的一角帕子,若能找到对应手帕的主人,对案情进展一定大有助力。”仵作解释。

然半个时辰前,如鹤伯岁数的老者来郡主府,说顾将军有请,她虽无心做客,却也不好拂老人家的意。

她摘了面具马不停蹄地赶往侯府,不知是福是祸。

“侯府的护卫真够严实。”随安跟着顾明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得后院,“这回的还是自家。”

顾明一瞒就瞒了朔京所有人,连亲祖父都未曾知会。

顾明凭记忆找到书房,说:“老爷子打了一辈子的仗,防备心比谁都重,就是要让人知道,侯府的墙不是谁都能翻的。”

所剩时日无多,此番回府,他还为当年平南之战的部署,经年沉疴,不治如何能愈。

至于她,如今开工堂也算全了幼时心愿,记不记得顾承旻这个人,没多大所谓。

顾明只是永颐堂的过客,日后再想起,若能博她一笑,是此人的造化。

随安突然顿住:“公子,卫姑娘。”

“谁?”他狐疑。

“大哥。”随安艰难的喊出这个称谓,“堂主陪着将军在后院遛弯呢。”

此刻出去,能叫人逮个正着。

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顾明只得慢慢退回去。

顾渊正一字不差地转述孙子当初说的话:“她大清早蹲先生的班,就为少写一篇字,我不要和这丫头上一堂课了。”眼角的褶子笑得停不下来。

顾明静静听着,不经意流露出的笑意他自己都没发觉。

顾渊说得不假,从前为了少抄两页文章专门赖在先生门前,老人家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卡在门缝,险些吓出个好歹。

那段绝对空白的记忆,卫知颐没有吐露,她知道,亲人间的感情永远流连在他们所不在意的细枝末节。

你忘得一干二净,总有人如数家珍。

“我们还一块念过书?照这么说他的课业要比我好得多了。”卫知颐搀着拄杖的顾渊。

确实是他替顾承旻做的主,顾渊叹气:“孩子,你们从前是最要好的。虽偶有拌嘴,但别扭不了多久又和好如初。”

“阿旻那时候本就与同龄人都不大合得来,爹娘又去的早,性子愈发怪。”顾渊坐下来,似在回忆,“只有你,一个小丫头,整日阿旻哥哥阿旻哥哥的叫着,我面上不说,心里头跟明镜似的,那小子嘴上抱怨,实则一日比一日欢欣。”

“南阈,我比他先行三年,再见阿旻就又是一副模样了。”他眼里露出请求,“他也什么都不说,我是当祖父的,看得出来他仗打的好,却看不出他心中郁结。承旻不日归京,你可愿念在儿时情分开导一二。”

卫知颐不由得愣怔,长辈请求是很郑重的事,不能儿戏,更不能随意答应。

顾渊所言句句真切,一句爱莫能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是将希望寄托于一个记忆缺失的人,无异于竹篮打水。

零星的片段在脑海一闪而过,快的看不清。她不确定是否有那人的身影。

她也有戎马一生的父亲,看得明白顾渊对膝下独孙的担忧,镇南侯若回朔京,加之身居高位,多少人虎视眈眈,哪怕他为中朔驻守十年南阈,赢过的战役数不胜数,宫中亦不乏参他的朝臣。

顾明花言巧语,这些都是她对随安反复套话才听来的边角料,那她不知道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她纠结于回答,熟悉的身形忽从顾渊身后闪过。

没看错,侯府书房。

好胆识,都摸到主子的宅院了。顾明想干什么。

赶在顾渊回头前,卫知颐说道:“您且宽心,知颐自会思量。”

好不容易支开顾渊,她悄悄回来,顾明竟还未离开。

“我有要事。”不等她问,他主动交代。

“你的要事就是在侯府偷鸡摸狗。”她毫不客气,欲夺他手中之物。

“个中缘由不能细说,见谅。”顾明避得也快。

眼中一瞬的阴戾,卫知颐只在新张那日见过。像一直隐匿的兽,不小心亮出尖牙。

这些天,卫知颐总在心里盘算。

眼下他们都是雾里看花,摸不到实处,既然如此,她想效仿暗敌,自己人打入内部,两方对上一场,久而久之也能厘清其中关节,到时或许还能溯源根基,永绝后患。

她之所以迟迟不提,还是因为顾明。

说是为着细作的缘故才来朔京,她又应阴差阳错的将其收留,身份全凭他一面之词,根本无从查证。

平日看似插科打诨,一到正经事,言行举止缜密非常,一介伍长怎会有这样的计策,这说不通。

他先前所说的潜伏,不是假话,也并非全实。所以抛开一切,以堂主和定阳军的身份谈合作,他是否真的能信任。

自新张过后,桩桩件件将其搅作一团,两人素昧平生,扪心自问,她和顾明真的了解彼此吗?

“我可太了解你了,一声不吭准憋着坏。”顾明抬手就拦,防止某个不看路的人翻进鱼池,“憋着拿我喂侯府的鱼。”

卫知颐才发觉自己走错,可巧听他说了解,便故作轻松道:“公子。”

“这些日子你叫公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只有两种情况,知道是哪两种吗?”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昨夜在稀音楼吃了点心拍我的马屁,这是其一。”他忽而正色,“至于其二,你有要事求我。”

现在当然不是其一的情况,她在池边站定:“顾明,我们谈谈。”

“看来是大事。”

“好说。”卫知颐刹那间敛了笑意,从容代之,“我想以永颐堂堂主的名义与你谈笔买卖,可有兴趣?”

“我现在人都是永颐堂的,有什么买卖可谈。”顾明原地抱臂,“除非你想和镇南侯谈。”

“我和他谈不着,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面对面,而不是通过谁。”她意有所指。

他点头:“你说。”

“你还没抓住细作,而我的永颐堂恰好让其混了进去。”卫知颐直接言明,“公子若肯抽调人手长入永颐堂,与他们一同蛰伏,我想,定然事半功倍。”

“堂主高看,我只是伍长,哪来的人手?”顾明一脸爱莫能助,“何况我说过,我和几个弟兄要蛰伏待机,否则也不会苦求收留。”

卫知颐唇边噙起一抹笑:“伍,长,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从前所说我一律不作数,今日诚心与你谈合作,公子当真不考虑?”

他听明白了,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想得不错,可永颐堂鱼龙混杂,你怎么保证?”

“敌暗我明,鱼龙混杂正是它的好处。”她拿起石凳上的小篮,撒了把鱼食入池,锦鲤争先恐后跃起,“水搅浑了,才好摸鱼啊。”

作者有话说:爷爷,孙子的爱情不能没有您

随安:死嘴,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