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将张先生送走，时间恰好过去近乎整的五十分。
这场来访在陈翊川的视角下并不能算得上什么疑难杂症。
正相反，事由清晰，情况明了。
几乎是最容易处理的类型之一。
会谈后的问题及诊断记录是必备工作流程。
在陈翊川这里并不会存在因处于工作舒适区，就降低标准的情况。
可谓对待每一宗案件都尽心竭力。
忙碌的时间总是飞逝。
陈翊川略微活动了下僵直的手腕，罕见提前踏出独立办公室。
“你出来啦哥，我正准备给你点外卖呢。”
助理小鲁熟门熟路迎上来，递出刚还正划拉的手机，页面是他们惯常的那家中餐自选。
是懒得在吃什么上动脑筋形成的产物。
每天拍下同样的链接，大食堂会根据当天的食物种类随机配菜。
甚至店家或许是为照顾形形色色顾客的口味差别，同一个订单下的两份还会搭配着给出不同种类的菜色。
两荤两素加一瓶饮品，营养均衡配比。
而之前他举着两份供老板先挑，陈翊川却总是推他优先。
久而久之，鲁迈焦逐渐察觉，合着自家老板当真是对食物种类没有任何挑剔可言。
助理也就没了当初的小心翼翼，留下份后剩下的自动留给陈翊川每日结束工作后出来时吃。
就逐步演变成如今这么个现成模式。
陈翊川瞥了眼腕子上的表，指针正巧指着十一点半的方向。
离他固定的吃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距离。
时间尚早。
原本下午还有一个来访者，但是昨晚下班后才临时联系到他。
电话是孩子妈妈打来的。
深夜打扰，对方明显有些愧疚，态度语气一等一的有礼貌。
说是孩子出了点问题，目前人在医院，因而次日下午恐怕无法赴约，并再三抱歉耽误了他的排期。
这大概是普通人是对精英形象的成功人士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
总在心里不自觉为他们描摹出冷面如霜，惜时如金，外加上不通情理的刻板印象。
实则陈翊川完全相反，耐心、接地气、好说话到没了脾气。
他简要地问了下孩子的身体情况，得知不是什么大问题，还多安抚了对方几句。
让孩子妈妈不用担心，他们之间可以另约时间，当下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孩子身体。
下午没了工作安排，陈翊川给鲁迈焦也放了个假。
点外卖的工作暂停到明天再继续进行，大方老板带着助理出来下馆子改善工作待遇。
也算是小小员工福利。
鲁迈焦是应届心理专业毕业，虽是位处宁城的大学，可相比宁大来讲就显得不入流了不止一些。
他在校成绩不算突出，毕业也没什么好去处。
同伴们都在为找体面又高薪，专业对口性强，发展前景优异的工作内卷时，只有他咸鱼吧啦的，自我要求能找到份工作就谢天谢地。
在一众同龄人中躺的明明白白。
陈翊川当时招聘信息写的并不算详细，对他本人的描述也仅仅停留在宁大的专业背景。
但咨询室的凄惨情况却被面面俱到地指明。
简要概括一下，就是还没开起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处不正规小作坊的本质。
目前也只有招聘者本人而已。
像是生怕把人骗进来后对方后悔，所有最差的条件都被一一罗列在了前面。
这种行为实诚是实诚，可却是同当前自我包装的大背景背道而驰。
相当于所有人都在争相呈现光鲜亮丽的完美面，只有他傻乎乎的将全部缺点铺陈摊开来摆在大庭广众之下。
不过无甚所谓。
即便不在这里，鲁迈焦也没别处可去。
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专业里一些平日关系一般，趾高气昂又等着看笑话的同学还对他这份工作抱有强烈鄙夷。
嘲笑的唾沫星子纷至沓来，不过他也不在意。
人又不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直到正式入了职才傻了眼。
老板也没说他的背景尽捡着不起眼的写，实则是这种骇人听闻的优异啊！
办公室大概天生不具备供人唠家常的作用。
以至于工作场合八卦老板总显亵渎，转至私人场合约束性显然小了那么一些。
何况老板带他来吃的还是火锅这样极容易拉近关系的食物类型。
一起涮食物的时候，任何话题都可以谈。
这是鲁迈焦秉承的火锅人的信仰。
鲁迈焦在辣锅里涮毛肚的筷子工作不停，一双眼又满是好奇地分出视线招呼，“老板你也喜欢吃火锅啊？”
“还行”，陈翊川往锅里放肉，随口道一句，“你不是爱吃？”
鲁迈焦一恍惚，才隐约忆起，他好像是有某次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兄弟电话。
说的是“你们先去渝味点上等我。”
微不足道的细节被老板默默记录，鲁迈焦一颗心好像轻柔地被戳了下。
润物细无声的关心当真会让人感动的要命。
鲁迈焦其实一直觉得他和陈翊川之间隔着天堑之壁。
之所以他当下仍旧留在这里，大概是陈翊川比较懒，又或者说是还没有寻到更合适的人接替他的职位。
在鲁迈焦潜意识里，他大概是作个替代品暂时被保留那么个意思。
若是有条件优越的人出现，或者来个毛遂自荐上岗的，他随时都会被踢掉。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职场向来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他最初对工作始终是不怎么上心的姿态，像是随时要找下家的渣男暂时骑驴找马的状态。
对待现女友谈不上敷衍，但也没多热络。
陈翊川不可能看不出来。
却没想到老板对他真的很好，什么都耐心地教，短短时间内积累的实践经验比他四年收获都多，引领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吝赐教到几近倾囊相授。
也从未见他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于是咸鱼如今精神头也焕了新，有了些努力留下的奋进势头。
也是被陈翊川魅力折服，不想给老板丢人的一荣俱荣心理。
大意是陈翊川优秀到耀眼，作为助理他也不能落后太多。
回想起上午那位先生话语里他的知识盲区，陈翊川向他怎么瞅都异常活越，像是歪门邪道了如指掌的小助理打听。
“小鲁，你有听说宁城有家很有名的婚恋交友公司吗？”
陈翊川在脑海里略微搜寻，“好像叫，心动配对公司？”
鲁迈焦摇了摇头，“好像没听说过诶，咋了哥？”
最开始他对陈翊川的称呼一口一个“陈老师”，还是陈翊川率先受不了。
他虽年长，可到底也不比对方大几岁。
“老师”一词界限分明，若隐若现的是抽象的层级关系。
是他主动提出，让鲁迈焦叫哥就行。
开始规矩的助手还会称一声“陈哥”，熟起来了甚至连姓也懒得加了。
就这么个单字越叫越顺口。
无形中拉近了不少距离。
“没事”，陈翊川也没怎么在意，“是听到今天那位先生说起，感到有些好奇。”
身旁的血液过于新鲜，陈翊川淡笑着打趣，“也是，你们这样的年龄，想必也还接触不到这些。”
是说他年轻的意思了。
不过站在年轻人的视角来看，这公司经营的业务着实有点鸡肋。
大概他们这波年轻人即便上了年纪还单身，也无闲情逸致尝试的类型。
谈到情感话题，鲁迈焦话匣子拼命外泄，又带了点保持试探的微弱距离。
陈翊川过分优越的五官让他偷偷瞅来的目光带了些灼灼的炙，显然逃不过对小动作极度敏感的当事人的眼睛。
先开口的是陈翊川，“怎么？”
他像是了如指掌地问，“有话想要问我？”
思绪被问句拉回，开小差的人陡然一惊。
他像是上课时猝不及防被班主任点名一般叹，“不是吧哥。”
“你这洞察力”，他竖竖大拇指，“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陈翊川早就习惯年轻小孩三两句都在给他贴金的行为。
他笑吐一句事实，“你眼睛都快粘在我脸上了。”
语气正经，可偏又气人的要命，“不然我装一下没看出来你有心事？”
“……”
好像更伤自尊了。
都被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鲁迈焦直截了当向好脾气老板打听，“哥你是单身吗？”
鲁迈焦心心念念的话题不难猜。
几乎是谈到相关话题时陈翊川心里已有定夺，因此并不意外。
“是。”
鲁迈焦十足惋惜地摇摇头，固执地认定一种可能，“没遇到能看上的吗哥？”
陈翊川对上助理炯炯的目光，也笑了，“就不能是，没遇到看上我的？”
“不可能，以哥你这令人五迷三道的长相”，鲁迈焦的话又快又坚定，“我要是女生，绝对为你鞍前马后。”
“鞍前马后”一词不知成功戳中陈翊川哪方面的笑点。
男人挑眉，“所以你开始的工作状态，是我们同性相斥？”
鲁迈焦如今想起那时也有点后悔，他们从没提过相关话题，却没想到如今被陈翊川以玩笑方式轻飘飘地提。
既然决定好好工作，鲁迈焦觉得还是有必要趁此良机表明决心。
“我当初不懂事，现在肯定为咱们咨询室鞍前马后，哥你看我表现！”
陈翊川本意不是要跟他算账，只是能品出这件事仍旧没过助理内心的坎儿。
自以为憋在心里他就发现不了，总愧对自己一般。
提一提说开了，对方心里的包袱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用餐接近尾声，陈翊川结了账，主动邀请助理。
“走吧坐我的车送你回去。”
“不用哥”，鲁迈焦受宠若惊地摆摆手，“我家就在地铁站旁边，我回去超方便。”
“没事”，陈翊川知道对方不想麻烦自己，“对开车的人来讲，这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他堵住对方仍要继续的拒绝，“况且我也没去过你家那边。”
“正好今天下午有空，可以过去湖心公园转转。”
刚刚手机搜索的公司信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鲁迈焦也不知怎么就秃噜嘴地跟了一句，“那个心动配对公司——”
“不就在湖心公园旁边？”
陈哥现在对小鲁：叫什么老师，叫哥就行。
陈哥以后对小黎：不是让我教你，不叫句老师怎么行？
哽咽小黎：你当初……不是让你助理不用叫老师吗
陈翊川垂眼笑（发现新大陆版）：叫哥吗，听起来好像也蛮带感的
小黎（欲哭无泪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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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将熟时》/阿曾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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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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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直闪着亮光的手机，她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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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还有很多条，车荔甚至看见了自己常去的粉丝群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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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亲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