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暄加班加点，总算在截止日期前做完了青教赛的PPT。一整天就吃了块曲奇饼干，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因为低血糖倒栽葱插到桌子上。
陆斯年今晚值夜班，纪暄实在没有开火做饭的**。刚拿起手机想点个外卖，薛谧一连好几条的微信弹出来，差点晃瞎了她的狗眼——
「特大新闻！」
「说了怕你害怕！」
活到了这个年纪，她只怕学校效仿兄弟院校，勒令五年内升不了副教授的青年教师原地滚蛋。纪暄没好气地在对话框敲字：
「怎么了？南嘉市附近的海域也监测到日本的核废水了吗？」
还未来得及发出去，那头心急火燎的薛谧早已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汪果回来了！」
「我昨天在万科那边看见她了！」
「一个人。穿着小背心、超短裤。特别骚啊！」
「咋办？你赶紧想想办法！」
半晌，纪暄给她发了个问号。
「什么怎么办？我和她有仇？她见到我就会砍死我？」
这句话成功让那头的薛谧消停了下来。
纪暄没有说假话，她和一中大名鼎鼎的校花汪果到目前为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几乎所有认识纪暄的人都说，纪暄是个乖乖女。
纪暄的父亲纪文炯是市局的小领导，母亲陈娴是市电视台的主持人，纪暄是他们的独生女，自幼乖巧懂事，成绩优异。
一路顺风顺水地考上重点高中和名牌大学，又在成为家族里第一个博士后顺利取得南嘉大学的教职。履历不可不谓完美。
纪文炯自己都和同事吹嘘，有这样的女儿，实在是来报恩的。
就连终身大事也十分完美。
纪暄中学的时候，陈娴担心她会早恋，早早地给她剪了一个西瓜头，平日里也只给她买衬衫、牛仔裤，不许她穿裙子。好在纪暄听话上进，从来没有表现过怨怼，一门心思地埋头在学业里。
倒是本科和研究生那几年，陈娴小小地着急了一把，旁敲侧击地告诉已经考上名牌大学的女儿，身边如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不妨尝试着交往一二。但纪暄每次都推说自己学业繁忙，没有恋爱的心思。
没成想去国外念了个博士，却觅得了极合心意的东床快婿。
陆斯年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地站在那儿，立刻就将丈母娘的心收拢了大半。
细问之下，同是南嘉市人，家里经营着一家颇有名气的企业，家底很是殷实。
论学历，两人自高中起便一路同校——只是直至一道在美国念博士才终于认识。
论工作，年纪轻轻便成了南嘉市最好的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堪称前途无量。
两家长辈坐下来一道吃饭，对彼此都是越看越喜欢。长辈们便感叹，两个孩子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陈娴弹牙，说起自己严防女儿早恋的往事。陆斯年的母亲吴永青便玩笑道：“要是亲家母你呀，不把暄暄管得这么死，没准咱俩早就抱上孙子了！”
陈娴乜眼，余光看着陆斯年给女儿剥虾，心里很是满意，嘴上却道：“哎呦！要我说，像现在这样啊，兜兜转转还是一对，那才是真缘分呢。”
在这种席面上，纪暄向来是只负责低头吃饭，最多偶尔对着吴永青夹来的菜含蓄道谢。绝不参与他们的谈话，更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心下的哂然掩藏得严严实实。
——陆斯年高中当然不会和她谈恋爱。彼时他正和汪果轰轰烈烈的谈着呢。
纪暄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南嘉一中，被分配到了尖子班。汪果成绩不好，交了高额的赞助费到一中借读。两人的班级有一段路程，但自开学的第一天起，“汪果”这个名字就时常出现在她的耳边。
据说，她开学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痛骂了一顿。升旗仪式上三个年级加起来只有她一个人没穿校服，理由是一中发下来的校服太丑了。
等到两天后她终于穿上了校服，又差点把来巡查晚自习的教导主任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汪果找裁缝铺改了校服的版型，把宽松肥大的校服改得玲珑有致，青春洋溢，短裤都改成了超短裤。
不仅如此，还烫染了头发，一头美丽夺目的红棕色长鬈发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披在肩膀上。
面对老古董教导主任的滔天怒火，汪果也只是扑闪着小扇子似的长睫毛，一脸无辜地道：“可是不改的话，校服真的太丑了啊。我这么漂亮，哪能穿得那么丑？”
教导主任气结，随手一指被数学老师叫来他们班送批改好的作业的纪暄，唾沫横飞地吼：“学校是让你们来臭美的地儿吗？看看人家，入学成绩年级第一，打扮得多简单，这才是爱学习的呢！”
汪果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可是年级第一也不好看啊。”
这就是纪暄唯一一次见到学生时代的汪果，以一种被误伤的形式。
过后的三年里，纪暄又无数次听到“汪果”这个名字。
汪果又考了年级倒数第一，任课教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训斥，她还当着一群老师的面涂指甲油；
汪果又和高年级的男孩谈恋爱了，对方本是高考的种子选手，结果一模掉出了年级前一百，汪果就把他甩了，说自己只喜欢学习好的男生；
但最轰动的新闻自然是高二的某一天，有人在班里议论着，汪果和理科尖子班的陆斯年恋爱了。
那时纪暄已经读了文科，但文科班对这段恋情依旧津津乐道。
高中时的陆斯年，家世不俗，挺拔英秀，是校篮球队的主力，还是理科班长年霸榜的第一名，很快成了许多一中少女的爱慕对象。
这样的男孩也被汪果收入囊中，怎能不让一群女孩气得牙根痒痒？
纪暄高二的舍友是陆斯年的忠实粉丝，知道陆斯年和汪果恋爱后躲在宿舍的床上大哭一场，咬牙切齿地骂汪果。
“婊子！狐狸精！不就是会打扮？整天搔首弄姿不学好！陆斯年看上她也算是瞎了！”
骂女人的词汇不少，不过作为高中生的她们还比较稚嫩，也只能骂到这里了。
舍友痛骂汪果的时候，纪暄正在床上奋笔疾书。
一中的宿舍是八人间，上下床，没有可以学习的桌子。纪暄自己买了床上桌，中午午休的时候在床上接着刷题。
女生宿舍多龃龉，纪暄的人际关系却还不错。一是她成绩好，读书的时候总对学霸更有滤镜；二来她在宿舍内务上很勤快。虽然是独生子女，纪暄却早早地领悟了团队合作的真谛。
她制定了个公平合理的值班表，并身先士卒，每周日晚上第一个到宿舍打扫卫生。
骂完了汪果，舍友揉揉眼睛，伸头问她能不能把早上发的数学卷借她订正一下自己的错题。
纪暄从书包里翻出来，拿给她，说了句公道话：“汪果不打扮也挺漂亮的。”当然打扮了更漂亮。
结果换来舍友对汪果又一轮新的痛骂。
往昔种种，印象深刻。纪暄刚和陆斯年谈上的时候还不免忧心忡忡了一阵——她不会也变成女性公敌吧？
没想到却只等来了陆陆续续的恭喜。她不好秀恩爱，从未在任何社交媒体平台发过自己和陆斯年的合影，只有少数的极亲近的朋友知道她和陆斯年恋爱的事儿。
不过八卦总是人的天性。少数人口口相传，最后认识她和陆斯年的共友基本都知道了这件事。
大家恭喜的时候都说：「哎呀，男神就是要配女神。」
至于高中舍友，大学之后她们联络就很稀疏了，倒是没有特地来恭喜她。不过，今年过年的时候还给她发了“新年快乐”，想必不至于像痛骂汪果一样痛骂她。
平心而论，这些年她几乎从未想起过汪果这个人，也不觉得她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没想到只是汪果回到南嘉市的消息就令她身边的密友大惊小怪起来。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陆斯年这个完美男友也有些缺憾的地方——比方说有个太过有名的前女友，时至今日仍能给她带来一些烦恼。
晃神的功夫，薛谧的微信消息又进来了，这次只有四个字。
「早做打算。」
没忍住，又道：
「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你俩要是有啥意外，我也不相信爱情了。」
纪暄不免轻笑，早做打算有什么用？薛谧还是不懂，这个世界上，人算不如天算。
至于爱情，纪暄想，也许她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东西。
尽管陆斯年是她少女时代暗恋的人。
呼～新鲜狗血八点档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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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