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源很少干涉别人的事，听他来这么一句，顾星维疑惑：“唔？”
乔源冲走廊另一头的女人抬抬下巴：“周白晴，舞美展会的华东区域的项目经理……不对，听说她前段时间升职了，现在是国内区域的项目经理了。”
二楼包厢B区今天是设计组的办公区域，在这等人，只能是等戴思若了。
但顾星维的关注点不是这个，听到“周白晴”三个字时，目光无意识飘向了窗外。
五年前，也是初夏，傍晚微风习习，两片米色窗帘随风拂动，些许蝉鸣。
他从录音棚出来，见裴极坐在沙发上交叠着腿看手机，脸色有点臭，笑着走过去问：“谁又惹你了？”
裴极却起身说：“不能陪你了，我得回趟学校。”
原本说好一整个下午两个人好好约会。
裴极不是随便变卦的性格，顾星维微微皱眉：“出什么事了？”
裴极说：“跟你没关系。”
裴极一向不太喜欢和别人聊自己的私事，意识到自己问多了，顾星维说：“我送你吧。”
裴极拒绝：“不用。”
“那……忙完还来找我吗？”
裴极举了举手机：“等我消息。”
“好。”这时，他不小心看到裴极明亮的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一条信息闪过——乔源发来的：“周白晴又来找你了。”
“下半年就有场展会，戴思若名气正盛，肯定会参展。”
乔源冷不丁又冒出一句，把顾星维从回忆里拉出来了。
他心不在焉地问：“所以？”
乔源说：“周白晴不是什么好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戴思若和她有牵扯，人品也好不到哪去。”
顾星维拧起了眉。
从那个下午看到“周白晴”三个字起，他就在好奇，以裴的性格，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抛下手头上的事情立马出面。
他也问过，但裴极每次都无视问题，直到两人分手，都没对他提起过。
直到五年前的夏末，裴极突然人间蒸发，顾星维为了找他，查他的人际关系时刚好查到了周白晴，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人物。
裴极在申大就读舞美专业时，成绩第一，大一时就凭着独特的设计风格在圈内小有名气了。
同时，赶上四年承办一次的舞美国际展会。
裴极清楚，以他当时的条件，肯定不能顺利参展，所以导师建议他试试时，他拒绝了。
隔天，周白晴也找上了门。
那时候的周白晴还只是个负责国内渠道的项目经理，但展会界关于她的负面传言不少，最常传的——经常借职位之便，向她认为的可塑之才提供捷径，一旦对方有机会升咖，说出去都是她的人脉。
裴极刚入圈，没背景，有才华，却小有名气，前途不可限量，是她那一年的主要目标之一。
但与他人不同的是，当周白晴对他提出特意给他留了展位时，裴极拒绝了。
校园图书馆，大庭广众之下，还冷着脸甩给她一句：“不跟你扯上关系，我名气升得还快些。”
顾星维听周白晴以前的助理说，那天周白晴回去后，骂裴极恃才自傲骂了好几个月。
后来实在气不过，开始利用一切资源和人脉影响他发展。
拜她所赐，大学毕业时，裴极稍有的那点名气也没了。
乔源给裴极发消息那天，离毕业只剩两个多月了，周白晴又去找他，说是再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裴极当众跟她认个错，她不仅不计前嫌握手言和，还愿意给他提供资源助他发展。
美名其曰是不忍心看到未来之星陨落，其实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让圈内人知道她有能力搞定所有人。
裴极又拒绝了，还劝她安分点，如果有第三次，老账旧账一起算。
估计没第三次了，五年来，顾星维把舞美圈查了个遍，没有一点裴极的消息。
“看你这反应，听过她的为人？”乔源突然打破寂静。
顾星维还有些恍惚，“听过，不过我很好奇，四年一次的国际展会，内部流程肯定非常复杂，她是怎么做到每年都有空展位捏在手里的？”
乔源说：“我也好奇，我更好奇国际大展每年都是十几家公司联合举办，高层都超百位了，她现在也就算个中层，这么多年搞这么多次小动作都没出事，展会的高层们是不是都心瞎眼瞎。”
“或者……”乔源又补充道：“她背景太大，那群高层不敢动她？”
“那得是多大的人物？”
“Yordy。”
顾星维：“……”
乔源朝周白晴抬抬下巴：“只有这种可能了，不然我想不明白，周白晴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
以Yordy的身份和地位，没必要让自己的徒弟和周白晴这号人物扯上关系，而且以戴思若的起点，真要拓自己的圈子，周白晴也排不上号。
顾星维却说：“别恶意揣测，也可能是周白晴一厢情愿，单独找过来的。”
乔源说：“那也得是戴思若给她发了音乐剧的邀请函，她才能找过来，而且什么事是手机上谈不了的？还见面谈？”
顾星维没话反驳了。
大概是接受不了主观意识上的偶像塌房，乔源突然转身上台阶，没好气道：“没心情送你了，自己下去吧。”
顾星维：“……”
乔源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顾星维又瞧一眼周白晴，准备转身下楼，眼神挪动时，感觉到好像周白晴也朝他看过来了。
他和乔源站在这里讨论这么久，她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了。
顾星维下意识对视过去，一抬眸，整个人怔住。
二楼走廊长度就一百米，周白晴早就发现另一个走廊尽头有两个家伙在对她指指点点了。
她没所谓，她经常被人私下讨论，而且只要不像裴极当年那样大庭广众之下怼她，都能接受。
只不过，还是有点好奇，什么身份的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讨论她。
想着，便顺着目光看过去了。
可还没看清尽头的人的全貌，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忽然走廊中央的通道走出，挡住了她的目光。
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周白晴瞳孔快速聚焦：“……裴极？”
从业多年，周白晴一直顺风顺水，没遇过挫折，裴极当众怼她的事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从离开申大图书馆那刻起，每次听到裴极的名字，心脏都会无意识地慢一拍。
“你怎么在这？”看着裴极一步步朝她走来，周白晴忍不住大声问。
裴极没什么反应，有几个工作人忙碌中朝她看了一眼。
“……”周白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往后小退一步，攥紧拳，慢慢调整呼吸，强行让自己赶紧冷静。
五年来，她预想过无数次和裴极再见面的画面，每想到一次就练习一遍骂他的话，到今天那些腹稿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她凭什么怂裴极？
想到这，周白晴缓缓抬高了下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又问一遍：“你怎么在这？”
裴极绕过她走到包厢门前，没理她。
周白晴：“？”
二零七包厢是她等会儿和戴思若谈话用的，他进去干什么？
周白晴欲要阻拦，突然看到他身前挂的蓝条工作证。
她连忙伸手一把抓起工作证，一字一字认真看了起来。
“……助理？”她抬眸问：“你现在是戴思若的助理？”
裴极像是没发现她的存在，抬手拧开了包厢的门。
空间不大，设备齐全，一览无余，空无一人。
裴极眉梢小幅度挑了一下，目光从包厢挪开，观察起了走廊。
他在找人。
一个月前，他接到戴思若的电话。
“师父，我的参展申请被拒了。”
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顺利参展，裴极心觉不对：“谁卡的？”
“对方用的是公司专用邮箱，没有个人署名。”戴思若问：“师父，你和主办方最近闹矛盾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展会我就不参加了。”
裴极说：“没有，往下讲。”
他清楚戴思若的做事风格，除非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联系他。
戴思若确实尝试解决过。
在收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她回复对方，虚心请教原因。
对方却说：你的设计集和Yordy之前的一部作品风格有点像，不是你独立完成的吧？
展会主办方中层以上职位的人，才有权力拒掉符合条件的申请邮件，但能混到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是瞎子。
戴思若也明白，回复：哪部作品？
对方却说：可能是我多疑了，听说你这两天在忙一个音乐剧，从合作到预演都是自己操办的，预演当天我刚巧在申城，方便去看看吗？
“师父，很不对劲。”戴思若说：“我记得预演当天你也在申城，这人有没有可能是冲你来的？”
如果这人真是冲着他来的，那就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程信息。
音乐剧预演当天的同一时间，他受邀观看的一场国际时装秀，只有自己的助理和秀场内部知道这件事。
他不会怀疑前者，那就是秀场的保密工作出了问题，能买通秀场的人，这个人社会地位肯定不低。
而且不怕戴思若随便带个人见面，要么认识他，要么有手段能证明他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展会主办方有几位高层和他相熟，打声招呼就能查明来龙去脉，对方又全然不怕玩崩，主办方的高层都动不了？还是有条件可谈？
裴极思索间，脑子里闪过一个的身影，说：“我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