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淮的安排滴水不漏。
没有任何人收到消息，在互联网消失半年的大影后将参加夏淮导演的首映礼。
鸭舌帽配上口罩，宽松版型的外套藏住褚霁的身形，她踩着人群的尾巴入场。
灯光熄灭，褚霁和李昭景选后排的位置坐下，望向大屏幕逐渐出现的logo。
电影的剧情流畅，画面精致，任何一个场景都精心设计。
彼时的主演们演技略显青涩，现今都小有名气，几年前的电影放到现在播放仍不逊色。
总体而言，这部电影是场视听盛宴，夏淮是个天才导演。
不过很可惜，另一个绝世天才掩盖了他的光芒。褚霁不动声色观察坐在她左边的女人。
宽大黑框眼镜下是张小巧的脸，她微微前倾，紧盯大屏幕，表情格外严肃。她右半身靠扶手，右手作支撑，食指时不时轻敲唇珠。
褚霁不得不承认，认真的李昭景有独特的魅力，如磁铁不断吸引抢夺褚霁的注意力。
灯光缓缓亮起，全场掌声雷动，褚霁使劲鼓掌，她身边李昭景掏出了手机。
她火速点开文档，手指在屏幕上飞舞，洋洋洒洒的黑字出现在屏幕上。
李昭景在写给夏淮的反馈，褚霁坐在一旁安静等待。
每个影片都是导演的“孩子”，李昭景没有长篇大论他人作品的习惯，但夏淮不同。
两人求学时期常探讨拍摄和剧本等问题。聊到兴起时，两人可以分别就自己的作品聊上一天。
但凡李昭景不回她的消息，多半是在和老师或者夏淮聊影视，尽管早期李昭景是单纯不爱理人。
影评一气呵成，李昭景呼出一口气，满意按下保存。
“写好了？”褚霁问。比平时速度快了不少，看来这半年李昭景确实把自己憋坏了，难怪李愿景会亲自请她帮忙。
“嗯！”李昭景点头，神采奕奕。
她把手机递到褚霁眼前，小块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黑字。
面对所热爱的事业事业，李昭景从来不缺干劲和激情，习惯性废寝忘食工作。
在褚霁出事前，李昭景是难得的自编自导型高产导演，每年产出的影视作品和剧本多得吓人，她获得的荣誉奖杯把整个书架塞得满满当当。
褚霁伸手摊开五指，说：“我们回家吧。”
“好！”脸上的笑容愈加鲜活明亮，李昭景握住褚霁的手。
聚光灯下，夏淮不动声色注意两人，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会场，他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快。
两人的提前离场没有惊动任何人，空荡荡走廊上回响她们的脚步声。
“嘭！”
“抱歉抱歉！”
肩膀因撞击发痛，褚霁后退半步，她揉揉肩膀，李昭景连忙回头查看她的情况。
“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不停鞠躬道歉，褚霁摆摆手：“没事。”
走廊本就狭窄，勉强够两人同行，被撞上在所难免。
“如果您有任何事情，可以联系……”递名片的手僵硬在半空，齐妤妍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
“褚……褚……褚霁老师？！”自己的超级偶像就在自己面前，齐妤妍一阵头晕目眩。
吐出口的不确定轻飘飘，齐妤妍一时间分不清前后左右，只恍惚自己又做一场大梦。
没有褚霁这颗启明星，齐妤妍不会坚定选择走科班演员这条道路，她的愿望离不开与褚霁，魂牵梦萦到经常梦见与褚霁共同出演。
周围人常调侃她是“电影学院褚霁”，齐妤妍又高兴又失落。
高兴于她未成名就能与已惊才艳艳的褚霁大影后沾上边，失落于她只能以这种形式与褚霁相提并论。
在褚霁宣布退出影视圈的当天，刷到消息的好友默契闭口不谈，时刻关注齐妤妍的情绪。
朋友间打打闹闹的氛围变得拘谨，齐妤妍察觉到古怪氛围但没有受影响，只当大家都在苦恼工作，依旧按部就班生活。
等齐妤妍有空摸出手机冲浪，她的天塌了。
那天齐妤妍蒙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不得不重整精神继续追梦，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和公司商定签约的事情，过于颓废的模样差点让初出茅庐的经纪人提桶跑路。
在齐妤妍灼热的目光中，褚霁得到机会好好观察她。
确实和自己很像，尽管不是照镜子的程度，仍然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好。”褚霁微微鞠躬，双手接过颤颤巍巍的名片。
褚老师收了她的名片！齐妤妍不知所措，涨红脸，喉咙被巨大的喜悦塞满，讲不出话找不到声音。
“我……”牙齿差点咬住舌头，齐妤妍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我很喜欢您！”
传达的喜爱在空旷的走廊回荡，褚霁抬手做“嘘”的手势：“咱们不要把狗仔引来哦。”
齐妤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点头，她不能给褚老师惹麻烦！
如黑葡萄的眼瞳一转，齐妤妍的目光落在褚霁身边的李昭景身上。
赶紧使劲把自己嘴巴捂得更严实，齐妤妍害怕自己勉强压下去的兴奋再一次往外溢。
李昭景导演！！！不敢想象如果她能拍一部李导的片子，她该多么幸福！！！！
不过今天的她也很幸福！！！没想到褚老师李导一起来夏导的首映礼！！！！
脑内的尖叫不断游荡，尽管遮住了半张脸，齐妤妍一双发光的眼睛快把两人拆吃下肚。
少女的喜爱不加掩饰，褚霁惊讶于齐妤妍如此灵活的面部表情。
褚霁极少完整参与世界主线，仅凭只言片语了解非任务对象的角色。
如此活泼的齐妤妍，让她很难将现在的主角与未来以知性优雅著称的大影后划上等号。
“抱歉，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再见，褚老师李老师！”嘴里说着急话，两腿小跑往前冲，齐妤妍的脑袋却很诚实，几步一个回头，目光死死黏在褚霁的身上。
冲齐妤妍挥手再见，对方激动到差点往回跑，褚霁笑笑，转头跟随李昭景离开会场。
一坐上车，两人不约而同拿出手机，同步登录微博小号，翻看热搜。
“夏淮这次肯定很开心。”褚霁熟练点开电影的词条广场，一览而过看风向。
李昭景点点头，说：“嗯。这部片子确实不错。”算是近几年她看过的片子里能排上前几位的影片，就看市场会不会买账。
面包车内陷入沉静，司机按照既定计划开往两人同居的公寓。
褚霁眨眨眼，她的眼睛有点酸涩，她关掉手机，自然而然靠在李昭景的肩头，盯着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那是她俩毕业的时候一起去寺庙求的。
李昭景拍拍她的脑袋，褚霁微微抬起脑袋，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褚霁又靠了回去。
调整好姿势后舒服多了，褚霁不自觉蹭蹭。
“你还记得刚才撞到我们的女生？”褚霁问，她随意把玩李昭景外套纽扣。
李昭景停下打字，余光瞄向褚霁的头顶，小小一个发旋，她疑惑道：“怎么了吗？”
有印象但不多，全靠褚霁被她一撞而留下模糊的记忆。
“我看了名片，她就是淮哥提到的齐妤妍。”褚霁说，“她确实长得像我。”
“不像。”李昭景低头继续打字回复消息。
意料之中的回应，褚霁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
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经由门卫核查后，缓缓驶进小区。
两人居住的公寓位于有名的高档小区。
自然环境清新，各种设施齐全，物业公司的服务周到到没话讲。
面包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回公寓。
公寓一层一户，电梯直达家门口。褚霁按下手指印，大门“叮咚”后打开。
公寓内的摆设一如褚霁的记忆，灯光到达的角落明亮干净，能看出定期打扫的痕迹。
“好大一个箱子啊。”褚霁坐在玄关处换鞋，她一进门便看见灯光下的白色大纸箱。
李昭景坐褚霁身边，将两人拖鞋放到面前：“你宣布息影后你的粉丝写的信，后援会收集起来寄给前公司，前公司联系上李愿景送过来的。”
“哇！”褚霁穿上拖鞋，小跑向纸箱一把抱住，脸颊贴紧纸箱，满脸幸福。
“我要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看大家写了什么！”褚霁松开纸箱，捞起袖子，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
李昭景将手机放到客厅的桌上，路过顺手摸摸褚霁脑袋，边走向厨房边说：“你先看，我去做饭。”
“好！”褚霁积极回应。
李昭景早早计划好了今天晚饭的菜单，并且将其发给阿姨，阿姨在她们回家前备上新鲜的食材。
安静的厨房久违响起叮叮咚咚的声音，忙碌的李昭景忽然探出头。
某个人怎么没了声响？李昭景回到客厅查看情况。
褚霁直接把自己扔进蒙白布的沙发上，双手举信纸，鼻尖红通通，小声读粉丝寄来的信。
“小霁，防尘布。”李昭景放低声音，轻拍沙发。
“好——”浓重的鼻音拖得老长，褚霁屈双腿，不肯放开信纸，依靠后背的力量一点一点挪开防尘布。
“你这样我根本扯不下来。”李昭景双手叉腰，无奈摇头，谁能想到平日里精致到发丝的影后，在家是个不折不扣的懒鬼。
“好吧。”褚霁捏紧信纸，双手摊平，自然而然搭上李昭景伸出的双手，一个使劲扑进李昭景的怀抱。
她总能接住她的蝴蝶，李昭景短暂留恋怀里的温暖，轻拍褚霁后背，示意她站好。
“没骨”的褚影后瞬间立正站好，李昭景弯腰收拾防尘布。
自打两人认识，她们的相处模式在外人眼中，褚霁追李昭景飞，两人玩兜兜转转的“游戏”。
幸好褚霁没有对“游戏”腻味，现在回忆只会让李昭景感到后怕。
望向又窝进沙发里读信的褚霁，李昭景失笑，顺手将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对方像小狗般闻闻衣服领口，满意“哼哼唧唧”。
“我先做饭。”
“好！”
没关系，褚霁只要安心和她待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