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室出来，汪川还在想着茶室里的事。
谈昭问他：“书呆子，你发呆在想什么呢？难不成还在想着香扇姑娘的模样？”
汪川愣愣点头。
“那你想知道香扇姑娘真正的模样吗？”
汪川不解问：“你不是说过了吗？右脸有两颗痣，嘴唇很厚。”
谈昭不由一乐：“我随口瞎说的，你居然还当真了？”
汪川：“……”
“走，陪我去吃酒去。”
一座小而精致的食肆中，汪川没忍住，问道：“昭弟，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香扇姑娘的真面目？”
谈昭反问：“你觉得香扇应该是长什么样呢？”
“自是身姿曼妙，貌若天仙。”
“具体呢？比如，眼睛是什么圆圆的，还是细长的？脸上有没有长疙瘩？嘴唇是厚还是薄？”
“这个……”汪川自是没有想过。
他看着对面的谈昭一手挽着袖子，另一手手持茶壶，往杯里倒着酒水。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举手投足却尽显优雅；眼睛不大不小，眼形偏长，眼角略微上挑，这是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笑的时候，似是带着绵绵情意；脸上白白净净，全无斑点或痣或者什么疙瘩，喝过酒后，面若桃花；嘴唇略薄，颜色红艳……
虽然汪川一直知道昭弟长得好看，但相处久了却发现，昭弟不只是好看，还很耐看，越看越好看。这眼、这皮肤、这唇，如若长在女子脸上，这女子只怕也是花容月貌，再加上这份从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和优雅，只怕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他脑海中的香扇形象渐渐丰满起来。
谈昭见他不答，便语重心长道：“书呆子，你记住了，香扇自然是美的，但是得不到的永远才是最美的！”
虽然没听懂，但汪川却知谈昭是为他好。
在汪川眼里，谈昭伶牙俐齿，虽然时常戏弄于他，却并不带恶意，只是喜欢跟他闹着玩，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而且，谈昭虽然性格乖张，但只针对于那些对他抱有恶意之人，那位被他气走的周姓书生之前总是对谈昭横眉竖眼，因此谈昭才会对他不喜，予以回击。但凡对他抱有善意的，无不得到他的热忱对待，投桃报李。
另外，谈昭其实还是一非常体贴之人，他知道汪川荷包不丰，给他介绍了实惠的客栈住宿，还推荐了不少物美价廉的吃食；每次去明义茶室，其实都是要付钱的，各付各的茶水或点心钱，价格可不便宜，汪川每次都不敢点，但每次谈昭都会顺手帮他倒杯茶，还以试吃名义请他吃点心；每次出来玩，都以感谢汪川陪他的由头，请他吃饭。
汪川并非铁石心肠，初时未察觉，可时间一长，自是能体会出来。
有一次，两人相偕去郊外一座山上的寺庙游玩，走到半山腰，眼看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到达山顶，却忽然下起了雨，两人皆未带雨具。
汪川一想到自己反正是从小苦惯了，即使淋湿了也没什么，洗个热水澡就行了，但一看就娇生惯养的谈昭要是被淋成落汤鸡，未免太过狼狈，万一要是生病了，就更糟糕了。
于是汪川不由分说脱下自己外套，用手撑开，架在谈昭头顶，为他挡雨。这一路，汪川紧随在谈昭的身边，双手始终都稳稳架在谈昭头顶，不曾偏移半寸。
等到行至山顶的寺庙中，谈昭身上少有打湿，而汪川却从头到脚淋得湿透。谈昭赶紧让庙中僧人帮二人在房间准备热水，让汪川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汪川却依然举着手，支支吾吾不肯动身，在谈昭百般催促下，汪川才不情不愿告知，他的两条胳膊因为长时间举着，已经麻了，无法动弹。
谈昭眼睛睁大大地，一时竟无语凝噎，过了一会才赶紧将书呆子两手袖子卷起，给他按摩胳膊，嘴里连声责备汪川“真是呆子！”
这天雨一直下，二人只能在寺庙中留宿一宿。汪川因湿身时间太长，发烧了，谈昭便守在床前照顾，给他喂药、擦身体、换额上汗巾，时不时探他体温，给他盖被子。
谈昭语气嗔怪，动作温柔，迷糊中，汪川感觉眼前这人似乎是他的妻子，生得花容月貌不说，还如此温柔体贴，便伸手抓住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翌日清晨，汪川从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握住的是谈昭的手，而谈昭已经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汪川赶紧松开手，他的动作惊醒了谈昭，于是谈昭也醒了，抬起头来，一边很自然地伸手去摸汪川的额头，一边道：“你醒了？烧退了，看来是已经好了。”
汪川诧异地看着眼前之人，“你，你是何人？不对，你是谈昭？”
谈昭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下脸，却是一手油彩，立马面色大变，以手掩面，站起身欲冲出屋子，却被汪川紧紧抓住袖子。
谈昭想走，却又怕袖子被扯破，便故作生气道：“呆子！你抓着我袖子做什么？赶紧松开。”
汪川傻傻“哦”了一声，便松开手，谈昭正想趁机离屋，衣袖却再次被拉住。
谈昭不解地转头看去，问道：“你又拉我衣袖做什么？”
汪川端详他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不是昭弟，你是昭妹！”
谈昭不由一乐，忍不住扑哧一笑，索性也不装了，坐到床边，盈盈一笑，声音轻柔又婉转：“是又如何？莫非你要跟我讲那君子之道、男女有别，然后就再不与我来往了？”
此刻，汪川脑子里装满了浆糊，但谈昭的话提醒了他，确实男女有别，于是便身体往后缩了缩。
谈昭见他越是这样，就越想逗他，便往他身前挪了一步。汪川又缩，谈昭又挪，汪川再缩。
谈昭索性直接坐到了床上，紧挨着他，一本正经道：“虽说男女有别，可是现在你想当君子却也晚了。昨天夜里为了照顾你，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没被我看过？不光看过，我还摸过呢！”
汪川顿时脸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成粉红色了，低眉垂目道：“既……既然如此，昭妹你……你生辰几何？家住哪里？家中有何人？我……我叫我娘找媒婆去你家提亲。”
谈昭不禁又乐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呆子！你还没睡醒呢，你继续睡你的觉吧！”说完，转身离开，行至门前，又转身说了句：“这次是我疏忽，下次我不会再让易容露馅了。现在我去洗漱一下，等你醒来，我还是你昭弟。”
下山的时候，谈昭已恢复他清俊的男儿打扮，手执折扇，如翩翩贵公子，但汪川一直盯着他瞧，瞧得他浑身不自在。
谈昭问他：“书呆子，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汪川认真回复：“自是看我未过门的妻子可真好看！”
“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谈昭怒道。
“自然是你！”
“我可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是你昭弟，你可记着了！”
汪川振振有词：“可是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定然是要嫁给我的。”
“谁说我就定然要嫁给你了？”
“自然是要嫁给我的，要不然你还能嫁给谁？”
“你……”谈昭第一次在这书呆子身上吃瘪，想了想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我就不能不嫁人，当一辈子男人么？”
“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而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古往今来的伦理纲要；更何况，开罗皇朝为了增加人口，强大国本，律文中可是有明确规定的，正常女子婚嫁年龄最晚不得超过二十岁，”汪川义正辞严说着：“昭弟，人人皆说你诗文经律样样精通，你不会连开罗律文都没读过吧？”
“你……好你个书呆！今日怎地这么伶牙俐齿了？”谈昭咬牙切齿道。
“那是因为我说的在理！”汪川第一次在谈昭身上扳回主动权，颇有几分得意。
女主露馅了……
第6章 第6章 山寺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