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川南的眸光跟随再次转移的念头，落到平整地面被咒力风暴横穿、人工犁出的分隔开两人的分水岭上。
他看了几秒，后退半步。
踩在鞋底的叶片失去压迫，却也失去救命稻草，于裂缝边缘摇摇欲坠。
历经几秒的坚持，还是对抗不过重力，翻飞着朝深底落去。
直到显眼的翠绿色彩再看不到。
慢悠悠收回这道视线。
奈川南懒散而漫不经心地挑起眼帘，向即便被墨镜遮盖住眼睛，也能够一眼看透情绪，唇角弧度慢慢抻直的白发少年瞥视而去——
“你是只会放狠话的幼稚鬼吗？”
浑然轻慢的置若罔闻，不放心上的无视态度，比任何言语回击都要来得挑衅。
如同石块投落湖心，激荡涟漪。
“...老子改变主意了。”
五条悟原本的嘴角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度骤降，由干净的积雪白睫结凝起的寒霜般锋凉的冷冽。
太阳隐没云层之时，阴沉染料便从天空泼落而下。无论是高处摇曳着的翠绿树梢，还是遍地落叶里悄悄若现的褐色土壤，皆被浇淋上失色的黯然色彩。
而在此时此刻。
从无到有的阴翳爬升直上，遮天蔽日。
『……皆尽祓禊』
像是怒火到达极致后的平静，但更多的是冷意的尾音，如同被铡开的昨日薄雾，在倒扣着笼罩住整片茂密森林的帐内风吹而散。
紧随着最后下落的音节到来的是——
一束以难以看清的极快速度冲破空气而来的蓝色咒力光炮。
轰!
炸起大片飞沙走石，于狂风乍起间横冲直撞。
发生在风驰电掣的一刹那。
“……”
瞬移至几米外位置的奈川南神情莫测地隔着空中胡乱飞舞的狂野沙尘，看着换在人身上绝对能干干净净去世的深深凹陷的巨大坑洞。
风沙只是短暂的扬起一会，便很快散去。
“还是就在这里，干脆的‘祓除’掉你。”
如同潺潺淌过青石板，碎裂在深山瀑布下的清冽水泉，少年自带笑意的嗓音，低缓而轻冷。
通过空气慢条斯理传入耳中。
【-叮-】
与此同时，机械声在大脑深处响起。
仿若火山爆发前，细微到几乎无从察觉的间隔停顿。
直至无法压抑的临界点——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在奈川南脑中轰然炸开。
【五条悟好感度-1】
【五条悟好感度-1】
【五条悟好感度-1】
【五条悟好感度-1】
【……】
几近刷屏的播报声，让系统为宿主的直言不讳陷入深深默然。
想提议下稍微收敛性情，隐隐有会被无视的预感。
系统又是正经统，除开无法离开外，没有其他的惩罚配置，全靠宿主自觉。
而且……
想到在系统空间，奈川南不带犹豫捅自己脑袋那一幕。
虽说像是事出有因，然而丝毫不给系统心理准备，事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轻描淡写地仿佛只是扎了个头发的样子。
怎么说呢，多少让统有点纠结。
系统安静地看向奈川南，标志「眼睛」的字符闪动不定。
即便独属于无机质机械的冰冷叮咚声接连不断响起，刷屏着响彻脑海，干扰着思维据地，也都没有皱一下眉。
仅能看见他精致绮丽的冷淡侧脸，在层雾般迤逦微敛的长睫阴翳下，半露出的一点透金色彩。
偶尔诞生出的想要强迫宿主做些什么的念头，在明灭闪烁的符号乱流里毫不起眼，只是几个忽闪，就被繁杂潮海裹挟着沉没，消隐的悄无声息。
……
奈川南并不在意系统都在想些什么。
微垂鸦黑眼睫，平淡看着细若柳丝的能量丝线灵活盘绕于冷白如玉的修长手指间，如小蛇缠绕在骨节分明的右手上。
食指不易察觉地挑了挑丝线。
微不可察的光华在盈绿落叶中一闪而逝。
奈川南平静淡漠的眉眼稍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随口一说，不带丝毫掩饰，没有任何逻辑的话语。
“不摘下墨镜吗？”
此时，白发少年还戴着小圆墨镜。
几百年一例——「六眼」。
信息被全方位无死角收集，源源不断地灌入大脑，被动且无法关闭。
由特殊材料加工制成镜片，刻印上咒力回路，信息量就能被其过滤些许。
在咒术界，前者人尽皆知，至于后者，很少被注意到。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缓缓扯出一个嘲讽笑容。
“呵。”有些古怪，像是从喉咙处挤出来的一声短促冷笑。
他抬起手，缓缓下拉墨镜，边似笑非笑开口，“你是真当老子看不出来么。”
“明显针对大脑的精神术式。”
被下移半分的镜片上，露出的半截看待猎物般的露骨眼神，极具侵略性地注视着奈川南。
然而迎着这道目光，奈川南面无表情的神情并没有如他所想改变。
“话说，”五条悟顿了一下，思维跳跃极快地转到另一个话题，“你还真是命大诶，那么多乱七八糟，看上去超恶心的东西沉在体内，这都弄不死你耶......啊、变得更多了。”
在最后，他无辜地做了个指尖宇宙。
奈川南目光轻淡地就像是掠过空气，仿佛没有听见般，甚至还能闲情雅致反问道。
“在害怕吗？”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非常轻易的，被一语激将成功。
“哈？”五条悟缓慢咧出一个笑容，俎刀般尖锐的虎牙森白地格外刺目，恍若闪着冷锐寒光。
“害怕。”用着与表情截然相反、微妙平淡的语气重复道。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
奈川南沉默看着他的手指伸向镜腿，把遮掩住大半脸庞的小圆墨镜直接扯落，显出颤落霜雪的洁白睫毛。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五条悟眉梢轻扬，仿佛由世间所有通透蓝意凝萃、才使得色彩如此瑰丽的湛蓝眼眸，锋利到近乎冰冷。
“老子就算照做，又能怎样。”
骤然暴涨的海量信息灌入脑海。
看不清的核心、没有规律的流转方式……
——这不重要。
精密到可怖的蓝眼睛眨动一下，忽视垃圾信息，不带情感地冷酷剖析。咒力正常、思维正常、大脑正常、血液流速正常……
刻印在本能之中，从浩荡信息海里精准抓取，只会指向真相的眼睛，任何多余情绪都快如流星地转瞬即逝。
只是一眨眼的流逝时间，飞速掠过。
从刚才开始，那个人就没什么动作，堪称悠闲的站在那里，不再给那些叶片附上五条悟看不透的效用，亦或者做些什么。
就算看不太透，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如此。
五条悟盯视着奈川南，把捏在手中的墨镜光明正大塞进腿侧口袋，猫一样观察他的反应，被回以一个疑惑表情。
动作顿了一下，这么自信啊。
“区区精神术式，只是这样，就觉得老子拿你没有办法吗？”呢喃声轻飘消散。
不管你是有恃无恐，还是无所顾忌。
五条悟神情漠然的竖起食指。
全部无所谓。
猛然爆发出的强大咒力通过术式汇聚，于指尖压缩浓糅。
反正——
咒力源源不断灌注其中，悬在指上的球体蓝的愈发灼目，令人毛骨悚然的波动扩散。
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被六眼牢牢锁定的奈川南目光跟随五条悟移动，浅金色的炫丽虹膜即使在这样灰暗的环境下也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漂浮在半空的修长身影。
「术式顺转——」
灰色阴翳爬上五条悟周身，却压不下他半分明亮，每一根雪白发丝都如有自己想法般，被犹带冷意的空气根根拂过。
「苍」
平静声音沉缓落下。
压缩到极致的恐怖咒术瞬息迸发。
下一秒。
“轰——轰——轰——！！”
只听一道道轰隆爆鸣，前不久的新鲜分水岭没有存在多久就消失无踪，地面被硬生生碾平，整体齐齐下陷，摧枯拉朽地吓人。
现在，什么神社、鸟居、树木……通通不复存在，更不用说那些脆弱易毁的满地落叶，皆被复数发动的苍势如破竹摧毁，尸体都没有留下一片。
阵阵扭曲的空气，犹如石块投入水中一样波动不止，荡出道道涟漪。
直到余波平息，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空气陷入冰点般的沉寂之时。
一条深邃裂缝凭空出现，于半空张扩，然后又消失不见。
被重点打击针对的奈川南从中走出，踩在具现而出的晶体地面上，极其清透的柔和淡金同四周空气毫不突兀的相交而壤。
颠覆整个咒术界，从出生起就被挂上一亿悬赏，被各路诅咒师刺杀，五条家举全族之力教导。
奈川南的脑海里瞬息闪过五条悟的资料，无论身处哪个世界，无论哪个五条悟，始终不会改变。
——注定的「最强」之人。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非常轻浅的淡笑，犹如冰雪消融，春风拂湖，吹散漫漫寒意，柔和了向来挥之不去的淡淡疏远。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的能力是你以为的以为。”
试探到此为止。
第5章 区区精神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