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刺激……”
克利帕听了爱弗的话，灰暗的眼睛慢慢聚起光。
爱弗知道克利帕在琢磨，微笑解释，“想想吧，你是镇上的主妇，原本的生活按部就班，以老公孩子为重，而有一天，你订阅了一份这样的杂志，”爱弗拿起褪色的《甜心主妇》，
“这本杂志与众不同，封面上是肌肉贲张的当红明星，旁边是他新结交的红颜知己，加上耸人听闻的标题——”
克利帕眼睛一亮，“我会不由自主看看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错！”爱弗拍桌子，“一本杂志能不能吸引人打开，在于它的封面是不是够特别！“
“你打开这本杂志，发现它是这么的与众不同，耸动的娱乐内容，视觉爆炸的照片，甚至还能让你参与互动投票，还能抽奖——”
爱弗发现克利帕一听抽奖脸色就变了，估计他想起了“鸡舍奇遇”，解释道，“这个抽奖可不是抽唾手可得的农贸产品了，而是限定的猛男明星挂历！”
克利帕猛吸一口气，鸡舍和猛男，这个对比冲击实在太强。作为一个五十来岁的“绅士派”，这对他已经太刺激了。
“更别说杂志中间穿插的全彩精美照片——”
克利帕赶忙打住，“是不是过于惹火，爱弗，我不想说我是老顽固，但是这和《花花公子》有什么区别？”
爱弗摇头，“克利帕主编，你们之前的内容做的都很好，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这还怎么做的下去？克利帕哑然。
“男模特穿着不是西装，而是修理工装，甚至围裙——”爱弗的建议像是炸弹，把克利帕这个保守派惊了又惊，“我们应该召回以前的供稿人，继续传播生活窍门，这是延续《甜心主妇》的分享精神。”
克利帕听了感动地笑笑，能保存一些他的奋斗回忆他很感激。
”而这本杂志，你一旦打开的时间够长——”
克利帕已经能够想想那些主妇捧着杂志的陶醉，顿悟道，“我看的时间就越长——”
“没错，”爱弗狡黠笑笑，点点头，“我们能添加的广告彩页就越多。”
没错，要实现杂志的可持续发展，光靠订阅量，对于撰稿人和杂志社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只有依靠杂志吸引更多投资和广告，杂志才能持续经营下去。
克利帕心想，也许不靠着布莱登，《甜心主妇》也能坚定走下去。
甚至迎来新生。
克利帕激动不已，手不由自主抓住面前的报纸，“报刊发行量上涨！订阅片区覆盖三大洲！”深深刺激到了他。
也许变革真的能让《甜心主妇》起死回生。克利帕心中的声音不断放大。
“爱弗小姐，”克利帕深呼吸，逐渐平静，眼神坚定、诚挚地看着爱弗，“请详细说说你的建议。”
“首先，《甜心主妇》改变发行周期，从月刊变成周刊，”爱弗拿起杂志，指出它惊人的厚度，“一本杂志300页容量太多，零售定价也过于昂贵，不如拆成周刊，体量小，主题多，我们还能根据反馈调整内容，这样更能捕捉热点。”
见克利帕认同地点头，爱弗接着说，“封面的焦点人物必须要有话题度，能让主妇有熟悉感，但是我们的人物题材要和市场上那些八卦杂志区别开来。”
“爱弗小姐，”克利帕疑惑问道，“你认为选什么人物合适？”
“有话题度，有粉丝量，家喻户晓，同时还是兼具正能量的人物。”爱弗打开克利帕的电视，电视里新闻正在报道前两天的袭击，钢铁侠制服恶徒，向摄像机招手示意，又像是飞吻，废墟下的群众惊叫不断。
“我们的大人物出现了。”爱弗嘴角勾起。
“报道这些超级英雄——”克利帕眼睛一亮，“他们神出鬼没身份成谜，但是又拥有庞大的粉丝群，报道他们也能规避起诉问题——”
爱弗点头，“克利帕主编，我们要先做好准备。”
克利帕愣住：“什么准备？”
爱弗狡黠一笑：“扩大杂志社规模的准备。”
*
《甜心主妇》杂志社位于布朗克辛郊区，周边植物群落丰富，远离喧嚣，空气比市中心清晰自然。
克利帕从桌子有限的空间里钻了出来，又踉踉跄跄穿过杂志堆，从满是污痕的五斗柜里翻出一枚钥匙。
看到爱弗的疑惑，克利帕羞赧拿着钥匙梳梳头，“我这间办公室你恐怕是坐不下了，我们需要腾出些新地方。”
说着，克利帕又向屋外跋涉，“嘿，劳驾——”
爱弗像拔萝卜一样把克利帕从书堆里拔出来，克利帕嘟囔：“早有一天要把杂志都清了。”
“你可以清掉，”爱弗松开他满是汗津的胳膊，“交给印刷厂处理。”
“布莱登的印刷厂？”克利帕又抽出他的手帕，寻着干的地方给自己擦擦汗，“印刷厂只为我们杂志社供应服务，布莱登消失后，印刷厂也停摆了。”
爱弗长吁一口气，未来的路恐怕困难重重。
穿过走廊尽头，一扇木门便在眼前。
“这就是我们的仓库，爱弗小姐，恐怕要让您屈尊在这里过渡一下——”
随着锁芯的脆响，木门应声而开。仓库内视线昏沉，一抬脚便可以被书堆绊倒。
“爱弗小姐，闭眼——”克利帕一掀开帘子，橘黄色的阳光顿时在室内洒满，拥抱着爱弗。
爱弗抬眼望去，吸口气。
这座仓库紧靠着克利帕的办公室，却一扫逼仄压迫，窗户被浅金色金属条分割，浅色水泥灰色的地面与粗壮的多力克柱相连，直通到桁架的屋顶，书堆围绕盘旋着柱体，像不停延申向上的旋转楼梯。这绝对是座现代材料与古典审美杂糅的建筑。
“爱弗小姐，这座仓库有很多年了，”克利帕掸去灰尘，笑容羞涩，“杂志社经营状况不好，这里坐不满人，我就当作仓库了，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你如果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另外租办公室——”
“不，谢谢，”爱弗打断克利帕的话，“我很满意，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编辑室。”
《旧金山新闻》体量庞大，人员众多，她只能屈居于小小一平米之中，她时常望向总编辑的房间，可同样狭窄。
可在《甜心主妇》，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虽然杂志社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或许她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
想到这里，爱弗郑重地看着克利帕，脸上愈发诚挚，“谢谢，谢谢你们，克利帕和布莱登。”
在她即将溺亡的时候，递给她一个救生圈，让她能够喘上几口气。
*
趁着夕阳还在，两人将仓库简单清理，腾出来一片空地，虽然环境还很简陋，但足以放下爱弗的办公用品。
爱弗和克利帕就着脏水，将手上的灰尘洗掉。
“爱弗，”劳动让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克利帕开始庆幸在这危难时刻，还能有个同行陪在身旁共度难关，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对爱弗亲近了，“过两天我就会请清洁公司将这里打扫更干净点。”
爱弗点头，“克利帕主编，你决定就好。”爱弗觉得有克利帕这个有人情味的主编也很不错，和新闻大楼的等级森严的精英们相比，杂志社的扁平化管理更适合她。
克利帕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孩，想到自己的侄女与她一般年纪，眼睛满是慈爱，“爱弗，你准备在这里安顿下来吗？”
和爱弗攀谈过后，克利帕知道了这个女孩举目无亲，没有了《旧金山新闻》记者的身份后，更没有容身之处可以栖身，想到这里，克利帕不由得开始怜爱这个果决但是悲惨的女孩。
爱弗扫视周围，灰尘清理地差不多了，仅剩下杂物和杂志。“我暂时住在这。”
“住这里？”克利帕震惊地看着周围环境，“布朗克辛这里虽然治安不错，但是旁边有个动物园，蛇虫鼠蚁还是不少。”
爱弗谢谢克利帕的关心，比起去酒店安顿，仓库更适合她工作和休憩。
“等等，”克利帕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布莱恩应该和我说过，他还有处住所，也许你能去那里暂住一段时间。”
爱弗轻咳一声，布莱恩啊布莱恩，你即使消失了，你的员工还在每时每刻想你……的钱。
“具体在哪里来着，我记得他寄给我一封信来着，”克利帕苦苦思索，挠着不富裕的头顶，“你先在这里住一晚，等着我，我回去找找看！”
说着，这个微胖的中年人轻盈跑动起来，像个祖玛嘴里喷射的弹球，向门口弹去，“爱弗，等我回来！”
爱弗还没反映过来，克利帕已经像离弦的箭发射出去，这还是爱弗第一次见他身手这么矫健。
爱弗摇头，拾起地上的报纸，拍掉上面的尘土，头版上的男人笑容倨傲，精心修剪的胡须尽显精英气质，高级定制的西装更衬托出他不凡的身价。头像旁边印着一串大字：“我就是钢铁侠。”
爱弗上辈子是个电影盲，就爱泡在图书馆，仅有的几次看电影经历还是她的室友拉着她去的，上辈子最后看的那部电影是叫什么……复仇者战队？
昏暗的电影院坐得满满当当，买票买迟的她们俩只能坐在第一排，仰头欣赏这部票价不菲的巨制。至于电影情节是什么，爱弗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虽然室友兴奋地给她介绍超级英雄的名字和技能，爱弗看完电影后，只记得她僵硬的后脖颈，还有闪来闪去的打斗场面。
打斗酷炫，服装精致，男女演员魅力惊人。爱弗给出观影感受。
“那你最喜欢哪一位超级英雄！”室友面色酡红，像是喝了两斤二锅头，徜徉在光影世界中不可自拔，还没等爱弗说话，自顾自说道，“要我说，还是钢铁侠最帅，最多金也最厉害，可惜啊——”
“可惜什么？”爱弗不解。
室友翘起嘴来，抱怨说道，“他花边太多了！红颜知己太多！不守男德啊！”
*
爱弗看着报纸上志得意满的男人，嘴角勾起，还在愁第一篇新闻写什么，这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