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仅一年多，他已经目睹了太多同伴的离去。有的是咒力微弱却坚守着成为辅助监督的前辈，有的是怀揣保护大家的梦想却因任务难度被严重低估而牺牲的学弟。咒术师，明明是为了保护普通人免受咒灵的侵害，然而从未得到应有的感谢。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咒术师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他想起灰原雄离开的那一天，九十九由基的话仍在耳边回荡：「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有两种方法。其一，去除人类的咒力；其二，让全人类都能控制咒力。」
伏黑甚尔的死亡，促使九十九选择第二种办法：「如果全人类都成为术师，就不会有诅咒产生。」
他想起那天自己给出的回答：「那要是把所有非术师都杀光，不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吗？」
九十九并没有立刻否定他的想法，而是告诉他，利用恐惧与危机感迫使非术师进化为术师，这个思路虽然可行，但过于疯狂，她不会这么做。
然而如今，他愈发深信这个念头：如果没有非术师，就不会有诅咒，也不会有咒术师因战斗而死去。那将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啊。
塞拉菲斯休假散心，并不介意在酒店照顾夏油杰。
说实话，两人之间并没有那么亲近。排除掉主从身份，他们只不过是相对熟络的网友。对于塞拉菲斯来说，咒术界的纷争并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她更在意的是夏油杰的生命安全。
此刻，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正用手机回复来自时钟塔朋友的短信，而夏油杰则侧卧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双眼微闭。塞拉菲斯顺手拆掉了他束起的发髻，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动作如同在抚摸一只猫。
“你说，如果有办法让诅咒不再产生，但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会选择冒险吗？”夏油杰的声音微颤，塞拉菲斯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份犹豫与挣扎。“如果没有诅咒的话……”
“不是那样的。”塞拉菲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你之前告诉过我，咒术师的死亡会化作咒物。诅咒可以用来把别人变成诅咒，甚至制造咒胎。只要生命存在，诅咒就无法避免。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荒唐吗？”夏油杰轻轻笑了一下，“那如果我向圣杯许愿呢？”
“先不提现在根本没有圣杯了，就算你真的向它许下这个愿望，阿赖耶可能会派出守护者，直接终结你。”塞拉菲斯的语气依然平静。
“阿赖耶是什么？”夏油杰握住了正在他发间游走的手指，将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阿赖耶识，是人类集体意识孕育出的力量，它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并推动人类的延续。如果人类存续遭遇威胁，阿赖耶会派遣守护者来解决威胁。”塞拉菲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然。
“人类的存续啊……”夏油杰喃喃道，“这词听起来真奇妙。那么，咒术师的存续，又有谁来守护呢？”
这个问题，塞拉菲斯无法回答。神代消退后，连魔术师都无法维持正常的存续，或许所有人类变得平庸才是盖亚真正想要的吧。
“你打算在东京待多久？”夏油杰的手指轻轻抚过塞拉菲斯右手上的刀茧，微微粗糙的触感让她觉得有些痒，试图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最近没有什么工作，我准备长期留在东京。”塞拉菲斯淡淡地说，“我打算在郊区买一栋房子，作为我的魔术工房。”她转过手机，展示备忘录给夏油杰看，“你们东京的房价还真是贵啊。”
“魔术工房？”夏油杰翻过身，仰望着塞拉菲斯。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她仿佛一位神祇，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不可以跟我回学校吗？”
夏油杰的提议让塞拉菲斯忍不住轻笑，“所谓工房，是魔术师为磨砺自己的魔术而打造的‘异界’。哪怕是再强大的魔术师，只要不是工房的主人，在那里施展的魔术或神秘都会受到极大限制。”
“不过，我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工房。”她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期待与无奈。
第二天，夏油杰被紧急召回了学校。整个夏天，诅咒的数量持续上升，导致人手捉襟见肘。
塞拉菲斯最终选中了郊外一栋闲置已久的洋房。这栋房子建于泡沫经济时期，虽然外观有些老旧，但地处偏僻、地脉资源丰富，其他方面她都很满意。她把房子的位置信息发给夏油杰后，便联系了施工队，开始修缮与改建。
当夏油杰周末偷偷跑出来时，房子的外墙已经焕然一新。塞拉菲斯正抱着一本巨大的家具手册，在沙发上仔细挑选着家具。
“你的房间打算装修成什么风格？”她随口问道。
夏油杰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心动：“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假期可以来，”塞拉菲斯指了指手册封面上放大展示的设计师严选图，“对了，你们学生有假期吗？”
“没有。”夏油杰苦笑了一下，“人手永远不够用，假期基本上都是在学校待命。”
“那干脆退学吧，”塞拉菲斯一本正经地提议，“魔术界至少不会用童工。”
“不了。”夏油杰的坚持让塞拉菲斯有些困惑，明明这么痛苦，他却依然坚持着。她也不再多劝，知道劝也无用。
魔术工房需要隐蔽性和隐匿性。装修队离开后，塞拉菲斯使用魔术掩盖了工房的位置，并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你觉得叫它‘虚见馆’怎么样？”塞拉菲斯忽然问道。
重新装修后的洋房内部装饰着大量镜子，几乎每个角落都被镜面覆盖，显得格外神秘。实验室位于地下室，二楼和三楼则是卧室和书房。夏油杰坚持要住在主卧隔壁的小客房，塞拉菲斯对此倒是不太在意。
站在镜面覆盖的大厅里，夏油杰感到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无处遁形。他抬头看着塞拉菲斯，忍不住问道：“这设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和我的本源魔法有点关系，”塞拉菲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不过具体的，等实战的时候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塞拉菲斯的洋馆已经成了夏油杰的第二个寝室。任务结束后，他总会甩掉辅助监督，偷偷溜到这里。塞拉菲斯心知肚明，他来这儿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却也默许了他的行为，任由他半夜躺在地下室的沙发凳上，陪着自己做实验。
“塞拉，你的真实年龄到底多少？”夏油杰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杂志，声音因为模糊不清让塞拉菲斯有点困惑。
“七岁。”
“哈？”夏油杰的反应瞬间从懒散变得惊讶。
“我现界才七年，七岁很奇怪吗？”塞拉菲斯不以为然地回答。
“那我带你去游乐园，你能买儿童票吗？”夏油杰还有心情开玩笑，塞拉菲斯路过时顺便踹了他小腿一脚。
“要睡觉上楼去，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明天有个任务，就在附近的村庄，你愿意陪我去吗？”夏油杰站起来，习惯性地将下巴搁在塞拉菲斯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让她的耳朵微微发痒。
“明天没空。”塞拉菲斯冷淡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试验快做完了，等我结束后可以陪你去。”
这次任务不算麻烦，村庄里一直发生房屋被破坏的事情，村长说抓到了恶魔，想请高专来处理。没有涉及人员伤亡，估计转一圈就能回来，正好一起吃晚饭。夏油杰瞥了一眼辅助监督发来的邮件，问道：“明天吃什么？我给你带。”
“都可以。”塞拉菲斯目光投向前面玻璃瓶中金黄色的液体，随着时间推移，它不断析出，接触到空气后变成浓稠的黑色物质。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油杰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洋房，但直到深夜仍未归来。塞拉菲斯心中疑惑，发了几条短信询问他的情况，但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链接没有波动，心想夏油杰应该没有遇到生命危险。
实在太困了，塞拉菲斯抱着毛毯，蜷缩在客厅的地板上，透过窗外微弱的晨光，感受着逐渐苏醒的世界。
天微微亮时，塞拉菲斯突然听到门口的警报被触动。她立刻坐起身，惊愕地看到夏油杰的衣服被血浸透，他牵着两个小孩，站在结界门口，乖顺地等着她开门。
塞拉菲斯没想到这个任务竟如此艰难，让他狼狈不堪地回来。而且，这两个小孩是被咒灵绑架的人质？为什么不交给辅助监督处理呢？她对此类案件的处理还是有所了解，夏油杰选择把孩子带回来，让她感到意外。
当她靠近大门时，浓重的腥气袭来，让她感到一阵恶心。这是……人血？
“我把，任务整个村的人都屠干净了。”塞拉菲斯居然对这个解释不是很意外，夏油杰悲观的情绪已经持续很久了，他虽然没有再提过那个消灭所有咒术师的计划，直觉告诉塞拉菲斯他其实没有放弃。
她是地属性的从者，不擅长水系魔术，不然直接用水泼在夏油杰脸上让他清醒一下。
塞拉菲斯没有打开结界，抱着双臂，冷冷地问：“那你还是夏油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