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乞七年,罗浮将军景元卸任隐居幕后,神策府中大小事物皆由太卜打理。将军之名则入其徒,剑首彦卿之名下,彦卿将军领军云骑,纵横寰宇,与罗浮云骑共进退,斩众多丰饶孽物于剑下,得号曰:帝剑,乃自古以来剑道最者之意。
时隔两百多年,星再一次回到故地,这片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
于长生种而言这百年不过须臾一瞬,倒是罗浮变了不少。星微微一笑,踱步于此街之上。
变得热闹许多呢,也比以前的中秋节更敞亮了些,就算只是走在街上都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带着几分暖意,令星放松了不少。
四周皆是欢笑之语,如春风,如清泉。
“嘿,各位客官还真百听不厌,好,我便重说一回《帝剑史》。”一道声音从旁边的说书台上传入星的耳朵,她微怔,扭头看向台子上。
未等她开口,便又听到一声叫唤从台下传来。
“高兄,你好不厚道!又背着我先说了不是?好歹也要我这位同窗一起来说了罢!”
“好好!既是你来,这台子又平添不少活气,李兄弟,我且先开个头了!”
倒是没想到这高青与李淳竟然承了云老师傅的衣钵,在这处地方成了说书人,星感慨的想,却又不禁哑然。
虽只是百年,却已时境变迁,昔日的光景却是再见不到了,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心中的苦涩几乎满溢。
他已是罗浮将军,怕是再也不愿认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师。
既已至此地,不如坐下来,听一幕再走。
想到如此,星便干脆也不走了,就这样站在远处观看二人绘声绘色的说书。
“那时,彦卿将军尚且年幼,却已对开拓者心生爱慕之意,便假借切磋训练之事与开拓者缠斗不已,想要试探开拓者的心意。”高青吟出独白,眼神瞟了一眼身旁的李淳,却见李淳似是心领神会,一下开了口:
“彦卿曰:[弟子总有一惑,想从老师这里得到解答。]”
“[若是有朝一日弟子身陷魔阴,老师该如何?]”
“这开拓者倒也未曾多想,只是回答:[那自是为你求得解法。]”
“虽开拓者本领通天,却不谱世事,也并未懂得那彦卿将军心中爱慕之情,便如此经久,最后这份爱只潜藏于他心中,直到最后开拓者战死之时才幡然醒悟,却已然没有开拓者在身旁。”
“自那以后,彦卿将军便整日与孽物缠斗,不死不休,一次又一次在鬼门关来回,剑艺也就这样逐渐拔高,最后才成了这最为尖锐的剑锋。”
星怔住,无言,却又带着几分静默。
就连不是整日相处之人都能一眼看见那人眼中的爱意,身为被爱之人的自己却从未察觉。
百年空寂,百年孤独。
他眼睁睁的看着心中的挚爱与他眼前消散,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做到。
就这样,他承受着云骑的职责与对丰饶和毁灭之物的憎恶度过了整整两百多年......如同深渊一样。
星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沉闷又痛苦。
彦卿......
星来到那熟悉的小路上,却奇怪这里为何未曾变化。
按理来说两百多年后的现在这里应该也要有些许改变,公司那边也不会放弃这片离金人巷这么近的风水宝地才是。
莫不是被阻挠了?她没有多想,只是走上这条路。
四周的景色竟也没有丝毫变化,想必是有人精心修剪了吧,真是好心。
自己那院落是不是有人接手了呢?想来应该是有的,毕竟那里景色还算不错......
“啊。”星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盛开的桂花,只觉得有些感动。
没想到当年她栽在这里的桂花苗已经长成这番模样了。星感慨,忽的想起自己曾在这下面埋了几坛好酒,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走到桂花树下,才发现这桂花树也被人精心裁剪了,倒是为这片院落平添不少景色。
嗯,就连门锁都没换呢。
私闯民宅的话也不太好......
星摇摇头,决定就在这里等着房子的主人回来,好与他商讨商讨事宜。
不过也真是奇怪,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是总感觉好像没人居住...?
罢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只是有些饿了。
不如做些吃食吧,反正也什么事情干,记得黑塔给自己的说明方法好像是......
啊,出来了。
星平淡的看着眼前的厨具,脸上莫名出现几分笑意。
话说回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么食欲大开了,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兴许是因为彦卿不在身旁,多的饭也没人吃罢。
话说回来,彦卿好像每次都会把她做的饭吃完呢,难怪那时总觉得他长胖了些,也不知到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有按时吃饭,是不是更胖了些?
倒不是她不想去找彦卿,只是在她来时已经听说那人很少回到罗浮,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征战,想必今日也是不在。
毕竟她还未想好该怎么和那人说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要是被恨上可就不好了,就彦卿以往的那个性子,恐怕要哄很久才能好......
不过就算他现在过来,星也愿意哄上很久,只是怕彦卿不接受。
还是慢慢把关系修好吧,急于求成也不是件好事。
星如此想着,低头处理起食材。
今日便是中秋节。
取三柱上好的檀香,一壶几年前做的桂花酿,再购置些食材便可回到那处院落。
彦卿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目视这些欢快与融洽,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温和。
若是老师在这里的话,想必会温柔的看着他,然后拿出一盒月饼给他,并对她说出祝福之语。
“彦卿,今年老师我可是学了一手,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恍惚间,彦卿仿佛真的看见那人近在眼前,脸上洋溢着几分笑容,声音柔和而又温暖。
老师,你真是....温柔过了头啊......
如同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不知何时就突然消失,连带着你的一切。
他轻轻摇头,低声询问自己是否放下。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从未放下,也从未想过要放弃追寻她的身影。
星,我会一直追寻你,直到我死去,直到我化为白骨,直到这一切都终结。
彦卿走上这条熟悉的道路,随手斩下几处长出的新叶,直到这一切都如星离去之时一样才作罢。
老师啊老师,我究竟该在何处寻你,我又该如何说出我心中之爱,我又该对你如何?
他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那处院落。
一股记忆中的香气自院落中传来。
彦卿双眼微怔,直愣愣的看着远处的身影。
又是魔阴身犯作吗?可是他明明已经才刚刚吃完那位新龙尊开的药方,应该不会这么快发作才是。
或许...是他真的太过于想念面前的人吧。
他静默的走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几步就来到那人的身后。
她此刻正在忙碌的做饭,灰色的发丝总是那样垂于肩上,又带着几分淡淡的,不真切的桂花香,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好像自从星第一次度过中秋节开始她的身旁就总会萦绕着这种香气。
渴望她的气息,想要将她带入怀中,想要抱着她,永远不让她离开。
老师,老师......
那人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只是扭头一看,眼中却猛地一下爬满震惊与慌乱,几乎就是同一瞬间,彦卿仿佛明白了些东西。
面前的这副景象,不是幻想,也并不是魔阴身,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在彦卿的梦境与幻觉中,星总是温和而又平淡,却总是能料到他的到来。
呼吸一下加重。
其实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自打她的余光瞥见一只手的时候。
其实她有在想到底是谁,但总是不觉得那会是彦卿,毕竟他现在可是个忙人,要到处打仗,至于那手腕上的链子,星只当是同款了罢。
可是真正忍不住回头看时,她才明白现实有多荒缪。
这份独特的气质与璀璨金黄的双眼,不是她的那个徒弟还能是谁?
“老师......”那人呢喃出声,一下便将她抱紧,低头轻轻的嗅探着她的气息。
星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勒死了。
“呃......”星咽了咽口水,倒是先一步反应过来,轻轻的敲了敲那人的头:“还愣着干什么,先去那边坐着,马上就好。”
已经有点够不到了啊!星有些崩溃的想着。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太过于熟悉,星都要以为这是彦卿哪个未曾谋面的亲哥哥了!
像,除了眼中的阴霾与经过历练之后的沉稳外,其他几乎是一点没变。
这才是最恐怖的,这真的才是最恐怖的。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星可是十分了解彦卿那对于外人一套,对于身旁之人又一套的做法。
他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又会怎么的讨回这两百多年的代价?
彦卿与她对视着,最后轻轻一笑,眼中布满光彩:“好。”
他甚至不再带着了“老师”这个敬语了呢。
不过一小会,饭菜便已做好。
“老师的记性倒也挺好,就算这么久过去了也仍旧可以记得弟子喜欢吃什么。”面前的人满怀笑意,声音柔和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怀念一般。
“啊...”星只觉背后冷汗淌下,手中的饭菜也不香了。
虽然实际上是因为彦卿以为老是来她这蹭饭而被感染到的吃饭口味吧,但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巧。
“我知道,食不言寝不语。”面前的青年没有等她的回话,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吃着。
看起来真的完蛋了呢。
星认命的垂下头,埋头干饭起来。
反正都要上路,不如在上路前做个饱死鬼。
饭吃的也很快,连半刻都不到。
星抬头望月,脸上浮现几分生无可念的意味。
抱着最后一丝垂死挣扎的心态,她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笑跟面前的人打招呼:“时候不早了呢,看来我也得先走......”
“咔嚓!”
话音未落,星只觉自己手腕处好像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她低头查看,却见一副不知名金属打造而成的银手镯正扣在自己与彦卿的手腕处。
“老师又要去哪?”青年面带笑意,眼底看不出深浅,但是星可以十分肯定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占有欲。
“我总是要回家睡觉的嘛......”星打着哈哈:“彦卿这要让我怎么回去睡觉呢......”
“既然时候不早,不如就在这里睡下吧,老师?”
得,这是要被囚禁paly的节奏。